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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吃了那仙君

2014-05-14莫浅歌

桃之夭夭A 2014年1期
关键词:玉簪天台狐狸

莫浅歌

一、

作为一株刚修炼成人形的玉簪花妖,潋滟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只想修修仙,带着石头吃喝玩乐,走遍天涯。

石头是只狐狸幼崽,修炼百余年后就能化成人形,给她作伴。

但近来,石头变得分外诡异。

在凡间客栈留宿,石头再也不哈着脸跳到她怀里同睡,而是默默坐在地上,后腿盘起,前爪平搭着后腿,望着窗外的圆月打坐,只留给潋滟一个孤单落寞的背影。

阴郁沉寂的样子,看得潋滟眼中酸水一个劲的往上泛。

难道是前日受到惊吓过重,导致它身心巨创变得疯癫了幺?潋滟急忙奔下床抱着它边蹭边痛哭。

谁知石头一毛爪拨开她,跳到黄花梨木椅上,一脸嫌弃。

“汝区区花妖,竟敢对我无礼,是嫌命数过长,让我大发善心,提前超度你吗?”石头正襟危坐,满脸严肃。

哈~~~潋滟惊愕,这是个什么情况。

狐妖一族的确受上天庇佑,天性聪慧,修炼百余年即可化作人形,可石头送来时它才刚出生,不可能这么快就会说话啊!

肯定是近来赶路太累出现幻觉,潋滟这样安慰自己,爬上床去准备睡觉。

身后阴沉沉的话继续响起:“无知花妖,竟敢无视我,赶快给我起来,我有要事交代于你。”

苍天……瞌睡虫被赶跑,潋滟翻身正要去把石头揍一顿,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然后重重摔倒在地。

她看着石头悠然收回的毛爪,以及毛爪上泛着的青色幽光,颤抖加惊悚地问:“你…你…你是何方妖怪?”

妖怪幽黑的眼瞳一闪烁,“我乃是…紫薇大帝座下仙君。”

仙君?潋滟咽下口唾沫,她长这般大,妖怪都没见到几个,竟然让她见到了仙君,这仙君还和她家石头长得一样。

等等……她这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问:“你是仙君,那我的石头呢?”

那厢沉默良久,才冷着脸摇头不知。

“前日我与魔界余孽战于天界之巅,不小心被余孽偷袭,跌落凡间,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变成这副呆头呆脑的样。”

呆头呆脑…潋滟额上流下排冷汗。

那日路过城郊,原本晴朗的天风云突变,电闪雷鸣,跑着追蝴蝶玩的石头被道惊雷劈中,立马四腿一蹬,把她吓得半死。

可谁知没多久,它又活蹦乱跳过来。

原来那时她调皮欢脱爱捣蛋的萌宠石头,已经被仙君附身,难怪这两日阴阴沉沉的。想到这,她又是泪流满面。

“仙君你都变成石头两日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石头仙君的脸冷峻无比,“我以为这只是暂时的,稍事休整就能离开这只胖狐狸的身躯,我失策了。”

胖狐狸…潋滟继续扁嘴:“所以?”

仙君极为难堪,不情不愿的说道:“所以我要继续跟着你,你要养…养我些时日。”那个养字,他咬着牙才说出口。

想笑不敢笑的潋滟屈于仙君的神威,勉强点头答应。

“请问仙君尊姓大名,这是凡间,要有称呼。”他闭目养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平淡地回道:“槲栎。”

“狐狸,真是好名字。”潋滟很狗腿地称赞。

……

二、

彻夜拉锯详谈后,潋滟与槲栎达成约定。

“仙君你说要我帮你恢复原身,从石头身体里出来?”

大地…潋滟拍额呐喊…仙君您真是看得起我,我一混吃等死的小花妖,要什么没什么,哪有这个本事。

本以为他是开玩笑,可那只胖乎乎雪白的毛团却一本正经,“我知道你很没用,只要你把我送到千里外的筑天台就行。”

……

见她犹豫,槲栎丢出条件:“我离开后,可以让这只胖狐狸回来。”潋滟抬眸看他一眼,有些心动。

狐狸动动毛茸茸的耳朵,继续丢糖衣炮弹:“我有此遭遇,也算你我有缘,此事完结后,我还可以渡你成仙,你意下如何?”

