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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宏 超然笃定亦画风

2014-05-23张冠宇

中华儿女 2014年9期
关键词:飞云油画家油画

张冠宇

在北京首都博物馆永久收藏的艺术作品中,有一幅高6.3米,宽4.6米的巨幅油画惹人注目,亦被国人熟悉。这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庆典时,被游行群众簇拥着通过天安门广场的中国共产党第三代领导人、原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同志的油画肖像。

画面上身着蓝灰色中山装的江泽民同志在暗红色的背景下左手扶栏,右手挥扬,神情庄重,眉宇轩昂,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这一巨幅油画肖像的创作者,就是著名人物肖像画家王晓宏。

策马艺术草原 实现人生梦想

初识王晓宏,是将近新千年一个冬季的下午,毛泽东机要秘书张玉凤大姐打电话对我说:“冠宇,知道你也喜欢绘画,想给你介绍个画界的新朋友,他的名字叫王晓宏。”

当我如约来到位于北京北四环外王晓宏的家,才知道这并非一位女子,而是一个热情质朴的内蒙汉子。其时,他正在为张玉凤大姐画油画肖像。

在其并不宽敞的居家与画室兼用的房间里,零散地堆满了各种画册与画具,墙上则张挂着他画的各种肖像与写生。

当时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是,这是一位勤奋忘我,不大注重物质,但把艺术看得比生活还重的油画家。

因本人也画油画,与他的共同语言自然很多,彼此很快拉近了心理距离,而最令我感慨的,是他对绘画艺术的痴迷追求与执着坚守,以及因此引发的认同与赞佩。

依笔者浅见:每一时代凡有标志性人物出现,表面看是出于偶然,实际却是造物主借助偶然点燃了必然所激发出的火种。

1960年代出生于内蒙古包头市的王晓宏,幼时虽还懵懂无知,唯独对绘画喜爱得近于沉迷。家里的大伯王振基是位远近知名的民间画匠,他所画的花鸟鱼虫、山水亭榭,就像是蓄满能量的燧石,撞击出侄子心底的多彩与绚丽。

小小年纪,王晓宏居然可以忍住与同龄孩童的嬉闹,一声不吭地看伯父如何为坚硬的木板赋予生命,让冰冷的玻璃绽放神奇。伯父是位充满爱心的长者,对侄儿的每一次涂鸦学步,都不忘记给予特别的夸赞与示范。

“小孩是夸出来的”,多年以后,王晓宏每当回忆起儿时那段难忘的经历,都会发出由衷的感叹。而一棵艺术的种子,一旦遇到适宜的土壤与温度,便再也无法阻止它的发芽含苞与抽枝怒放。

“天生我才”的王晓宏是幸运的,接续伯父熏陶与指点的,则是包头市少年宫所给予他的绘画滋养与艺术DNA。

“我那时画画成瘾,但没经受过正规的美术训练,是当时在包头市少年宫教美术的马连、郑俭老师,发现了我,培养了我,把我带上学习油画的正途,并使我能在后来的绘画之路上越走越远。”

正是在包头这块与美术结下不解之缘的神奇土地上,后来的王晓宏又接连得到从这里走出的现今美术界标志性人物刘大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杨飞云(中国油画院院长)、贾方舟(著名美术评论家)的指导与提携。这些都使他的绘画技能与艺术素养得到丰厚的滋养,也使他的文化视野与做人境界大幅提高。

1981年,是全国恢复高考后、艺术类院校面向全国第二次招生的一年,那时的晓宏好像才刚弄明白:原来学画也是可以考大学的。经过同学与老师的一番鼓励,王晓宏在招生临近时才决定一试。还真没想到,结果竟一举考进当时全国仅仅招收12名学生的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也正是在这里,王晓宏幸遇恩师景玉书,从此接受了全面、严格的学院派专业基本功训练,为他攀登未来的艺术高峰奠定了规范而坚实的基础。

