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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慈欣:生活在平行宇宙中

2014-05-30吴虹飞

高中生学习·高一版 2014年7期
关键词:刘慈欣三体科幻

吴虹飞

刘慈欣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刘慈欣。

乍一看,他平淡无奇:短发,圆脸,和和气气,茶色眼镜后面的眼神软软的,近似于无的淡眉毛像某种行动缓慢的海洋鱼类,完全不同于他在写作中透露出来的冷峻。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男人,被认为“创造了中国科幻文学界的里程碑”,这里指的是他最负盛名的“三体”系列科幻小说。而让刘慈欣引以为傲的作品当然不止“三体”,《乡村教师》《流浪地球》《朝闻道》《球状闪电》《超新星纪元》……许多资深读者对他短篇作品的喜爱,不亚于规模磅礴的长篇。

“三体”之后,刘慈欣的知名度渐渐扩散至整个华人世界。影视圈的人也开始和刘慈欣密切接触。据悉,他的小说《乡村教师》和《球状闪电》都有望改编成电影剧本,登上大银幕。而这也正是刘慈欣和无数读者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刘慈欣代表的是一种朴素的力量,在俗世中默默浮起。

写作的秘密花园

如今的刘慈欣仍然只是娘子关发电厂一名毫不起眼的电脑工程师。有一次,他的某个同事对他说:“刘慈欣,我在网上看到有个写科幻小说的人很火,他的名字竟然也叫刘慈欣。”

刘慈欣老老实实,声称自己只是个“科幻迷”,坦白自己不知道谁是巴赫金。中国的科幻作家里,能把科幻小说写到世界大师级水平的寥寥无几,他是其中之一,连续拿了八年的银河奖——中国科幻文学的最高奖,“三体”的销量超过15万,是国内近20年来最畅销的科幻小说。但他在发电厂的领导和同事仍然一无所知。

这些年他一直在默默地深思,默默地看书,默默地写书,默默地卡壳,默默地写完,和80年代中后期中国科幻小说低谷时的地下创作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现在写完之后,可以放心大胆地发表出来,让越来越多的陌生人读到,作品也越来越值钱。在网络上,成千上万的读者把他尊称为“大刘”,俨然自成一派。

许多没有见过刘慈欣肖像的读者,会自动在心中勾勒出另外一个刘慈欣的形象:坚硬,刚毅,棱角分明,不卑不亢,富有柔情,甚至可能有点英俊。而他本人看上去只是一个有些木讷,不太和外界打交道的普通中年男人,过着和大多数中年男人雷同的平淡生活。忙的时候连续几天加班,不忙的时候就在办公室里闲坐着。写作的时间也都是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上班时,手头的事情忙完,他不爱串办公室聊天,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不动声色地写作。晚上回到家继续写,每天都要写出三四千字。

在这个世界里,他生活简单,形象模糊,容易被人遗忘。有时候出席大型场合,也会衣着朴素地上台发言,笑起来有些理工男特有的羞怯。对于生活,他有自己的“奢望”:“钱多到不用工作,时间多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在哪儿待多久就待多久。”

娘子关发电厂的工作,对他来说“意味着稳定的收入来源,意味着与社会接触的窗口”。而科幻,是他在四下无人时纵情游乐的秘密花园,那些数万光年之外的星尘,是秘密花园里肆意生长的野蔷薇。

硬科幻的代表

上世纪60年代,刘慈欣生于北京,在山西阳泉长大。1988年从华北水利水电学院毕业后,进入山西娘子关发电厂任计算机工程师。1999年开始创作科幻小说,被众多读者推为硬科幻派小说家。

让人意外的是,作为一个硬科幻派小说家,他的知识摄入渠道居然主要是靠看书。他不认识什么科学家,离科研圈子也很远。刘慈欣喜欢去人迹罕至的地方旅行,但机会不多。“几年前,曾同一群科幻作家一起到过一个神奇的城市——康定,印象最深的就是穿过城市的那条河,我第一次看到那样湍急而又清澈的河,特别是在夜里,那条河仿佛是穿过城市的梦境。”