潋滟沉默了会,飞快变出笔墨纸砚,谗着脸笑:“签字画押,立马成交。”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达成协议,潋滟心满意足地收好字据,准备安睡做个好梦,白狐狸却突地跳到榻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什么都没做,潋滟却迫于他强大的狐威,很没出息的下了床。

嗯~~

白狐狸满意的颔首,平躺在榻上,想要拉开锦被休憩。无奈石头被潋滟养得太胖,毛爪短油肚圆,半天都没成功。

老老实实打地铺的潋滟霎时感应到背后的冷冽,一个激灵转过身,正巧接到狐狸眼底的那抹尴尬和锐利。

一花妖一胖狐目光相交,对峙良久。

最后潋滟还是认命上前抖开被子,小心翼翼盖在狐狸身上。作为回报,狐狸伸出毛爪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奖励。

潋滟缩在冷冰冰的墙角,边长蘑菇边哀怨,养狐狸养成她这样,还真是罕见。

隔天清晨离开客栈,潋滟好心要抱着他走,狐狸抬爪,冷冰冰地拒绝,自顾自地朝筑天台方向前进。

无奈他低估了石头的肥硕,才走出两条街,就累得不行。

跟在身后的潋滟眼巴巴瞅着,忽然不远处传来阵腥臭,就见两头肥头大耳的猪受惊,在街上横冲直撞。

正在愣怔中,潋滟惊奇的看着,原本傲娇无比的白狐狸,拼了命的朝她跑来,窜进她的怀里。

“仙菌你……”她有些大舌头,话都说不清。

你堂堂紫薇大帝座下仙君,怎么会怕猪呢?这句话,在狐狸又大又黑并且带着凶光的眼神下,不得已咽回了腹中。

一妖一狐继续赶路,潋滟却发现怀中的狐狸花枝乱颤,不,在扭来扭去。

难道石头身上有虱子?不可能啊,她隔两日就给它洗澡,还用细梳给它梳毛,也没见梳到过虱子。

鉴于两人现在是契约关系,潋滟壮着胆子问:“仙君您皮痒幺?”

这句话说出口就变了味道,狐狸危险地眯起眼睛,正要发作,脸却突地一下扭曲,怒道:“我肚子怎么这般痒?”

潋滟毫不顾忌的将狐狸翻了个,让他肚皮朝上。随即恭敬回答:“因为您的肚皮上有个伤口。”

狐狸瞳孔一缩:“怎么回事?”

七分小心翼翼加三分忍笑的潋滟回答道:“前前日,就是您附身的前晚,石头仰着睡觉的时候,被蚊子叮了口。”

让她惊讶的是,脸比锅底还黑的狐狸竟然没有动怒,而是阴沉着缩回她怀里。没多久,就狠狠挠了她下,“帮我抓痒。”

“为啥?”潋滟想也不想就回问过去。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狐狸低沉的嗓音响起:“爪子太短太肥,够不到。”

噗嗤,潋滟终于笑出了声。

三、

潋滟觉得,她的妖生真是无处不充满惊奇。

就像她带着狐狸赶路的当天晚上,竟然会遇到山匪打劫。即便是一株没什么本事的花妖,也不会在意区区几个蟊贼。

所以当满脸络腮胡,左青龙右白虎的彪形大汉将那把豁口的大刀亮出来,威胁她劫财时,她很淡定地来了句“没钱。”

大汉眉间闪过纠结:“那就劫色。”

“没脸…我还正经没你长得好看勒!”

正在啃咬一小块肉干的狐狸听到这句话,毛茸茸的小脸绷紧,明显被呛到了。

挥爪打发掉这群不知死活的山匪,狐狸擦干净嘴边的肉沫,以郑重庄严的姿势蹲在潋滟面前,与她对视。

“筑天台主人是我挚友,此次前去是请求帮忙,让我离开…躯体。”他给潋滟留了面子,没有再说胖狐狸。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我法力不足先前三成,无法登上筑天台,而且筑天台外有阵法,曾经诛杀过不少妖孽…放心,我会教你破解…”

啊?啊啊啊???

