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非合作升级的新路径

徐方清+郭金超

呈U字型的非盟会议中心是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的最高建筑。这座2012年落成的建筑群耗资2亿美元，全部由中国援建，是中国政府继坦赞铁路后对非洲的最大的援建项目，也是新时期中非友好合作的见证。

当地时间5月5日，非盟会议中心可以容纳2500人的主会场曼德拉厅座无虚席。以中国国务院总理的身份首次到访非洲的李克强，在抵达第一站亚的斯亚贝巴的第二天，就来到这里发表演讲，阐释中国的“非洲观”。

非洲是世界政治舞台上的重要一极。非洲是全球经济增长新的一极。非洲是人类文明的多彩一极。中国驻埃塞俄比亚大使解晓岩表示，李克强总理“三个一极”的阐述，重新认识和定位了非洲。

自1956年埃及成为首个同中国建交的非洲国家以来，中非休戚与共的合作已走过了将近60个年头。而今，非洲年均增长超过5%，是全球经济成长最快的地区之一，被公认为全球重要的新兴市场。中非合作也到了提质升级新阶段。

秉持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去年访非时提出的中方发展对非关系“真、实、亲、诚”的理念，李克强总理在演讲中提出“‘461中非合作框架”：即坚持平等相待、团结互信、包容发展、创新合作等四项原则，推进产业合作、金融合作、减贫合作、生态环保合作、人文交流合作、和平安全合作等六大工程，完善中非合作论坛这一重要平台。

李克强此番非洲四国行为期8天，为中非合作升级版的新路径烙下坚实的脚印。

“李克强总理此次访问的埃塞俄比亚、尼日利亚、安哥拉和肯尼亚四国，人口共计约3.2亿，占非洲总人口的近三分之一。”中国政府前非洲事务特别代表、非洲司前司长刘贵今做了一个统计。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461中非合作框架”，是对中非合作升级的一次宏观规划，是中非互利共赢合作的延续，将使得中国发展的机会同时变成非洲的机会。”

推广“中国铁路标准”

就在演讲现场，有了一个中非互利共赢、共同发展的巨大机会。

李克强总理发表演讲前，非洲联盟委员会主席祖马在致欢迎辞时说，非洲有个“世纪梦想”，就是用铁路将非洲54个国家连接起来。李克强当即回应，中国要帮助非洲建设一个“高速铁路网”。

6天后，在李克强总理此次非洲行的最后一站肯尼亚，非洲的“世纪梦想”就照进了现实。当地时间5月11日上午，李克强在首都内罗毕国家宫与肯尼亚总统肯雅塔、乌干达总统穆塞韦尼、卢旺达总统卡加梅、南苏丹总统基尔等东非地区国家领导人，以及坦桑尼亚、布隆迪、非洲开发银行代表共同出席肯尼亚蒙巴萨至内罗毕铁路项目中肯共同融资协议签字仪式并讲话。

多个国家的领导人和代表共同见证一条铁路的合作协议，并不多见。这是因为，蒙内铁路是肯尼亚近百年来新建的第一条铁路，将进一步完善东非铁路网，增加东非国家的运力，推进东非地区的互联互通和一体化建设。而除肯尼亚外，上述非洲国家领导人或代表出席，正因它们的出海口都在蒙巴萨。

人口约90万的蒙巴萨是肯尼亚第二大城市，自11世纪阿拉伯商人在此建立港口后，这里便商旅不息。据史料记载，1415年，郑和的船队曾到达此地。如今，蒙巴萨港是非洲东海岸最大的港口，由此向北直到红海几乎再无大港，而向南也只有到南非，才有德班港能与其媲美。

蒙内是东非铁路走廊的第一段，承担着肯尼亚、乌干达、卢旺达、布隆迪、刚果（金）和南苏丹六国的货物运输任务，将促进东非现代化铁路网的形成和东非地区经济发展，为东非一体化提供基础设施保障。

