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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

2014-05-30徐东

当代小说 2014年9期
关键词:小说建设

徐东

十年前,我遇到一位和我长得特别像的人。

我们同岁,他比我大几个月。都姓李,我叫李更,他叫李建设。我们是同事,他比我早来北京一年,是编辑部主任,我是编辑。我们的头发都有点儿卷,身高都在一米七二左右,眉毛和眼睛,鼻子和嘴唇,都挺像,而且都戴着眼镜,喜欢穿深色的衣服。第一次见面时我们都吃了一惊,感觉对方就是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李建设是个作家,在一些杂志上发表过许多散文,小说也写一些,发得还不多。那时我也一直有想要写小说的念头,但还没有真正去写。

在李建设的建议下,我在朝阳区定福庄的一个四合院里租了间小房,住处离他不远,因此上下班时经常在一起,也常在一起吃饭聊天。

我们一起出门时总会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瞧,这两个人一定是孪生兄弟,多像!

我有许多次坐在一台破旧的三八六电脑前想给小说起个题目,开个头,但总是没有思路,无法把写作进行下去。我一次次照镜子,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我想要通过镜子发现自己的特别之处,最终发现自己太平常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整个儿我的存在几乎没有什么好说的。在镜子里看得久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李建设,李建设就是我。

我一个月只有一千二百块钱,租房需要三百五十块,吃饭很节省也得五六百块,坐车、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一个月下来,根本不太可能攒下钱来。

李建设的工资比我多五百块,再加上他还有一些稿费收入,因此日子过得比我宽裕滋润。虽说他的钱比我多,但从来不主动为我垫付公交车费,在吃饭时争着买单。相反我主动帮他付车费或主动买单的时候居多。

熟了,成了朋友,后来我终于表达了对他的不满,说,你抠门,小气!

李建设却呵呵笑着说,下次我帮你多上几篇稿子不就有了!

李建设多通过一篇我编的稿件,我就能有几十块编辑费。他很擅长利用自己的权力。

李建设比我现实,他喜欢文学,但并不把写作当成理想和追求。他有写的能力,之所以写,是用写作以换来一些稿费,让他有一些名声,更加受到单位领导的重视。我把写作当成理想和追求,但一直写的是诗歌,那时还没有写过小说。我写了很多诗歌,多数发在网上,也有少量的几首被刊物选用,但仍然是个寂寂无名的诗歌爱好者。

我早有想写小说的打算,见到长得和自己特别像的李建设后,更加确定要写小说的念头。我想用小说这种形式虚构一下自己。李建设像我的一面镜子,让我觉得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我想写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种种可能性。

在一个周末,我请李建设喝酒。

喝掉两瓶啤酒后,我说,请你形容一下我的长相,你作为一名青年作家,我相信你的眼光与表达能力!李建设看了我一会儿,呵呵地笑着说,我说你不等于是说我自己吗?

我对李建设说,我每天上班时都会遇见一个女人,看上去与我们年龄差不多大小,就在我们单位的小区里,你有印象吗?

李建设呵呵笑着说,每天都会见到很多女的,你说的是哪个啊?

那个看上去不太漂亮、个子不太高、头发不太长、老是喜欢穿黑色衣服的女人。

没印象,你见到她指给我看吧!

我在打算写小说后,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人。

我想通过自己的语言来说出那些生命中模糊不清的感觉。我认为天空是条长磁带,可以存留人们说过的话,记住人们活动的轨迹。

每次回到简陋狭窄的租房,回到个人的世界,看着房间床头上还没看完的书,看着打开的那台嗡嗡响的旧电脑想要写作却无法进行下去,便常常发呆。一个人在房间发呆,没有人看见,我想这应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发呆,长久发呆,一支接一支抽烟,抽得大脑有点儿麻木,有点儿痛,还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我野心勃勃,有种要创造世界的感觉——每到此时,我又总感到自己想要出去,融入外部的世界,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把自己当成一篇惊世骇俗的作品,让人广泛阅读传诵。结果我常常是去外面的公用厕所走一趟,想着房间里没有卫生间、房东的卫生间总是上锁、不让我们用的现实。

