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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市的社会性去认识和再构城市空间

2014-05-21李亮

艺术与设计 2014年4期
关键词:空间性联合体共同体

李亮

城市社会空间的转型研究

城市化已经成为现代社会最重要的事实之一。城市本身的复杂性与多元化使得不同领域的学者关注城市问题的角度会各有偏向,从而得出的答案也不尽相同,这决定了城市研究从一开始就具有跨学科的特征。建筑师及城市规划学者车飞的著作《北京的社会空间性转型》即是有意识地纵贯学科,以城市的社会性与空间之间的相互营造为切入点的城市研究著作。他的城市研究运用了结构化空间概念,并建立起一套理论用以分析和阐释城市空间的社会-空间性构成及其转型。这项研究还特别针对北京为案例,不仅运用该理论对北京的社会—空间性关系进行结构化分析,同时对这种关系的未来转型的可能性进行了城市模型的构建。

不同于凯文·林奇在《城市意象》中将城市解读为由空间元素构成的“城市语言”,强调人们对城市物质形态的知觉认识的重要,也不同于瓦尔特·本雅明表现出的耐人寻味的细节敏感性和细节捕捉度的“经验”式的城市现象解读方式,车飞回避了从物质形态和经验两个层面去研究城市的角度,而转向城市空间背后的社会性,或者说两者之间的辨证关系,进而将城市的社会-空间性不断的转型与发展视为其关注的核心。这为我们理解当代的城市空间提供了一些新的思路。

在“社会空间性转型”中,“共同体”和“联合体”被定义为社会组织结构的两种最基本方式。我们可以大致将共同体理解为:人类出于生存及生活需要而形成的有共同特征、相互依赖不分彼此的群体及共有空间。而联合体则是指:人类出于交往和确保资源的互补和交换为目地的,本质上区别与“共同体”的行为方式和空间组织。共同体和联合体的社会组织结构有着自身的空间特质,并且随着共同体和联合体的社会性的解体或相互转化,共同体空间和联合体空间也在随之重构,并反之影响共同体和联合体的组织形式,这即是社会-空间性转型的内在机制。具体地将这一机制映射到北京特定历史时期的城市发展过程中,作者车飞认为:伴随着北京城市的社会-空间性转型,共同体化空间的转变是从“街坊”到“单位”再到“邻里小区”,而联合体化空间的转变是从“市井”到“街道片”再到“街区”。它们的转变共同构成了北京城市空间的转型。

两个社会空间性转型的片段案例

当然,我们不能通过这个过程简单地将城市类型化,恰恰相反,这个研究试图说明城市转型的结构化过程是促成空间形态转化的动力,它的作用更多的是便于在理论上深入理解城市空间的转型机制。更具体的,我们可以通过几个片段来了解这个转型机制背后的社会与空间关系。例如,在谈到从稳定的单位关系到牢固的邻里关系的转型中(80年代中期以后至今),作者指出了这个转型过程的两个方面。宏观层面,随着配给制的衰落与市场调控作用的显现,单位共同体开始向邻里共同体转变,逐渐形成空间规划方式与城市行政机构相结合的城市社区空间结构。尤其在大城市中,由于人口激增,数个或十数个“街道办事处”管辖下的共同体开始组合成更大规模的更高一级的市区级共同体。此时低一级的行政职能(街道办事处)开始代理部分高一级的政府职能(市辖区级)。所以随着城市化发展,邻里共同体的规模呈现逐步“放大”的趋势。另外从微观层面,随着我国独生子女政策和老龄化发展,共同体空间的基础——家庭,正在变得越来越小。单亲家庭与原意选择独居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大城市出现的“床伴”现象,都使得大城市中的最小共同体面临原子化的危险。所以,以城市邻里共同体的放大和家庭单位共同体的缩小为两极化发展,成为中国城市社会与空间结构的一个特征。

另外一个片段,在谈到随着配给社会联合体向市场社会联合体的转型中,北京的联合体空间从改革前彼此更为匀质的“街道片”转变为彼此更为异质的“街区”。作者以后海酒吧街为例说明了这一转型过程中出现的各种特征或功能不同的街区,它们形成了市场推动下的北京当代联合体空间。作者称这种空间为“三明治空间”。这一比喻并不是指物理空间本身,而是指在本应开放的市场模式下,作为核心的酒吧街——好比是中间的最关键的“肉、菜和奶酪”——被处于上位的政府行政管理机构(街道办事处)与处于下位的房地产空间所有者(户主)夹在中间,处于一种尴尬境地。这种“三明治空间”因核心经营者难以在“夹缝”中扎下根基而变得十分的不稳定,进而形成一种暂时性的联合体空间,也最终导致了一种急功近利并忽视地方社会与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的城市状况。