听到这席话的潋滟瞬间就凌乱了,阵法,妖孽,诛杀,这么恐怖,她可从来没想过要把小命搭进这件事里去。

“我不干。”

她坚决摇头否定,一脸视死如归。狐狸舔舔爪子,淡定道:“别忘记,你我之间是立下过契约的。”

忘记还有这茬,但思索成仙与保命哪个更重要后,她依旧负隅顽抗,豪气干云的挥手:“我要解约。”

沉默,长久的沉默。

白狐狸眼底黑色的莲花瞬间黯淡,淡淡的忧愁,让潋滟的心狠狠颤栗了两下。

她本能的想要去抚摸狐狸柔顺的皮毛,却听见庄严肃穆外加沉闷的嗓音,从狐狸仙君嘴里传来:“那便解约。”

带有沉重负罪感的潋滟长叹几声,翻身打算睡觉。

山林空翠,蝉鸣逾噪。

狐狸仙君再开金口,云淡风轻的叙述,“过去,曾有两人与我签下契约,事后都要解约。”

潋滟耳朵动了动,仙君继续不紧不慢说着:“他二人,一人遭遇姻缘劫,历经千般折磨,依旧所嫁非人。

“而另一人则被打下无间地狱,永世受黑暗之苦。”

很久之后,狐狸听到背后痛哭流涕的声音,“我去,我送您老人家去还不成吗?”

长途跋涉终于来到筑天台,潋滟按照狐狸教给她的口诀,勇闯进去。

“乾三上左,坤四为右…右…”

左还是右?哪边是左,哪边是右?某花妖高估自己的能力,不止没避开阵法,还一脚踏空,触动了阵法。

她从高处跌落,很不幸地摔晕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白茫茫的天地,四周雨雪霏霏,空旷无人。

不过,除了幻象外,这里倒更像个地下监牢或陷阱。

“还以为你要睡死了。”背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嗓音,潋滟转过身去看,见到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他穿着柳绿色的锦袍,袍子下摆缎织着暗花梅竹灵芝,黑发松散,容颜清隽,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恍若水墨白瓷。

潋滟心有疑惑,面色沉静如水:“你…你是谁?”

那边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槲栎。”

四、

槲栎告诉她,他们身处阵法当中,还是托阵法的福,他才能暂时离开石头的身体。

果然,潋滟瞟向他手中,正卧着只小小的白胖狐狸。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深知帮了倒忙,理亏在先,原本就战战兢兢的潋滟更是式微不少。

本来就不指望她多少,如今更是不奢望。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眼前忽然出现一道白光,照得两人睁不开眼。“我还以为逮到什么稀罕物,原来就只狐狸和花妖。”

这个玩世不恭的嗓音刚响起,几乎就是同时,潋滟猛地感到怀中一股大力,毛茸茸的胖狐狸又蹿回到她怀里。

“仙君你这是?”

狐狸轻轻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噤声。

来人身形修长,长发及腰,虽然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衫,但那张艳光四射的脸,还是让潋滟为止一震。

眼见来人一步步逼近,潋滟抱着狐狸本能地后退一步:“你,你要干嘛?”

像是听到极好笑的话,他似笑非笑打量潋滟:“你闯进我的筑天台,还问我要干嘛,这句话该我问才对吧?”

对着他赤裸裸的目光,潋滟得到狐狸首肯,道明来意。

“你是说……”他十分怀疑,“你怀里的这只胖狐狸,就是槲栎?”潋滟点头。

青年的脸先是僵硬,接着开始仰天长笑。

掐指细算,他的笑声持续了接近半盏茶的时间,期间还捧腹指着狐狸仙君说:“瞧瞧你现在的蠢样,我一定要宣扬出去,看你日后还怎么见人。”

“沅鲤,闭嘴。”

在狐狸的脸变黑前,他忍笑着转移视线,“那你呢,刚修炼成形的小玉簪,你怎么会和他一起,来到这里?”

