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虹
2014-05-30张小帆
张小帆
摘 要:在小说《伍子胥》中,作者冯至描述了伍子胥心怀父兄之仇,在奔赴吴国的逃亡之旅中起伏波折的内心变化。作者把自身对生命的感悟融入到对人生命运的勇敢承担之中,体现出了浓厚的生命意识。
关键词:伍子胥;逃亡;承担;生命意识
[中图分类号]: 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08-0-01
《伍子胥》原名《楚国的亡臣》,副题是“从城父到吴市”。记述伍子胥流亡路上的心灵历程,以及在命运的不可抗拒里对人生的自觉承担。作品关注的是伍子胥亡命天涯的过程中心理与情绪的流动。当我们展阅冯至描摹出的伍子胥出奔图时,看到的是他在这种奇异的人生经历里自我心绪的宣泄与独白。
伍子胥亡命出走、掘墓鞭尸、头悬国门的故事见于《左传》、《史记》、《国语》、《吴越春秋》和《淮南子》等书。故事中,“主人公为了父兄的仇恨,不得不离开熟识的家乡,投入一个辽远的、生疏的国土,从城父到吴市,中间有许多意外的遭逢”[1](P441),为了报楚平王杀害父亲伍奢和哥哥伍尚的仇恨,伍子胥不得不离开楚国向东去吴国,担当起为父兄复仇的使命。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冯至在《伍子胥》中并没有完整呈现主人公的整个一生,而只写了他奥德赛式的流浪之旅”[2](P101)。因此,一开头,作者就直接从伍子胥待命城父写起。同样,在此后的叙述中,作者没有详尽地描绘伍子胥传说中那些奇特壮烈的故事情节,而是分别以伍子胥经过的九个地点为标题名称,对主人公特殊的生活境遇及其感觉和体验进行了现代式的书写。因此,“《伍子胥》可说是国统区作家利用战时生活的独特领会,把一个古代的逃亡故事与一种真实的人生体验合而为一”[3](P507)的作品。
小说的开篇,作者写到伍子胥在城父中“失却了重心,无时无刻不在空中飘浮着”的生存状态,在篡夺欺诈风行的楚国,伍子胥兄弟“看不见一个人”。他们在城父度过三年耻辱的日子,而最终“面对着一个严肃的问题,要他们决断”時,伍子胥“觉得三年的日出日落都聚集在这决定的一瞬间,他不能把这瞬间放过,他要把它化为永恒”[1](P198),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踏上“出亡”之路。于是,整篇作品就以伍子胥“出亡”的体验和感受来构架起这个逃亡——复仇的历史传说。“伍子胥这个‘心里有父母的仇、兄弟的恨的逃亡者,穿行、流浪于原野与城市之间,感受生与死,体验人间的美与丑……成为人群中一个坚定的复仇者” [4](P182)。
从此,他把自己置于险境危难之中,对此他必须独自承担“出亡”的惊险和困阻。正因为在艰难的“出亡”生活中体验到危险的无处不在,因而他深深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处境,纵使在“最丑陋、最卑污的人群里打过滚”,也不能改变他独自承担的复仇使命。当他在林泽遇到避世隐居的楚狂夫妇时,“他心里有些羡慕,但他还是爱惜自己艰苦的命运”[1](P206),因为只有这艰苦的命运才属于他自己,才能使他继续在“出亡”的道路上感受到自己作为个人的真实的存在。他所有的思考、所有的行为都从复仇出发,又指向复仇这一使命的完成,他“出亡”中所经历的一切,都笼罩在复仇的主题下。因此,在延陵他没有去敲季札的门,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事是一块血也好,是一块泥也好,但是他要用全力来拥抱它”[1](P252)——对艰难痛苦命运的领受,使他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地承担着“出亡”途中的污秽和肮脏,并最终使自己成为一个复仇者——“披着头发,面貌黧黑,赤裸着脚,高高的身体立在来来往往的人们中间”[1](P258)。冯至没有在作品当中和结尾明白无误地写伍子胥“出亡”之后的复仇,但却潜在地隐含着复仇的意味和结局。
从某种意义上说,《伍子胥》是一个关于“蜕变”的故事。伍子胥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逃亡生活,既是历史发生的演变过程,更是展示他每个时期“决断”、“坚持”、“新生”,最终“蜕变”为一个担当起复仇者使命的过程。伍子胥先是积聚着无数的仇恨、恐惧而踏上出亡的道路,一路上不停地思考并通过“决断”放弃种种可能,使自己在“决断”与“放弃”中成长起来、成熟起来。他的逃亡之旅,可谓是对旧我的放弃。在这个放弃的过程中,作者突出地传达了伍子胥的孤独与寂寞。在昭关的夜晚,伍子胥感到自己与一般人“竟距离得这样远了”,他忽然感到迷惑:“是他没有变,而一般人变了呢;可是一般人没有变,只是他自己变了?”[1](P232)在失去依托的漂泊中,他抵御着诱惑、召唤和向往,惶惶不安地躲避着告密和追杀,在潜意识里他甚至祈求着死亡与结束。甚至在巫师为死去的士兵唱起招魂曲时,他的“心境与死者已经化合为一,到了最阴沉最阴沉的深处”[1](P234)。但是,经过一夜对恐惧、绝望、厌倦的“决断”,这个复仇者的内心已经获得彻底的新生,复仇者已经长成了,他感到“旧皮忽然脱开了”,“旧日的一切都枯叶一般一片一片地从他身上凋落了” [1](P234)。
伍子胥的人生命运具有很大的奇异性,在他奇异的人生历程里,他经历着来自偶然一方的不可知命运的洗礼,他在人生的奇特履历中建构自己的人生砝码。伍子胥的人生使命就是报父兄之仇,在这种血的仇恨面前,任何其他的事情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在怀抱着这种人生理想与追求的逃亡之途,伍子胥才真正感觉到自己个体生命的存在,以及对人生意义的自我确认。正如少年冯至喜爱伍子胥的故事一样,生命“有如天空中的一道虹彩” [1](P442),即使被抛掷,也于“停留中有坚持,在陨落中有克服” [1](P441),“负担着它们所应负担的事物” [1](P442)。
参考文献:
[1]解志熙 编.冯至作品新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2]张辉.冯至——未完成的自我[M].北京: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团,文津出版社,2005.
[3]钱理群 温儒敏 吴福辉 编.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