1985年,成绩优异的王晓宏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即被留校并担任北京电影学院青年电影制片厂专职美术师。按照正常程序演进,至此以后,他本来可以一方面从事教学,一方面顺风顺水地从事电影美术工作。而事实上,他在授课之余,也的确片约不断,先是与香港著名电影导演李翰祥合作了《一代妖后》和《风流皇后》;尔后与国内著名电影导演谢飞合作了《湘女潇潇》;该片在德国电影节获奖后,再应谢飞导演之邀,在其执导的电视连续剧《日出》中,设计制作了女主角陈白露二三十年代在上海的住所;尔后又与著名影视导演王扶林、陈凯歌等合作过许多在国内外颇有影响力的影片与电视剧。然而,就在王晓宏电影美术事业如日中天之时,他却做出了一个几乎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决定:为了投身他所酷爱的油画艺术,王晓宏居然急流勇退,申请离职,并放弃制片方当时一天2500元人民币的高薪聘请,毅然决然地回到他日夜所思的绘画艺术的天地中来,做一名职业油画家。

或许,这种思维方式与行事风格只有他后来的恩师——著名油画家、中国油画院院长杨飞云能够理解:“王晓宏始终不忘作为一个油画家的本分,长期坚守在素描与色彩的根基上操练自己的造型能力,朴素地以那些造型手段的基本要素来表达自己的艺术感受,老老实实地知足在描绘他所能接触到的那些普通亲切而又活力的人的肖像与景物上。”

尽管如此,人们对于王晓宏毅然跳离体制的抉择,仍感到难于理解,甚至产生某种猜测。但其实,王晓宏的想法的确非常单纯,也非常真实,那就是——电影美术是个非常缠人的活儿,有时一拍就是一年甚至更长,如果长此以往,就意味着他所钟情的油画创作将付之东流,而他,实在不想让前者挤掉只有后者才能赋予的至珍至重的艺术生命,才作此惊人之举。

王晓宏事后曾这样说过:“人的一生中,很多时候都是被动的。只有在面临追求什么而不追求什么的关键时刻,才会使自己握有强烈的主动性与选择权。所以,在艺术的道路上不欺骗自己与捍卫真理一样,都是我一辈子为之拼搏的梦想。我以为:真实追求与挚诚热爱,永远是激励我创作的动力与源泉。如果在生活和工作中,没有为爱与情感而舍弃其他的勇气和信念,就不可能做到一心一意,其作品也不可能饱有激情与灵性,再有才华也会消失殆尽。”

或许,正由于忠实秉持对油画艺术的信仰与虔诚,才使他获得了一份自由、一份安宁和一种坚定。

王晓宏,终于可以在自己钟爱的艺术草原上自由地放马驰骋了。

情状古人、独行天下

王晓宏是当代画家中尊重现实、热爱生活、信奉写实精神的身体力行者。他认为:一个画家如果不把生活作为创作的源泉,不把写生作为提高绘画水准的过硬本领,就会导致情感麻木,创作动力枯竭。为此,顶着多少个严寒酷暑,冒着多少次风霜雨雪,他背负沉重的画具与行囊,远赴内蒙古、甘肃、青海、西藏等地写生采风。.

面对茫茫草原,莽莽群山,晓宏每每感受到大自然激起他在都市生活中无法产生的原始冲动。多少日子里,他风餐露宿、闻鸡即起,常常一个人独步数小时登上巅峰,或辗转几十里寻觅清朗佳境。在烈日炎炎之下,在风雨飘摇之中,他屏息凝神,奋笔挥洒,每每从晨钟至暮鼓,从激奋到忘情。

情状古人、独行天下的生活态势既能使他品味清寂,也能令他收获感动。一次,晓宏独自远趋至拉萨城外的大昭寺写生,刚还响晴的天突然暴雨骤至,正当他大喊“糟糕”之时,周边几位卖香火的藏族妇女竟不约而同地聚拢过来,争相为他打伞助画,交替轮守。时光流转,事已多年,但晓宏每念及此,仍会露出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感动。

历时多年,行程万里,晓宏终以热忱、勤勉与执著,背回来一幅幅从大自然采撷的丰硕果实:厚重广袤的黄土莽原,阳光明丽的云南村寨,苍凉峻峭的千里戈壁……

新千年到来之际,他用自己对艺术的至诚之心,在中国美术馆隆重捧献出《王晓宏西部之行油画写生展》。

难能可贵的是,作为一名志存高远的油画家,王晓宏既忠实于生活,也从不忘记绘画技艺的提高与修炼。1997年,他以自己扎实的功底考入中央美院高研班,怎奈开学之际母亲突然离世,悲痛万分的王晓宏只好咬牙放弃了这次难得的深造机会。处理好家事并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之后,王晓宏再度考场试笔,终于,在阔别十几年之后,又回到母校“研修班”再度深造。