不等她回答,狐狸沉声道:“我们走。”

离开筑天台很远,还能听见沅鲤惊天动地的笑声。

据仙君解释,他是想来找沅鲤的哥哥帮忙,祸不单行,竟然是沅鲤留守筑天台,沅鲤向来与他不对付,求他,还不如当胖狐狸。

是夜在客栈,狐狸仙君沉着说完,郁闷不已。

潋滟恭敬地送上一只烤鸡腿,仙君置之不理,潋滟轻咳,将鸡腿撕成肉条,无比虔诚地伺候着。

进食期间,潋滟好奇地问:“仙君你打算怎么办呢?难不成一直霸着石头的身体。”

她家石头可是娇羞的姑娘家,这样被那啥,对它日后的声誉多少有些影响。

“怎么你小小花妖,竟敢嫌弃我么?”

狐狸眯起眼,虽然是恐吓的话,比起初见时,却少了威严,多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故意戏谑。

潋滟自然连连否认:“不敢不敢,我养你一辈子都不嫌弃。”

话说出口,两人同时都楞住了,潋滟急忙狡辩:“不不不,我是开玩笑的,仙君您可千万不要当真。”

仙君眸半睁:“你的意思,还是在嫌弃我。”

……

数回合后,潋滟悻悻然跑去墙角反省,浑然不觉身后狐狸乌黑的瞳孔刹那间波光流转,是怎样的万种风情。

但没多久,他就看着墙角瑟瑟发抖的人蹙眉。

这里白天还算温暖,但到夜晚气温骤降,别说是本就怕冷的玉簪花妖,就连如今有着厚厚皮毛的他,都有些吃不消。

思量再三,他淡淡道:“小花妖,我认床,过来给我暖床。”

快要冻得变原形的潋滟惊悚万分,多次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就咽着唾沫,一步一步挪到榻上。

沾床就感觉到阳春温暖的花妖倒头就睡,狐狸无奈,闭着眼,沉着的拱进被子。

睡得迷迷糊糊时,潋滟不由自主地朝着旁边的暖源靠近,摸摸蹭蹭,一把抱进怀里,她感觉那暖源先是变得僵硬,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石头…狐狸…”她含混喊着,进入梦乡。

窗外,寒风肆虐,夜正浓。

五、

隔天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见求助无门又不愿去找沅鲤帮忙的仙君意志消沉,潋滟和善地邀请他外出散步,领略凡尘的秀丽河山。

事与愿违,她的好意不仅没有让他宽慰心情,反而变得更加恐怖。

出门前潋滟特意征询店小二意见,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得到答案,她就抱着狐狸直奔目的地。

作为仙君,虽然暂时需要潋滟养,但自力更生是必须的。

所以到了小二口中的镜湖后,他就要求下地,自己走路。潋滟不敢违抗,就小心翼翼放下他,跟在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狐狸仙君肉爪才落地走了两步,就有一团白影直冲他奔来,强大的气压将他扑倒。

那团白影还压在他身上,伸出舌头,不停地舔他。

调戏,赤裸裸的。

潋滟的心跳就在瞬间停止,她看清那团白影也是只狐狸,还是只公的。虽然狐狸表示好感的方式的确直白,但是,如今的石头可是……

她的脑海里顿时蹦出四个字,天崩地裂。

仙君看着近在咫尺发情中的“同类”,随即垂下眼睑。潋滟深知,这是他要动怒的前兆。

她捋袖子想拎走色狐,谁知小狐在听到一声口哨后就溜之大吉,然后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唤她:“小玉簪,我们真是有缘。”

沅鲤笑呵呵走来,还抱着方才那只罪魁祸狐。

“哟,这不是槲栎仙君吗?如何,我特意找只公狐狸来给你做伴,你看我对你多好。”沅鲤笑呵呵的一张脸,看着分外欠扁。

潋滟抱起狐狸,从沅鲤身边视若无睹的走过,顺道狠狠踩了他一脚。

“你这臭玉簪。”

沅鲤吃痛,指着她大喊大叫,“我耍他关你什么事,要你来帮他出气?”