社会学因素的内在影响

从诸多的转型片段中,我们能够感受到社会性空间转型中经济和政策因素所起到的推动作用。我们跳出这些片段从更宏观的角度看,作者借用亨利·勒菲弗的观点:“空间不是一个中性的、客观化的场所,而是一个社会的人造物,并通过社会与物质的实践而组成。”同时,他对比大卫·哈维认为的“空间组织体现于某种更宽泛结构中的一整套关系的表述”,逐渐在城市社会性与空间之间建立了联系:“空间组织与社会之间的确存在某种对应关系甚至可能是辨证的关系。……在特定的时期,人们在创造或改造城市空间的同时人们的城市生活也被城市空间所定义或改变。人们既会设想创造怎样的空间或怎样改造空间,同时人们也会去适应不同的空间。……在城市中,空间组织与社会关系的紧密联系就如同社会化与城市化之间的紧密联系一样是不容质疑的。”所以,从总体上说,车飞的“社会空间性转型”是基于社会学领域基础的。作为城市社会学的研究范畴,如果对比路易斯·沃思的观点,会找到一些异同之处。沃思把城市特有的生活方式叫做“城市性”。他曾给城市下定义为:“为了社会学的目的,一个城市可以阐释为大量‘异质性居民聚居的永久性居民点”。在“异质性”这个问题上,车飞的社会-空间性转型中的共同体向联合体的转换,或者共同体的解体或分化过程(包括以家庭为单位的共同体的原子化)都是城市社会的异质化现象。这些异质化现象导致了“社区精神和社区文化的瓦解,以及人们间越发冷漠与自闭带给我们的困惑。”用沃思的话说,就是“基于个体彼此在利益上的理性需要超越了‘共同体基于共同的阶级属性或社会身份的广泛认同感”。这种异质化导致了“高速率的社会流动性”和“社会群体成员是不稳定的”这一社会状况。当然也要指出,沃思的异质性是完全站在“城市性”的前提下提出的,而车飞提出的具有异质性的“转型”却有着更宽泛的背景:“在社会-空间性转型中,没有城市与乡村的差别与对立,只有共同体空间与联合体空间的结构化分析,因为共同体空间与联合体空间既存在于城市中也存在于乡村里。”

“跳城”——未来城市的模型构想

在《北京的社会空间性转型》一书的最后,车飞通过城市社会-空间性转型的理论研究和对始终处于结构化变动关系中的社会与城市空间的关系的判断,实验性地构建了一个未来城市的模型。该模型是基于这样一个城市背景:城市的异质性在不断分化城市精神,社区文化与精神也无法在这种快速的城市更新过程中重建,人们不得不不断地从一地搬至另一地,从而失去了城市作为“栖居”的意义。车飞据此构建了“跳城”计划:一方面活动的房屋结构便于搬迁,从而适应未来城市社会结构不断转型的趋势;另一方面,在搬迁过程中作为“家”的符号的房屋物质形态并未改变,一定程度上继承了生活的“诗意的栖居”。

“跳城”计划试图从通过摧毁旧有邻里来建立新型社区的现代城市发展模式中摆脱出来。在依据对现有北京的社会性和空间性的自我批评基础上,作者希望重构一种既能保持城市整体稳定,同时又具有以家庭为单位的建筑自建和搬迁灵活性的城市发展模型。“跳城”既满足了快速城市化的空间需要,又避免了城市化过程所造成的物质浪费,更重要的是,“家”作为情感凝聚的物质基础,其保留和延续成为以家庭为单位的共同体的情感依托,增加了人们的城市归属感。

“跳城”的城市模型兼顾了建筑形态的单纯性和城市功能的更新与生长性,并且蕴藏了城市社会-空间性转型的“过程”,具有创新性。然而,相对于城市的矛盾、多元和丰富性而言,这个模型还是显得过分的“清晰”了,而从结构本身来看,它甚至可以理解为一种现代性的极端再现。我们应该认识到,现代性正成为有意义却错误的干扰,并且这种干扰始终强加在这个世界之中。现实情况是,由于城市结构的用途复杂、千变万化,又往往经过长时间的建设形成,“期望城市完全的专业化,或是结构彻底的互相契合,都是不切实际也不合乎需求的。城市的形态应该并不十分明确,居民的愿望和理解力应该具有一定的可塑性。”凯文·林奇的这段话表明了站在过于理性和结构化的角度去看待城市问题往往是令人茫然的,但同时他又说,“我们完全有可能把新建的城市构造成一种可意向的景观,清晰、连贯,而且有条理……”也许我们不必回答究竟什么样的城市才是“应该的”,但这种看似矛盾的观点表达了面对复杂的城市问题只能以一种多层次的包容态度去面对。(编辑:孙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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