我的生活,也很像一些人的生活。

李建设住的地方,房东在白天也不允许他上房东一家人专用的卫生间。因此我们有时会在公共厕所遇见,相互笑一笑,说几句话,要么一起去一个地方,要么各回各家。

我会在房间小声给自己说话,喊自己的名字,李更,李更!我甚至劝说自己唱上几句,我对自己说,为你不如意的生活,为你那些奇怪的心思,为你想要写小说的想法,你不想唱上一嗓子吗?

我又对自己说,当然啦,当然,我想唱,只是我该唱什么好呢?

随便吧,想唱就唱!

啊……

就这样随意发出声就可以!

我爱你……你是一只飞累了的鸟儿,此时站在大森林里的一棵高大的松树上,金色的阳光从枝叶间洒落,你啊,你闻到了什么?

我闻到了大自然里绿色植物的清香,五颜六色的百花的芬芳,真美!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洗脸刷牙剃胡须梳头发,换上整齐的西服,用清水擦了擦已经磨破了的皮鞋,向钱包里夹了几张钱,便出门去乘小中巴上班。

下车走向单位的那段路上,我特意放慢了脚步。后来我意识到放慢脚步也许会与那个女人错过——因为平时我心态正常时才总是会遇到她。于是我又调整了自己的步履,不紧不慢地走着。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遇到她,一定要对她说话。

结果,那天早上我并没有遇到她。

我在小区的一栋楼下,等到上班的时间还是没有遇到她,最后只好回办公室。

我对李建设说,我今天没有看到她!

李建设哈哈笑着说,你是说那个女的?

你觉着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又没见过她!

你对她有意思吗?

李建设又呵呵地笑了,说,我还没见过她怎么会有意思,你神经是不是出毛病了?

我说,也许下班时还会碰到她!

李建设哈哈地笑着说,好啊,你碰到到时指给我看看,我给你把关!

上午下班后,我下楼和李建设一起到小区外面的小饭馆吃饭时,在门口又见到那个女人。她肩上挎着一只细带的棕色包,黑黑的齐耳短发,白净的脸,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脚上穿着细细的高跟皮鞋,走路时地面发出橐橐的声响。

她越来越近,几乎就要与我擦肩而过。女人走过我时好像并没有留意我,我转身看着她越走越远,脑海里出现一片水域,感觉有成千上万尾鱼在游弋,而我成为其中的一个……

我在想,别人都不与她说话,我为什么要与她说话?

李建设对我说,走啊,发什么呆啊?我用手指着女人的方向说,就是她。

李建设哈哈笑着说,人家都走远了你才指给我看!

我问,你对她没有感觉吗?

李建设说,我没看清她的脸!

我有些失望。

李建设好像明白我的想法似的,呵呵地笑着说,你怎么没和她说话?

我说,明天再见到,我一定会给她说话。

第二天早上,我真的又遇见那个女人,不过她像是急着赶路,我觉得不能在那个时候跟她说话。那天下班后我想等她,因此让李建设先回去了。

我坐在小区的排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盼着她回家。她就住在我单位旁边的楼上,我想她回家的时候必然会经过我。

那一天我等到晚上十点钟才等到她。

那时我几乎已经失去了耐心,结果她走过来时,我站起身准备对她说话时却又失去了勇气。我对自己很失望,生气地望着她越走越远。

后来我终于想到回家,在路上,我觉着自己连对女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太没出息了,我想惩罚一下自己。

我慢慢行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些车辆和人,以及高楼和商店——我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女人,一条新闻里的女人。

李建设在办公室里给大家讲述过报纸上的那则新闻——房东在自己出租房里发现一具女尸,头被割下来了,在冰箱上层。下层是女人无头的身体,被砍成几块,盛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房东从未见过那位女人,男房客也神秘失踪了……