回身朝他做了个鬼脸,潋滟就抱着狐狸溜之大吉。

狐狸按住她的手,忍笑问:“你刚刚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潋滟不坏好意地笑:“我在他身上撒了些花妖特制的花蜜,让蜜蜂们好好招待他,谁让他要欺负你的。”

一句简单的话,就像羽毛,轻轻划过沉寂的心田。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轻声问。潋滟皱眉,“仙君你要渡我成仙,我当然要站在你这边,不让别人欺负你。”

她盯着仙君阴沉的脸色心底打鼓,她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缩成毛团的仙君舔舔爪子,追问:“你干嘛这样想成仙?”潋滟很不好意思地笑笑:“为了早点见到某人。”

看着她瞬间明媚的侧脸,狐狸忽然觉得有些烦闷。

原以为沅鲤被捉弄后,短时间内不敢再胡作非为,没料到两日后,潋滟就从店小二手里收到他送来的信笺。

“那小子定没安好心,赴宴,告诉他我不去。”

闭目打坐修炼的狐狸听完信笺上的内容,沉着淡定的说道。潋滟抖抖信纸,表情尴尬:“仙君,他邀请的是我。”

……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乃是千古名言。

更何况,沅鲤那个小人还用密语在潋滟耳边说了一句“想让槲栎复原,就来赴宴。”如此,潋滟更不得不去。

她知道,虽然仙君明里不说,但心底却是很想从石头身体里出去的,那么有任何机会,她都不能错过。

然而到了赴宴当天,她就……

“仙君你放手,不,放嘴。”撕拉一声,她罗裙的下摆就被狐狸仙君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同时给撕破。

潋滟泪目:“仙君你要干嘛,这可是我最后一件衣裳了。”

拨弄掉爪峰间的布屑,狐狸回:“不准去…要去,也要带我一起去。”潋滟谄媚地笑:“但他白纸黑字写着,只邀请我一人。”

“仙君乖……”潋滟摸摸狐狸毛茸茸的头:“我很快就回来,不要担心。”被抚摸的温柔让狐狸本能地闭上双眼,以求得到更多爱抚。是以一失足成千古恨,等他再睁开眼,潋滟已经不见踪影。

狐狸怒了,还是对自己发怒。

被饲养了一段日子,竟然奴性都养了出来,真是耻辱。

六、

在狐狸仙君懊恼期间,潋滟已经顺利到达赴约地点。

她拼命忍着,但看到穿得花枝招展,顶着满脸大包的沅鲤出来时,还是很不怀好意的笑了出来。

“笑你个头。”沅鲤拿纱巾遮面:“还不是你这臭花妖害的。”

潋滟在心中腹诽,谁让你要欺负狐狸的。“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还有你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沅鲤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道:“你干嘛这么关心他,难不成你小小花妖还对他动了情?”潋滟正要反驳,沅鲤又道:“你就别肖想了,槲栎与我家小妹早有婚约,不日就要成亲,你没机会了。”

不知道为何,沅鲤的话忽然变得像针,嗖嗖往她心里扎。她早就知道自己身份,根本没有奢望过什么,也不敢奢望什么。

“我才没有肖想,只是仙君许诺渡我成仙,我才这样做的。”潋滟咬唇说。

沅鲤轻瞥她一眼,放下白瓷茶盅,轻佻道:“哟,原来是这样,不如你来跟我啊,我也能渡你成仙。”

潋滟沉默,天庭真的好乱,谁都能随随便便把妖点化成仙的吗?

“不必。”

她冷声拒绝,“如果你邀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恕不奉陪。”然而沅鲤的一句话又让她硬生生停住脚步:“我可以帮槲栎,让他早日复原。”

看着沅鲤比黄鼠狼还要阴险奸诈的目光,潋滟觉得,肯定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沅鲤立即提出条件,竟然要她在狐狸的饭里下药,让他老老实实与沅鲤的小妹成婚。

天庭,真是个生长奇葩的地,潋滟如是想着。

“做你的春秋大梦。”筑天台外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肉团就飞进殿,直扑到沅鲤脸上。

又是一阵撕拉,沅鲤脸上的面纱落地,脸上还多了三道红痕。

当白色肉团朝她飞来时,潋滟本能地伸手抱住,低头一看,果然是臭着脸的狐狸仙君。

“我们走。”

狐狸冷漠开口发号施令,潋滟不敢违抗,转身即走。气急败坏的沅鲤在后面暴跳如雷,却也没有阻拦。

行至殿门,潋滟的身子忽然颤抖了下。狐狸抬眸看她,“怎么了?”