关于这段“研修经历”,王晓宏总结他的收获是:深入了解到众多名家名画的经验和阅历,增强了对事物的观察与分析能力,练就了一双独具审美的艺术慧眼,学会了用哲学思维观照现实和迅速把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高度的能力,以及从原来偏重于解剖与形体的把握,逐渐走向对人物精神的深度挖掘与完美表现。

笔者确实也经常与晓宏就油画技法与画论方面的话题进行切磋与交流,每每感同身受、颇有获益。一次,在中国油画院画肖像时,他随口脱出的话就令我深刻印象。譬如:画好一个人,就等于在变相地赞美上帝;绘画最难的是控制,布局什么样的画面,选择什么样的角度,运用什么样的颜色,尤其是如何决定每一笔的取舍,画到什么程度算结束等等,这些都需要最独到的慧眼、最精道的平衡和最艰难的控制;艺术最忌讳的事其实是熟练,艺术家一旦在创作中驾轻就熟,就会停止寻找与发现,去重复概念化、程式化的东西;而凭技巧、凭经验做事情的最大危险,在于失去创造的冲动与追求的真诚,这样画出来的东西必然僵化、呆滞,缺乏生命力。

而晓宏每当对我谈起他的绘画经历时,也经常会提到一些曾对他有过重要影响和重要帮助的人,有的则被他由衷地称之为恩师。譬如:小时候在包头市少年宫习画时,经常得到当时在《包头日报》作美术编辑的刘大为老师的指导与鼓励,后来刘大为到解放军艺术学院任美术系主任时,还亲自向院里写信推荐王晓宏来校任教并鼓励他举办个展;在王晓宏从北京电影学院离职后的那段艰难阶段,他的老师景玉书不但经常上门指导,还曾在门缝里给王晓宏留下过2500元钱,让他料理一时捉襟见肘的家庭生活;陈丹青先生外出画写生时,有时也会叫上王晓宏,叫其盯着他画,每次都令王晓宏获益匪浅;如果说“研修经历”得以使王晓宏在专业绘画上“登堂入室”,那么真正使王晓宏靠近大师阶梯、并对其绘画理念与艺术实践起到至为重要影响的,当数当代著名油画家、中国油画院院长杨飞云先生,而王晓宏得益于杨飞云的影响与提携,竟源于一次机缘性的巧遇。

机缘巧遇,突辟新径

2002年,包头市委、市政府提出“文化强市”目标,邀请从包头市走出去的文化名人归返故里,共商其事。也是天赐良机,那天,王晓宏与一向仰慕的杨飞云先生不仅同机,而且邻座。闲谈中,王晓宏还意外得知,当时他在中央美院的一幅素描曾给杨先生留下过较深印象。而当惜贤爱才而又古道热肠的杨先生了解到王晓宏的近况后,便随即邀请他到当时的杨飞云画室从事油画的研究与创作,以及部分教学工作。

起初,王晓宏还以为杨飞云这一举动是对同乡所做的礼节性姿态,虽曾心中暗喜,但过后从时下世风角度的自我揣度,又总觉得天下不可能掉馅饼,或者说掉也掉不到自己头上。半月之后,当杨飞云再次亲自打电话询问晓宏为何还未赴约时,才信以为真并深受感动。

的确,人生有时确实不可思议,却将一切安排得合情合理又水到渠成。从那以后,王晓宏真的像做梦一样解除了生活上的后顾之忧,从此拥有了栖居艺术的归宿,并有幸在杨飞云先生身边心摹手追、得其精髓。

“按有些人的说法,杨老师一幅画的市场价格就够几辈子用了。而他却用自己天才与心血换回来的绝大部分资金投入油画院的建设和发展,提携和培养人才。这种不见言传的身教,真的称得起叫境界,也不可能不令人心生崇敬之情。”