我在想那个男房客会是谁呢?是否与我、或者我认识的人有关系,或者那个男人就是我呢?那么想,我吓了自己一跳。

我敏感,胆子又很小,走路时左顾右看,似乎那杀人的男人已经注意我了,正在准备伺机报复我,理由是,我不理解他为什么杀了那个女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且准备报案。

走路时我攥紧了拳头,当我意识到那也许只是心理作用时,朝空气打出了一拳。

为了掩饰,我又装作锻炼身体的模样,做了做扩胸运动。

我感到身体虚弱,应该加强锻炼,以备遇到不测时能够保护自己。后来我又开始奔跑,我听到风从我耳边呼呼刮过,感觉自己好像在超越一些事物,但我最终也超越不了那种莫名的恐惧——我越发感到自己像那个在逃的杀人者。

我想人多的地方也许安全,于是走进超市,但在超市里我看到的每一个男人都像那位杀人者,而每一位女人都像被杀者,我飞快地又走出超市,来到大街上。

在大街一角,我点燃了一支烟抽着,想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再次遇到那个女人时,我想到了新闻里说的那位被杀的女人。

我明知胡思乱想,却还是有点相信。我真是无药可救了。

那时我已经开始了写作,在我的小说中,那位我想认识的女人叫贾瓷。

我做梦梦见叫贾瓷的女人抱着一件白色有大红玫瑰花的瓷器,冷冷地对我说,我叫瓷,这瓷器就是我——虽然你虚构了我,梦见了我,但我就是真的——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感到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我是一个女人,也是许多女人的化身……

她说话时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黑与白,简洁却又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她红色的小嘴一张一合,我感到她嘴唇的温度与湿润不仅仅因为我的想象而存在,还是一种实在,让我渴求一吻。

我在梦里说不出话,只能听她对我说。

她说,去吧,去认识我,跟我说话,爱我,爱我,爱我……

我说不出话,后来急醒了,醒来之后我在想,我究竟要不要与那个我喜欢的女人见面,见了面又当如何?

我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如果房间里有酒,我还想要喝酒。

第二天我的眼睛里有了血丝,我看镜子时仍然觉得陌生,仍然想到了和我长相相似的李建设。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又请李建设喝酒。

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李建设觉着我喝得快了,他说,慢一点喝,下午还上班呢,老总看到的话会有意见!

我还是喝个不停,最后李建设把酒瓶子放在桌底下说,你是不是有心事,给我说说?

我把手指头插进卷曲的头发中,吐了一口酒气说,我觉着自己最近不正常了!

你怎么不正常了?

我望着李建设的眼睛说,你没发觉我有不正常吗?

李建设呵呵地又笑了,他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的?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我觉着不正常了,你真没有看出来吗?

李建设皱皱眉说,我没看出来,你是不是最近写小说了,你看你的眼睛熬出了血丝!

我点点头说,是,我是写小说了,我把我,还有你,还有那个女人都写进我的小说里了。你让我喝吧,我喝醉了,不省人事你也许能看出来我想要对这个世界,对全人类表达什么!

李建设呵呵笑着说,李更啊,你还想不想要现在的工作?如果你想要,今天就不能再喝了,这几天老板觉得你工作心不在焉,让我转告你得注意了——你想要表达什么呢,还全世界,全人类?

我也呵呵地笑了,有点故意学李建设,我说,工作我早就讨厌做了,不让干就不干,有什么了不起——我要表达我对全世界、全人类的爱!我要扫清人类爱着别人、爱着世界的一切障碍!

