两个万尚
2014-05-30赵威
赵威
法国人的名字和中国不一样,基本上不是自己取的,所以,在法国,可能有好多个皮埃尔或雅科。幸好,他们的姓重复不多,这和我们正好相反。不过一般而言,生活中几乎都以名字称呼,只有极为正式的场合才能称呼姓氏,不像我们,如果只叫一个名的话,那真是少见得带有30年代的贵族味了。在法国,这可真的一点点贵族味道都没有。
在我的周围,就有两个万尚。第一个万尚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也是我来到法国之后最感恩的一个。他不但在工作和生活中给了我很多帮助,更重要的是,他给了我一个鲜明的法国范儿。那就是凡事从容,总是微笑面对,好像从来都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后来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才知道,这样的范儿其实不能算法国独有,而是属于我们做人的范畴,至于在法国,这样的范儿其实真的很少。
和万尚在一起共事了近十年,这也是他在队报工作的十年。这十年之中,他的职务是队报的副总裁,自然而然,很有些指点江山的气魄。和体坛周报的合作,就是他一手促成的,我在队报的办公室,一直在他办公室的旁边。几年之前,因为政见不同,他离开了队报,重新创立了自己的新公司,主打老本行出版和新业务体育赛事的举办。这几乎也是队报和队报姊妹公司ASO内容的翻版,只是他做得更小而专。
后来收到了很多书,都是他在离开队报之后出版的。对于书,他似乎有着格外的热情。队报出版社就是他一手创办的,正是在他的治下,队报的图书几乎淹没了国际奥委会和国际足联乃至于其他各种单项赛事组织。我们出版的《从雅典到北京》等大部头都出自万尚之手。
离开了队报之后,万尚也带走了很多当年的高手。我在写世界杯冠军志法国卷的时候,就参考了他今年年初刚刚推出的世界杯历史画册。就像他的为人一样,他的每本书都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大度。在这本书中,他还破天荒地写了后记,我才发现,他的文字功底竟然如此了得。好多时候,我都在想,但凡天才,都需要某些方面的特例需要你去容忍,但是在万尚,却是诸多方面,都需要你去感动。
我们可以一起出版最漂亮的书,也可以一起去吃最特别的饭。万尚总是有很多好主意,而他的推荐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过。好多失望的时候,和他说一说,就又开始希望了;好多担心的时候,和他说一说,就会释然了,总之是会觉得自己的世界该多么渺小,一直渺小成了蓝色天空中透明的颗粒了。
有这样的一个朋友真是幸运!体会到这样的幸运,常常是因为比较。同样是在理论上很牛比的人物,近距离却未必如此。另一个万尚是法国足球的明星记者,从业近40年,他采访过金球奖得主的绝大部分。在队报和法国足球的球星采访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出自他的手笔,这诚然是和他会说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的优势有关,更重要的,还是他的业内权威。
对于自己的权威,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怀疑的是,这个世界对于他的认知的程度。每一次和他吃饭或者喝咖啡,听到的都是他的抱怨,那近乎于是一种屈原式的愤世嫉俗。如果这是天马行空的方式,那又怎样呢?在一个没有灵感的好人和一个让你不舒服的天才之间作为对话的对象,我宁肯选择后者。
不过,很快,这个所谓天才的阴霾还是淹没了我。每一次听他讲足球历史的时候,都会被他的坏情绪所传染,就好像进入了没完没了的雨季一样。难怪,就算是在队报,也有很多人对于他敬而远之;难怪,在他退休之后,常常和他在一起的人就愈加少了;难怪,他会常常和我这个外国人一起打开一下他的久锁的门窗了。
有时候就想,队报真的是一个不小的天下,让那么多人纵横了一辈子。在这个天下,作为记者的万尚抵达了自己的职业巅峰,而脱离了这个吸引力之后,就泯然众人矣了。不过,走过这个天下,还有更广阔的世界,作为出版人的万尚,他就如鱼得水地穿行在这样的天空之中。两个万尚,相同的名字就只是一个符号,不同的气魄,早就注定了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