“尿急。”她有些尴尬的回答。

仙君:“……”

回到客栈,狐狸卧在榻上,耷拉着耳朵,乌黑漂亮的双眼微微有些灰暗。

他哼哼,斜眼看潋滟:“笨女人就是笨女人,沅鲤的邀约你也敢去,他最喜欢的,就是把你们这些花妖风干做成干花,去装饰他的寝殿。”

如愿看到潋滟抖了抖,他就不再多言。

而潋滟却好奇地问:“仙君你干嘛不肯娶沅鲤的小妹,既能让你如愿又抱得美人归,不是挺好吗?”

狐狸翻白眼,将尾巴对着她。

潋滟开始不折不饶,非要问出个缘由来。

近来她摸清了狐狸的脾性,胆子越发的大,见狐狸不理她,竟然上去把狐狸抱起来,开始挠他的痒。

过了没多久,狐狸破了功,开始上跳下窜认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

他又开始沉默,沉默半晌后,才沉重地道:“潋滟,沅鲤家小妹不久前才从凡间历劫归来,在凡间,她的名字,叫张飞。”

潋滟还算看过不少凡间故事,知道这号人物。

她轻咳两声:“那是在凡间,回天庭后应该会不同吧?”狐狸淡淡说:“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力能扛鼎,饭量如牛,力拔山兮气盖世。”

外貌什么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他与那位仙子并没有感情,怎么能随便就成亲,还是屈于沅鲤的淫威。

此话一出,潋滟终于明悟,然而还有些疑问:“那为什么沅鲤还非要让你娶他妹妹呢?”

“疯子的想法,我又如何得知。”狐狸舔爪,漫不经心回答。

七、

不想求沅鲤帮忙,他们便在筑天台附近的小镇里常住,等待沅鲤兄长归来。

潋滟端着刚熬好的肉汤推开房门,看着沉睡中的狐狸不禁皱起眉头。近些日子来,他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仙君,吃饭。”她摇摇狐狸,狐狸打滚翻了个身,慢慢起来。

浓郁的肉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潋滟一勺勺喂,狐狸吃了两口打量着她如玉般明净的侧脸问:“你很想成仙吗?”

举着瓷勺的手一整,潋滟不解:“怎么突然问这个?”

狐狸趴着闭目休憩:“我可能没有办法渡你成仙,你如果想要去找沅鲤,我不会拦着你,放心去吧。”

潋滟垂眸不语,半晌,才嘻嘻哈哈的抬起头,说道:“我们可是有契约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肉汤吃完,潋滟去厨房收拾。

等到室内重归于寂静,狐狸抬爪在窗边的铜镜上拂过,青光闪过,便出现了潋滟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闭眸,沉寂无言。

接下来的几日,沅鲤还是不死心的上门纠缠,要槲栎与他小妹成亲,不是被潋滟拿扫把赶走,就是被狗撵得四处逃窜。

狐狸一连喝了半月肉汤后,终于泪奔。

在清早潋滟要去买肉时,他咬住潋滟的衣摆,乌黑的眼底眼泪汪汪:“能不能别买肉了,我想吃鸡腿。”

潋滟一愣,笑眯眯的摸他的头,满口应承。

不过到了晚上,依旧是一大海碗的肉汤,还漂浮着白花花的油星。

狐狸伸出鼻子嗅嗅,都能闻到腻腻的气味。潋滟眉眼弯弯,劝说着他喝下去。他微微叹气,还是咬牙喝下。

只是这次潋滟端着碗筷出门,狐狸却叫住了她:“这些天我喝的汤里,除了肉末,还有别的东西吗?”