“杨老师常讲,艺术家不单靠天分,还要清楚自己在这里能不能找到持续的乐趣,能不能把它当成一个最重要的、最热爱的事来做,而且一做就能静下来。所以,真正搞艺术的人是需要牺牲精神的,甚至为了一个抽象的梦想能把好多东西放下。真正的艺术不是教出来的,而是他自身要具有天分与悟性。因此,搞艺术既要寻缘问道,也需要自我挖掘与文化积累,正所谓‘学者自新。”

在其后杨飞云亲自创办中国油画院的这十几年中,让王晓宏受益良多的,是能够在他的工作室学习工作并得到他的悉心指导,同时有机会到俄罗斯、欧洲、中东等国际著名美术馆、博物馆,亲身领略和研摹世界一流作品的魅力与底蕴,而其中尤其令他难忘与感恩的还有下面两件事:

2009年,正逢国庆60周年庆典,中央将天安门广场群众游行时展示的领袖像确定为四幅,并在全国范围内遴选合适的专业油画家担此重任。中央美院、清华美院、国家画院和中国油画院等均强力提供了候选名单与该作者精心绘制的领袖肖像小样。经过专家和有关领导组成的评审组多番审核筛选,由杨飞云先生推荐的王晓宏与其他机构推荐的3位画家脱颖而出,王晓宏最终被确认承担绘制江泽民同志肖像的任务。

晓宏从事人物肖像创作20多年,基本功扎实,造型能力过人,其间,还在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北京电影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和中国人民解放军艺术学院教授素描和色彩课。按说该具备的条件没的说,但是画大幅领袖像还是头一次。他格外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意识到此次任务意义之重大,因为这不仅要符合国庆庄严、喜庆的气氛、画出领袖气质,还要能够代表国家形象与民族精神。于是他收集素材、反复对比、多次实验、认真揣摩。

2009年9月初,当“上面”通知王晓宏与画毛泽东、邓小平、胡锦涛像的其他3位画家同时进驻北京市朝阳体育中心,面对高6.3米、宽4.8米的超大画布正式开始工作时,他已然是成竹在胸。

共和国60周年庆典那天上午,看着游行群众簇拥着四幅巨幅领袖像经过天安门的历史性画面,晓宏也感到了巨大的幸福与自豪。

更令晓宏难忘的是:2009年10月6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时任国家主席胡锦涛、时任国家副主席习近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专门接见了参与国庆庆典的相关人员,并与站在前排的他亲切握手。

画国庆庆典的领袖肖像并被北京首都博物馆永久收藏,使晓宏在画界内外广为人知,面对其后纷至沓来的邀请与订制,晓宏始终心静如水、低调本色,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件事最大的意义其实在于赶上了机遇,而他更为期待的仍然是:什么时候能再与杨飞云、陈丹青等良师益友一起去外地写生。继续“充电”。

另一件让王晓宏备感珍惜的事是:2012年秋季,他有机会与中国油画院的部分同仁随杨飞云院长专赴西班牙普拉多美术馆参观并进行文化交流。

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怀着近乎朝圣的心情,面对美术馆陈列的大师之作,平均每天站着临摹达9个小时,有时甚至忘了吃饭、喝水、去卫生间。

中国油画家执着的敬业精神也感动了西班牙美术界同行和新闻媒体,被称为“文物级画家”的大师级油画巨擘洛佩斯先生居然也专程前来探望并与之交流,中国油画家一时成为当地广播电视关注的焦点,而晓宏在一个多月回国之前收获的则是3幅精心临摹的大师经典之作和一摞重达二三十斤且国内鲜见的艺术画册。

如今,在绘画界声名不菲的王晓宏,仍以一种类似崇拜宗教般的痴迷执着于油画研习与创作。

关乎他,跃动在我眼前的:除了有置身大自然中的忘情,面对大师作品时发出的赞叹,对杨飞云、陈丹青、朝戈等中国油画界领军人物的钦佩,还有由他带着学生到山野中写生散发出的欣慰,以及他为我分别画油画与素描肖像时那严谨的神情和锐利的目光……

之于他,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如他画风一样的沉实与笃定;闭上眼睛感受到的,是他所拥有的对具象的穿透力与朴实挚诚的情感。

责任编辑 全照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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