李建设认为我醉了,我非说自己没醉,还要喝,结果下午我没能上成班,李建设让我回去,但并没有送我。

我脚步不稳,离开单位后在街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路,胃难受,头晕,后来我蹲在一个地方想吐,又吐不出来。

路上的行人回过头来看我,我抬起头,朝着他们嘿嘿怪笑,眼神迷蒙——事后我回想起自己那种醉酒后的状态,觉得自己活得有点儿不像话!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看到那位喜欢穿黑色衣服的女人再一次向我走过来。

她清爽美丽的身子随着迈动的脚步,有节奏地扭摆,如同风中的柳条,我在看着她时似乎听到自己的心在为她唱着一首流水潺潺的歌谣。

她真美,像爱情。我想,我一定得认识她,跟她搭上话。

她走近我,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的心跳加速,低下头搓着手,想着以什么样的方式与她说上话。后来我下意识地又抬头看她,她离我更近了,而且还在看我,我刚想张开嘴说话,没想到她却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我又一次失去了与她说话的机会,只是无望地看着她走远,我简直想要哭了。

晚上,我产生了跟踪她的想法。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激动。

第二天一早,我换了一身并不常穿的衣服,戴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墨镜和鸭舌帽,走路的时候也一改平常的步态。

我守在小区门口。

她出来了,我尾随其后。

她通过地下通道时回头看了我一眼,显然她没有发现我就是那个与她见过多次面的男人。她之所以回头看我,可能是觉得我穿着举动怪异,怀疑我是个图谋不轨的坏人。

我一直半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她,用感觉跟随着她。我感到自己无师自通地变成了一个跟踪能手。

后来她从地下通道走向地面,拐进一个小胡同,到了一个汽车培训学校的报名点。

我摘下鸭舌帽和墨镜,找个地方蹲了下来,点燃一支烟抽着。

我想,我应该走进去,假装咨询学车需要办理什么手续——但我走进去的话她就会认出我,怎么办?我抬头看了一下培训中心报名处的广告牌,记下了电话。

我想先打个电话问一问是不是有一个叫瓷的女人。

电话通了,是个男人接的。

我说,你好,请问你们这儿有一个叫贾瓷的人吗?

对不起先生,你是哪儿?

我想咨询学车的情况,有位朋友给我介绍了这个电话,让我找一位叫贾瓷的女士!

这儿没有叫瓷的,有个叫王影的,让她过来跟你说?

我想了想说,好吧!

过了一会儿,一个好听的嗓声说,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我认识您……我想,想咨询学车的事儿!

认识我?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李更!

对不起,我们在哪儿认识的呢?

在路上……

我好像不认识你,你可以来我们公司一趟,也许见面后我能对上号!

好吧,我五分钟后过去!

我见到的王影并不是我所见到的那个人,王影是胖子。

我将错就错地说,你好,报名学车需要什么手续啊?

王影说,你认识我?

也许弄错了,我明明看到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来了啊!

可能是我们的学员,今天有一个来我们这儿拿驾驶证的,拿了以后就从后门走了。

后门?

王影站起身来,拉开身后的布帘子说,从后门出去是个杂货市场!

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你是她什么人?

我,我是她的朋友。

是朋友还不知道别人叫什么?

我脸红脖子粗地说,我注意她很久了,我想认识她!

王影脸一沉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我感到狼狈,只好走了出来。

我饿了,找了一家饭店点了一碗面吃了。我觉着自己不必那样费劲儿,按照以前上下班的时间,如果遇到她,直截了当地给她说话不就得了。

接连三天我没有遇到她,后来我想,既然她拿到了驾照,应该从地下停车场出入。

那时我已失去了等候的耐心,越来越感到自己无聊。我想放弃了,但是那样的念头刚产生,我就立马下了决心去楼上找她,一家一户地去问。

我是有些疯了,那是一个二十四层的楼,每一层有四家住户。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那么干,好像等到明天就再也没有认识她的激情了。

因为是晚上,大部分人都在家,当然也有的人没在家。

我每敲响一道门就见到一张陌生的脸,或在门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突然电梯开了,那个女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吃惊。

我没再犹豫,说,你好,你认识一个叫贾瓷的人吗?

她没有说话,看着我。

我看她迈开步子要走,就走过去说,请等一下,你是不是叫贾瓷?