协议中的蒙内铁路项目全长479.31公里，合同总金额38.04亿美元，计划工期55年，由中国交通建设集团下属的中国路桥责任有限公司承建。

蒙内铁路是标准轨距铁路，采用“中国国铁一级标准”。这是第一个带动中国铁路技术标准走出去的大型铁路项目。业内人士分析称，这个项目的实施标志着中国铁路标准已经从学习欧美标准的初级阶段，转变为向其他国家推广的成熟阶段。作为东非铁路走廊的第一段和咽喉路段，蒙内铁路标准的确定和顺利实施将直接决定后续数千公里的标准的应用，为中国铁路标准在东部非洲乃至整个非洲的推广应用奠定基础。

东非铁路整体规划从蒙巴萨出发，修到内罗毕，然后向乌干达延伸。到达乌干达后，分为两路：一路向北，修到南苏丹；一路向南，从乌干达首都坎帕拉修到卢旺达，经过布隆迪，到达坦桑尼亚。规划全长2700公里，预计总造价250亿美元。

蒙内铁路开工建设后，不仅将带动目前国内与铁路建设相关的过剩产能走出去，还会带动中国劳务出口，预计将有3000名中国工程师和铁路专业技术人员到肯尼亚常驻。

而对于非洲来说，蒙内铁路建设期间，将为当地创造近3万个就业岗位，为肯尼亚培训大量技术工人，并有望推动肯尼亚GDP（国内生产总值）增长1.5%。铁路建成后，肯尼亚国内交通运输结构将得到有力改善，物流成本会降低40%左右。同时增强肯尼亚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促进过境交通产业的发展。

提出“三大网络”构想

为期8天的访非行程里，在访问第二站尼日利亚期间，李克强总理还发表了一场演讲。在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举行的第24届世界经济论坛非洲峰会全会上，李克强在演讲中再一次向非洲阐释了“三个一极”的中国“非洲观”和打造中非合作升级版的“‘461中非合作框架”。

中非合作建设“三大网络”构想的提出，让中非合作的升级有了更为具体的实施路径。“从我和非洲国家领导人讨论中，感到主要有‘三大网络可以合作。”李克强总理一一列出：一是非洲高速铁路网络；二是非洲高速公路网络；三是打造非洲区域航空网络。”

李克强总理还提出一些切实的建议：就建设高铁网络，中方同非方开展高铁规划、设计、装备、建设和管理等全方位合作，并愿在非设立高铁研发中心；中方还倡议实施“中非区域航空合作计划”，愿通过建立合资航空公司、提供民用支线客机、培训航空专业人才和建设配套保障设施等方式，推动非洲区域航空业发展。

中非务实合作离不开金融支持。在“‘461中非合作框架”中，实施金融合作工程是六大工程中的一项。中方决定向非洲国家增加100亿美元贷款额度，使已承诺贷款提供额度达到300亿美元，用于双方商定的项目。同时，为中非发展基金增资20亿美元，达到50亿美元规模。中非发展基金将与非洲开发银行商谈建立联合融资基金，搭建非洲基础设施建设包括支线航空网、高速铁路网三方合作平台。

“要想富，先修路”，在刘贵今看来，李克强总理提出合作建设“三大网络”，是基于中国发展的经验，也是基于前几日非洲之行与非洲国家领导人及非盟领导人会晤后，对非洲国家的需求而作出的积极回应。

非洲面积占世界陆地面积23%，但铁路总长度仅占世界的7%，还有13国不通铁路。非洲普通公路和高速公路的密度，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1/4和1/10。非洲的支线航空也不发达，横向航空很少，本来距离很近的横向联系却需要绕道欧洲。这些都极大制约了非洲的发展。刘贵今认为，如果有一天非洲全面建立起高速铁路网、高速公路网、区域航空网，非洲经济发展的蓝图将更加清晰，非洲的发展将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中国和非洲合作“修路”，有着良好的基础，上世纪70年代中国援建的最大项目坦赞铁路更成为中非友好的历史见证。如今，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城市轻轨项目，正由中国公司承建。这条轻轨是埃塞乃至东非地区第一条城市轻轨，也是中国公司在非洲承建的首个城市轨道交通项目。

当地时间5月5日下午，李克强总理与埃塞俄比亚总理海尔马里亚姆同车前往该轻轨项目位于亚的斯亚贝巴市中心的施工地点。由于施工现场不便于行车，车队只能远远地停下。这座海拔2400米的高原城市，刚过中午，温度超过30摄氏度，两位总理一起沿着斜坡步行400米，攀上10米高的高架桥。先前抵达的《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在攀上高架桥后，有些气喘吁吁高原反应，呼吸都有点困难。