最多的旅行机会是去参加各种科幻笔会。他念念不忘1999年参加的科幻笔会,那是他第一次与科幻界接触。“到了科协招待所已是深夜,看到服务台前有一对少男少女,男孩儿的英俊和女孩的美丽几乎是我从未见过的,仿佛是从神话中走出来的人物。直到今天,当年参加笔会的作者都模糊了,但那对深夜中遇到的少男少女还在我的记忆中栩栩如生,几乎成了科幻的化身。”刘慈欣是爱美的。他对美的感受更多来自于永恒的、漫长的、浩大的事物,比如宇宙和时间,诞生与灭亡。这些是他生命里最大的迷恋。影响他最深的科幻作家,是英国的阿瑟·克拉克,《2001,太空奥德賽》和《与拉玛相会》,从1980年初次接触后,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科幻圣经。他沉湎于那种跨越数万光年的美感,而宏大叙事的冷酷和唯美,也由此成为他的科幻作品最大的特质。

孤独地面对宇宙的神秘

和同辈科幻作家韩松的邪异文风相比,刘慈欣的写作路数朴实得多。《科幻世界》杂志前主编阿来曾经如此评价刘慈欣的小说:“《乡村教师》在刘慈欣的作品中,是给予现实强烈关注的一部。它讲的是明明白白的故事,说的都是人话。”的确,他的几乎每一部作品,都以最日常、最普通的凡夫俗子入手,而又多多少少带有自己生活经历的影子。对《地火》里的矿工子弟——刘慈欣把小说的主人公命名为刘欣,他如此写道:“刘欣恍惚着拿起父亲的饭盒,走出家门,在1978年冬天的寒风中向矿上走去,向父亲的二号井走去,他看到了黑黑的井口,好像有一只眼睛看着他。”刘慈欣的父亲以前就在北京的煤炭探讨院工作,后来下放去了山西。作为在山西长大的孩子,他小时候常给井下的父亲送饭。

刘慈欣虽然被看成是“技术主义者”,每一部作品,不管是长篇还是短篇,都有着极其冷静的思维和整齐严谨的外观,像一架结构坚固的机器,清楚而精准。但读下去,又总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分外柔软的东西,像他的外表,柔和而略带羞怯的微笑。

他的同行,著名科幻作家韩松如此评价他:“刘慈欣的作品中,渗透了一股对宇宙的敬畏。他写一些技术味道很浓的科幻,但是,后面的东西,骨子里的东西,其实是形而上的。也就是有一种哲学上的意味,宗教上的意味。刘慈欣总是在悲天悯人,而且是一种大悲大悯,像佛陀。”

在刘慈欣看来,他只是勤勤勉勉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生活简单,白天上班,晚上写作。在那个偏远的小城里,连电影院也没有,空闲的时候,他就在网上看电影——如果没有互联网,他的生活就仿若停留在80年代一般。

科幻小说对于刘慈欣来说,是精神上的一根脊梁,无法从生活中抽去。即使在科幻小说最艰难的80年代中后期,他仍然坚持地下写作,那是他生命中噩梦一般的时期。而十多年后,时来运行,伴随着女儿的出生长大,他的小说也开始陆续面世,并连续拿下科幻届的最高奖项银河奖,直到如今“三体”三部曲的大红大紫。生活对他来说一切依旧。顶多是签售会变多了,可以去更多的地方旅行了,手也会更累些。

“如果有一天你停止写小说,你会干什么?”刘慈欣说:“哦,不会有那一天的。”

刘慈欣依然清晰记得,1981年的那个冬夜,看完了阿瑟·克拉克的小说《2001,太空奥德赛》,他走出家门,一抬头就是深邃无垠的星空。“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壮丽的星空下,只有我一个人站着,孤独地面对这人类头脑无法把握的巨大神秘……”

(转载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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