她仍然看着我,没说话。

我说,我认识你,以前上班下班的时候我老是看到你,对不起,我找的就是你,我梦到过你叫瓷,抱着一只漂亮的瓷器……

她的脸上现出吃惊的表情,严肃地问,你是谁?

对于你来说,我也许是一个陌生人,我写小说!

她冷冷地说,你有事吗?

我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开始喜欢你。我们可以聊聊吗?我工作的单位就在旁边那栋楼——刚才,我为了找你,我从二楼一直问到二十楼……我想知道你叫不叫贾瓷,因为我做梦梦到过你叫这个名字!

对不起,我不叫贾瓷!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有必要吗?

当然,你认为没有必要也可以不说。你刚学会了开车,是吗?

你怎么知道?

我跟踪了你。

为什么跟踪我?

我为你写一篇小说,题目叫《日光下并无新事》,这句话出自《传道书》,这部书的作者认为人类一切努力皆为虚空。一开始我就意识到这也许只能是一场空,但是我欲罢不能。前些日子我看到了则杀人案,奇怪地想到了杀人者是我,被杀者的化身是你,我也想与你探讨这个问题,这一段时间我一直焦虑不安,我想通过与你说话回到现实中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喜欢你,并想象过我们是否有可能在一起,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象。对于我来说,哪怕从你这儿得到一个让我失望的结果,也是我想要的。你是否注意过我,对我有些好感?呵呵!我调皮地笑了几声,想缓和我与她的对立局面。

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注意你,对你产生好感?

我们都在这个世界上,相互存在,相互吸引!

抱歉,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对不起,我很想抱你一下,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

对不起!

好吧,再见!

你让我害怕!为什么想要抱我?

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刚才你说的,我让你感到害怕——我想证明自己不应该是一个让你感到害怕的人……

对我来说,你是个陌生人!

现在已经认识了,应该说早就认识了,我一直默默地喜欢你,想与你说话,但是一直没有勇气……

大约一周后,李建设晚上来找我。我正在修改小说。

李建设仍然呵呵地笑着说,李更,你听说了吗?我们单位小区里出事了,一个男的杀死了一个女的,那男的是那女的老公,都上报了!

我心里一惊,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建设说,那男的原来在电视台工作,好像神经出问题了,在家休养。他怀疑妻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后来有一天,他妻子回家时忍不住说在楼梯口遇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说喜欢她,还要抱她……那个男的怀疑妻子真的被那个男的抱了,后来吵了起来,他把她给杀了……

我咬着嘴唇,突然说,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儿都不真实?

李建设看着我,呵呵地笑着说,挺真实的啊,有什么不真实的?你真无聊——那个女人是不是你喜欢的?是不是你抱了人家?

我愣了一下说,我没有抱她,抱了她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一年后我辞职去了深圳发展。

最初我和李建设在QQ上还有联系,后来他脱离了单位自己创业,越来越忙,我们联系得就越来越少了。

十年后我们又见了一面。

李建设胖了,胖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他留了短发,长脸变成了圆脸,牙齿不像我以前想象中的那样白净整齐,眼神也混浊了许多,有凸起的肚子。让我熟悉的是,他仍会呵呵地对人笑。

李建设结了婚,开着一家文化传播公司,与出版社合作书号出自费书,与一些办不下去的杂志社合作发表论文,重要的收入来自于不一定举办的各种各样的文学征文大赛,是收费的。那次我获了征文大赛特等奖,事先他与我商量,让我放弃奖金,说可以免费给我获奖证书,来北京吃住的费用全由他来报销!

为了见他,也为了想重温十年前在北京工作和生活的那段时光,我去了。

我还有幸见到了李建设的妻子,长得和我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女人特别像,我甚至怀疑她就是那个女人。

李建设呵呵地笑着向她介绍我说,这就是李更,我以前的同事——总是有人说我们长得像,你看,我们哪儿像啊?

责任编辑:段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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