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崔 立

怀璧

□崔 立

向聪很穷，却因他那祖传的青花瓷而变得富有。向聪抱着青花瓷去了趟城，逗留了一个星期，据说是去找了若干个专家来考证。

然后，就带回来一叠鉴定出来的成果，这青花瓷，价值不低，按现行的市场价估算，起码要值个五百万。

村里人都不怀疑这个青花瓷的价值，都只能眼巴巴羡慕嫉妒。向聪的祖上在清政府当过大官，后来告老还乡留在了这里繁衍子孙后代。向聪手上能有个家传宝物，也属正常。

在村里，村长俨然就是个土皇帝，在这不毛之地，他说了不算谁又能说了算呢。村长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就进了向聪家。

向聪正在椅子上干坐着，看村长进来，忙站了起来。村长说，向聪，没事没事。几句闲话，村长就扯到了那个青花瓷，说，你那宝物不拿去卖吗？

向聪笑笑，说，不卖不卖，祖上的东西，怎么可以卖呢？村长觍着个脸，又说，那你能给我瞧瞧吗？让我也长长见识。

向聪还是笑笑，却不起身，只是说，村长，您看您又不是专家，看了您也不懂，是不？看着向聪油盐不进的样儿，村长有些恼了，在村里他哪曾受过如此奚落，眼一瞪，迈开步子，走了。

不时地，有一些开着车的老板样的男男女女跑到村里来。村里以前几乎是看不到这些人的，穷乡僻壤的，又不是啥风景区，有谁愿意往这里跑呢。这些人的目的，毫无例外地是奔着向聪来的。可这向聪呢，始终是油盐不进，说破了天也是不肯卖。那些人兴冲冲地来，沮丧着脸走了。

村长远远看着，不由微微一笑。村长在家里琢磨了一天，两天，三天。到了第四天，村长满脸像绽开了的花儿，又进了向聪家的门。

向聪愣了愣，说，村长，您有事吗？村长说，当然有了。向聪说，您说。村长说，向聪啊，你今年多大了？向聪说，二十八了。

村长说，想娶媳妇吗？向聪笑了，说，想，不过……向聪瞅了眼空空荡荡的家里，就不吭声了。

村长笑了，说，没事没事，年轻人嘛，只要有上进心，不愁赚不到大钱啊。我有一个外甥女，二十四岁，要不，我给你俩撮合撮合？向聪苦笑，说，这，成吗？村长一拍大腿，说，我说成就成！

还别说，这事，还真就成了，向聪没钱娶亲，村长说，没事，我先给垫了。吹吹打打的，一个漂亮的媳妇就送上了门。

即便是洞房花烛，向聪依然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向聪看着红盖头下的新娘，傻呵呵直乐。

时光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几年，向聪勤快，又有村长的帮衬，日子好了许多。媳妇还给向聪生了个儿子，粉嘟嘟地极可爱，脆脆地朝着向聪叫爸爸，直乐得向聪真想要跳起来。

那几年，来求购青花瓷的老板一直都没断过，隔一段日子，就会有人上门来。媳妇说，他爸，价格要差不多，就卖了吧。卖了后我们就去城里买房，让咱儿子也过过好日子。

向聪说，改天再说吧。媳妇再问，向聪还是摆摆手说再说。向聪总是找各种理由推托。

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了几个打扮怪异的人，村人有些奇怪，但也没多在意。那几个人还在向聪家的四周转了一圈，也不知在搞什么。

第二天一早，向聪醒来时，却发现媳妇儿子不见了，桌上多了一张纸。纸上说，要想带回媳妇儿子，就拿青花瓷来换。向聪顿时就慌了，忍不住就哭喊了起来。向聪喊叫的声音，把村里人都引了来。

村长看了看那纸条，表情显得很凝重。村长瞅了向聪一眼，说，要不，换吧！向聪说，不，不能换，不能换啊！

村长面色顿时就很难看，毕竟是他外甥女被人绑了，扯着向聪说，为啥不能换！难道这瓶子比你媳妇儿子都重要！

向聪说，假的，我那瓶子是假的，我骗人的！没人相信，村人都散了，村长临走瞪了向聪一眼，说，你自己要想清楚！

三天后，媳妇儿子回来了，是在村后山被发现抬回来的，已经没有了呼吸。

向聪有点欲哭无泪，从一开始，他就以为这一切都是村长的骗局，目的是骗取他的青花瓷。所以他就来了个将计就计。没想到那绑架的人并不是村长指使的。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青花瓷是假的，完全是他编的谎言，他一直在村里抬不起头，就跑到城里，伪造了专家的鉴定书，他之所以不卖，甚至都不敢拿出来，就是怕被别人认出来……

向聪站在门口，手一松，青花瓷就碎了一地。向聪张开嘴乐呵着，已经疯了！

（原载《小说月刊》2014年第2期 作者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