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溪卖竹椅
2014-05-21郝周
郝周
1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十岁的小男孩阿溪早早地赶到村口小商店前等车。
刚到候车点，他远远地望见他的两个小伙伴阿川和阿海朝他走来。阿溪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低着头，坐在店门口的一张小竹椅上，身子缩到屋檐下。
阿溪的心里有些忐忑。放暑假前，他就对两个小伙伴说，他暑假里要去爸爸妈妈打工的南方大城市过暑假，他会给两个小伙伴每人带一个大城市才有的礼物。而他的两个小伙伴也作出了同样的许诺。可是，暑假里，由于爸爸妈妈的工厂请不了假，没有时间来接他，他只好像往常一样留在大山里，和做篾匠的爷爷学着编织一些蔑货打发时间。
如果阿川和阿海问起暑假在大城市的事，该怎么说呢？
眨眼间，阿川和阿海就来到了阿溪的跟前。
“阿溪！”
他俩上前笑嘻嘻地向阿溪打着招呼，摸了摸阿溪剃得圆圆的脑袋。
阿溪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伙伴们笑了笑。
他看到阿川和阿海每人背了一个书包，便问：“今天开学第一天，又不上课，背书包做什么呢？”
“今天可以领新书呢！”阿川说。
阿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的弹力球，三个小孩子开始追逐着玩起弹力球来。
谁也没有提暑假去哪里玩了的事。
2
这时，开往山下镇子上的“班车”来了。
说是班车，其实是一辆很小很旧的面包车。学校没有专门的校车，孩子们就搭乘这些私人经营的进出大山的面包车上学。
等着上车的人很多，阿溪和伙伴们停止了嬉闹。等到车子一停下，就往车里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阿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挑着一担竹椅慢腾腾地朝面包车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喊：“等一等……”
阿溪的脸不禁有些发烧：这个老人是他的爷爷。他说过要去镇上卖竹椅的。
阿溪心里有些恼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和他挤一趟车。他知道，爷爷喜欢唠叨，如果无意中在车上说出这些竹椅是他和阿溪一起编织的，那岂不是暑假留在大山的事情就露馅了？
这样想着，阿溪就头也不回地第一个冲进了车里，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阿川和阿海慢了半拍，没有找到空位，便让阿溪腾点位置。于是，阿川坐在阿溪的大腿上，阿海又坐在阿川的大腿上，三个小家伙像是叠罗汉一样挤成一团。
司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阿溪爷爷的那堆竹椅绑在面包车的车顶上。
司机上车了，他回头张望了一圈：“都上车了吧？”
恰好这时，还站在车门外的阿溪爷爷的草帽被风吹走了，他弯腰去拾帽子，司机回头见没有人在外面，就一踩油门，面包车“轰”的一声冒起一团黑烟，开走了。
坐在最底下的阿溪被压得无法动弹。他根本无法扭头看清车里的情况，爷爷没有上车，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3
路上陆续有些人下车，车里的空间松动了一些。阿溪这才发现：爷爷根本没有在车上！
阿溪脑瓜子轰地一下：车顶上的这些竹椅怎么办呢？
车子的终点站是镇上小学的门口。所有人都下车了，阿溪编了个借口，让阿川和阿海先进去，一个人慢腾腾地落在最后。司机卸下了车顶的竹椅，问道：“咦，那个卖椅子的老头呢？”
“我爷爷没有上车。”阿溪硬着头皮，低声说。
“他是你爷爷？那我就交给你！”司机拍了拍手，上车，一溜烟地走了。
现在，阿溪面临着一个窘境：本来是来上学的，现在却守着一堆竹椅进不了校门。他感觉这堆椅子就像是一堆烫手山芋。
开学的日子，照例学生和老师进进出出，人来人往，他担心自己被熟悉的同学和老师认出来。
他想了想，咬了咬牙，把椅子一把一把地搬到了校门西侧一个别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学校的这边是一家幼儿园。有许多新入学的小朋友在家长的带领下在幼儿园门口排队报名。日头很大，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哭嚷着，小腿站累了。小女孩的妈妈看到阿溪蹲在一旁，守着一堆崭新的竹椅，便上前问道：“你的椅子卖吗？”
阿溪眯着眼睛，愣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卖。”
“多少钱一把？”
阿溪以前和爷爷一起卖过竹椅，知道行情，就说：“30元。”
这位阿姨二话不说，买下了一把椅子，然后赶紧让自己的女儿坐在了舒适的竹椅上继续排队。
阿溪手里捏着30元钱，突然一下悟出了什么：“我可以把这些椅子赶紧卖掉的。”
4
