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彭丽媛要朗诵《丑小鸭》
2014-05-26云也退
云也退
全球最幸福的人都住在丹麦,全丹麦有四分之一的人住在哥本哈根,全哥本哈根的人,包括丹麦女王,都不及蹲坐在礁石上的美人鱼像那么知名。
丹麦貌似只有这么一个文化象征,但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文化象征:关于孩子,关于童真,关于想象力,关于未来,足以让丹麦立于名誉上的不败之地。或许,你只要熟悉安徒生童话,就可以轻松地提高同一个丹麦人的友好度。
我们风华绝代的第一夫人和丹麦女王同台,给孩子们念了《丑小鸭》的片断。但为什么是《丑小鸭》,而不是《海的女儿》或《卖火柴的小女孩》?
不是钻牛角尖,仔细算算,安徒生童话里最有名的那几个,除了带上讽喻意味的《皇帝的新衣》外,就数《丑小鸭》的调子最亮、结局最好了。小人鱼太可怜,单恋着一个只是偶然路过的王子,王子却只是把它当宠物看,然后无节操地同自己的心上人结婚,小人鱼在抑郁中死去。甚至《机器猫》里有一集,就说到野比给亲戚的女儿讲《海的女儿》,讲得小女孩哇哇大哭,于是机器猫拿出宝贝,设法进入故事内部去修改结局,让小人鱼得到她想要的爱情。
脍炙人口的《卖火柴的小女孩》也一样,小女孩在街头冻死了,没有一个孩子会喜欢这样的结局;他们也不太能懂得,灵魂升入天堂怎能弥补生命的消逝?
安徒生老师的很多悲剧童话,与其说是歌咏爱情,不如说是在提醒读者,不要陷入毫无把握的浪漫幻想之中。几乎和《海的女儿》齐名的《坚定的锡兵》,在给出这一类教训上简直如出一辙:一个只有一条腿的锡兵,不愿意同其他二十四个锡兵待在一起,而是看上了一只用一条腿站着的剪纸娃娃,他因此招来了一个鼻烟壶里的黑妖精的威胁。一日,锡兵被一阵风从楼上吹了下去,掉进臭水沟,又被鱼吃掉,很巧的是,鱼又落到了锡兵主人他们家,但当孩子从鱼腹中发现锡兵时,不知何故把它直接扔进了火炉里——不现实的、没有结果的爱,让一个痴心人粉身碎骨。
至少有二十个安徒生童话以死亡结束;只有极少数的安徒生童话,是母亲和老师真心愿意讲给孩子听的,不愿讲的童话,有的是因为篇幅太长,有的则是因为它们可能让孩子听了难过。《丑小鸭》是最适合讲的童话之一,但是,一如很多研究者所推测的,1844年安徒生写下这篇故事,除了告诉孩子“生在鸭窝里的天鹅终究是天鹅”外,也是在总结自己的人生。
安徒生老师本人貌丑,四肢瘦长,鼻子奇大,面目怪异。自卑,那是毫无疑问的,他十几岁时曾在戏班子里当龙套演员,跟故事里的丑小鸭的处境差不多。舞蹈演员很多次在安氏童话里出现(例如一只老街灯面临退休,她“目前的感觉就和一个被废弃的芭蕾舞演员跳最后一支舞曲时的心情一样”),有时象征黄金盛年,有时充当女性美的化身,是情节的需要,很可能也是安徒生本人憧憬的投射。
当然,我们仍然公认安徒生老师是19世纪的童话之王,这个定论,意味着我们是在用成人化的思维去考察童话,假如忠实地讲述那些故事,免不了要把遭遇震惊、咀嚼苦涩、学习同情的任务,留给懵懂无知的孩子。当然,童话天生具有黑色的质素,因为这事关人类早期的世界观设定——《格林童话》里也有《小红帽》一样黑暗可怕的故事——在早期,我们的纯洁总是和残忍两翼齐飞,我们知道得越少,就越会憧憬单纯的美好,之后也越是会生出无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