看到中埃双方员工正在铺轨作业，李克强走过去蹲下身子与他们交流，并同海尔马里亚姆总理、埃塞当地工人一起拿起扳手，拧紧螺丝。李克强对施工人员说，要精心施工，保进度、保质量，让中国修建的铁路使非洲人民更长久地受惠。

5月10日，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李克强总理和肯尼亚总统肯雅塔一同见证了海航集团、中非基金与肯尼亚企业在内罗毕签署了《关于在肯尼亚及泛东非区域开展航空产业合作的谅解备忘录》。这次战略合作框架协议的签署，将对完善非洲支线航空网络、改善非洲交通基础设施产生重要影响。

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非洲研究室副主任姚桂梅认为，协议的签署，标志三大网络之一的非洲区域航空网络已经迈出了重要一步。而“三大网络”的建设如能全面实施，也将很好地带动中国高铁、新飞60这样的飞机技术走出去，有利于双方共赢发展。

“大家平安是我们的最大心愿”

在此次非洲四国行的每一站，李克强无一例外地提及安全问题。他与四国领导人会谈时也多次提出，要求对方加强力量保护当地中国公民的安全。在李克强总理到访尼日利亚前，该国发生了多次严重恐怖袭击事件。

安哥拉有20多万中国公民，占到在非洲中国公民总数的四分之一。当地时间5月8日下午，李克强抵达安哥拉首都罗安达后不久，他就召开了海外民生工程座谈会，听取在安中资企业和中国公民关于做好海外民生工作的意见建议。

40多位当地中国企业代表、常驻安哥拉的企业领导出席，有5位代表分别讲了在安哥拉的工作生活的感受，在中水电安哥拉项目部工作的80后小伙周效国是其中之一。

因提前得知了总理要来安哥拉的消息，4月16日，他在中国政府网“我向总理说句话”的留言栏中给总理留言，希望与总理“交流青春的观察，留做青春的纪念”，据中国政府网介绍，工作人员随后把留言送到了总理办公室。而后，周效国获得了参加海外民生工程座谈会的邀请。5月8日，周效国在总理面前发言，并当面给总理递上了关于海外员工发展的书面建议。

“外交工作既要顶天，服务国家大局，又要立地，服务海外企业和公民。”李克强在座谈会上指出，中国要加大对领事保护工作的投入，加强海外领事保护力量，尽快建成全球领事保护应急呼叫中心，使同胞们不管走到哪里，领事保护服务就跟到哪里，“大家平安是我们的最大心愿”。

他还希望中国企业和公民要把海外民生和当地民生结合起来，都要遵守当地法律，尊重风俗习惯，尽己所能地履行好社会责任。

刘贵今说，近些年来在非洲频频发生的针对中国公民的抢劫和伤害事件，一部分是因为当地治安状况比较混乱，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一些中国企业和个人没有很好地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或者抱着赚一把钱就走的心态，引起了非洲当地人的反感。

在世界经济论坛非洲峰会全会发表演讲时，李克强直面中非合作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中方将侧重绿色低碳领域的中非合作，促进在非的中国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并要求他们严格遵守当地环保法律，严厉打击走私红木、象牙等违法行为。

为此，中国政府将向非洲提供1000万美元援助，专门用于保护非洲野生动物资源。在肯尼亚时，李克强总理还与肯尼亚总统肯雅塔共同参观了肯尼亚内罗毕国家公园焚烧象牙纪念地。

1989年，肯尼亚时任总统莫伊在内罗毕国家公园内亲自点火焚烧了12吨象牙。为纪念这次行动，肯政府在园内保留了象牙焚烧地并设立纪念碑。

李克强表示，中非应不断加强中非生态环保领域合作。实施生态环保合作工程亦是“‘461中非合作框架”中六大工程中的一项。

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非洲研究项目主任亚历克斯·韦恩斯表示，中国一度被认为只对在非洲开采自然资源和投资基础设施感兴趣，但近些年来，这种给外界的印象开始明显改变，中国越来越多地转向投资公益项目、社会公共机构。

“从中国援建非盟会议中心开始，中国在非洲处于迅速变化中的角色。”韦恩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