这时，阿溪看到班主任杨老师从马路对面朝校门口走来。他赶紧侧过脸，避开杨老师，不过，由于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被眼尖的杨老师发现了。
“咦，阿溪，你怎么还不进学校？”
阿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椅子是你的吗？”杨老师发现了他身旁这些编织精美的竹器，忍不住上前摸了摸。
“嗯。”阿溪点点头。
“你在这里卖椅子？”杨老师和颜悦色地问道。
一看到杨老师那温暖的眼神，阿溪就想到了快一年未见的妈妈。他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爷爷赶集卖竹椅，结果人没有上车，椅子被带到学校，他只好守着这些椅子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这些竹椅编得真好！看着就让人喜欢！我妈妈刚从山里老家来我家小住，老人家在家坐惯了舒适的竹椅，而我家里正好缺这个，你卖一把给我吧！”
阿溪点了点头，随即又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怎么？不愿意卖给我呀？”杨老师笑了，露出了好看的酒窝。
“这些椅子是我暑假里和爷爷一起编的，我可以送一把给你，不收钱。”阿溪仰着小脑袋，认真地说。
杨老师“扑哧”一声笑了：“想不到你还这么能干！我一定要买，不要你送。”
阿溪没有说什么，赶紧为杨老师挑了一把品相和材质上乘的好竹椅，递给了杨老师。endprint
但他说什么也不肯收杨老师的钱。
杨老师执意塞给他三十元钱，拿起椅子满意地朝学校走去。
5
现在，阿溪干脆把剩下的几把椅子搬到一个更显眼的位置，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很快，就有人买走了两把竹椅。现在，只剩下最后两把了。
这时，校园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接着，学校门口的人群逐渐稀少了，难道今年开学第一天要上课？
阿溪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这时，阿川和阿海的身影出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阿溪本能地转过身去，可是，耳边却响起了两个小伙伴的喊声：
“阿溪！”
“阿溪！”
两人气喘吁吁地直奔校门口跑过来，好像他俩早就知道阿溪一直在这里卖竹椅似的。
阿川问：“你怎么还不去上课？今天要上课了！”
阿海问：“你今天啥时候带竹椅来了，我们怎么没有发现呢？”
阿溪窘迫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阿川和阿海相视一笑。
阿川说：“太巧了！我教室里的椅子不知被哪个缺德鬼弄坏了一条腿，没法坐了，你卖一把竹椅给我凑合凑合！”
阿海说：“我的椅子不翼而飞了，你也卖一把给我！”
阿溪以为两个小伙伴故意在捣蛋，生气地说：“去去去！竹椅那么低，怎么可能做教室里的椅子呢？”
阿川和阿海又说：“我们可以去操场捡些砖头垫垫脚嘛！你要是不卖给我，我们可就只能站着上课了。”
看到两人一脸认真地样子，阿溪觉得两人不像是撒谎。
“既然这样，我就把这两把椅子免费送给你们好了！反正我放假前说好的要送给你们每人一件礼物的。”阿溪想了想，说。
阿川说：“我要你从大城市带回来的礼物，不要这个山里的竹器！”
阿海说：“这个还是要付钱！”
阿溪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阿川和阿海一人拿起一把竹椅，然后塞给阿溪60元钱，就往学校跑去。
“赶快去教室上课！”
两人边跑边回头大声叮嘱道。
6
进了教室，阿溪第一眼就搜寻了到阿川和阿海的座位，当他发现阿川和阿海的椅子完好无损地立在那儿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上当”了。
阿溪打开了自己课桌抽屉，发现里面有一袋紫红色的葡萄和一块洁白光滑的书签石。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阿溪：
杨老师告诉了我们你暑假里和爷爷一起编织竹器的故事。
其实我俩这个暑假也没有去城里。这一袋新鲜的葡萄是我（阿川）从家里的葡萄园里采摘的，送给你尝尝。这块书签石是我（阿海）暑假向做石匠的爷爷学着自己打磨的一块白云石书签，这就是我俩要送给你的礼物。
你的两把椅子是杨老师让我们去买回来的。
我们还等着你的假期礼物哦！
阿川、阿海
看着眼前这歪歪斜斜的笔迹，阿溪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回头朝教室外望去，透过窗户，他看到阿川和阿海正一前一后拿着把竹椅走进了杨老师的办公室。
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感激从阿溪的心底油然而生。阿溪暗暗下了决心：明天一早，他要把自己在暑假里亲手削制的两只竹蜻蜓送到阿川和阿海的手中。endpri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