“仙君你在说什么呢?怎么会有别的东西。”潋滟的脸色有些灰白。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鞋面上缀着的紫色松脂珠随着她的脚步,来回不停地摆动。狐狸勉强弯弯嘴角,还在说谎。

“如果犯了错,主动承认,我不会怪责,但是死不悔改,那么今生……”他定定看着潋滟,道:“这个人,都不能出现在我面前了。”

潋滟身子僵直了一下,仍然咬唇摇头。

狐狸也不再看她,只是朝着铜镜动动爪子,铜镜顿时波光浮现,出现重重幻影。

“今日你去买肉时,沅鲤来过。”潋滟立刻气急败坏:“他明明答应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说完她便讪讪,偷偷去看狐狸,却只看到他眼底的冷冽和淡漠,霎时一颗心沉落谷底。

“看来你还是接受沅鲤的条件,对我下药,让我老老实实成亲,然后他再点化你成仙对吗?”潋滟抬头看他,喃喃嘴,犹豫着,最终没说半字。但这番举动看在狐狸眼里,则是心虚的表现。

他继续补充说道:“还有,他给你的药恰巧能让我忘记一些事,正好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就不知道也不记得,三全其美。”

顿顿他自嘲地笑笑:“还真是好计谋。”

潋滟的心忽然变得闷闷的,看着狐狸冷漠的眼神,眼睛肿胀不已,就像有什么要流出来一样。

“你走吧。”

恩~~她不解,勉强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狐狸的声音带着寒冰般的尖锐,冰寒入骨:“快走,别让我再看到你,也别逼我…”亲手宰了你。

最后的五个字他没能说出口,便昏阙过去。

朦胧间他只听到潋滟的话“今日是最后一次。”,他感觉到被人轻轻抱起,想起多个相拥而眠的夜晚,温暖如昔,如果就这样忘记,竟然会感觉到

不舍。

可是潋滟,你为什么要欺骗我呢?成仙对你而言就这般重要?甚至让你不惜一与沅鲤联手,陷害我。

八、

如果醒来就会忘记一切,那么他宁愿永久沉睡。

但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

“起来起来,你属猪的吗,都睡了半个月了还不够,赶快给我醒过来,别在这浪费老子的土地和仙气。”

刚睁开眼,就看见沅鲤,正顶着那张艳光四射的脸拿藤条刷打他的脚心。

“你是何人,竟敢对本仙君不敬?”他揉揉还有些晕眩的额,俊脸微沉,冷冰冰地吐出两句话。”

哗~~~沅鲤兴奋得将藤条都丢了,一张脸整个凑过来,“怎么,不认识老子了,老子就是那个和你约定不偷你酒,还是偷了你酒,被你说永受黑暗之苦的沅鲤啊!”

“半年都要去帮阎王跑腿,不是受黑暗之苦是什么?”他冷冷盯着沅鲤看,就像是盯着一只苍蝇。

沅鲤倒吸口冷气,捂住胸口:“你,你你……”

槲栎轻哼,淡淡道出一字:“笨。”

“看来你炼制的药不是很有用,我还没有忘记什么。”包括潋滟,想起那张始终含笑的脸,他又是一阵叹息。

嘁~~~

沅鲤顿时臭脸,不屑地说道:“你要真吃了我的药,老子保证你连怎么吃饭都不记得,还能和老子斗嘴,嘁……”

见他一脸疑惑,沅鲤又来了兴趣,凑到他跟前:“我说你还不知道吧……”

他越说越兴奋,浑然不觉身旁槲栎的脸,已越来越阴沉。

“老子那天特地跑去误导你,你不是自诩聪慧无双吗?怎么随便两句话就把你给骗了,不过,真是活该。”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默默垂泪:“都怪你这个混球,敢拒绝我家小妹,不让她怎会伤心欲绝跑去轮回转世,还不小心投成了男胎。回天庭后还暴饮暴食,硬生生把个妙龄少女吃成了鲁莽大汉。”

槲栎皱眉,心想这厮是不是喝醉了,他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么一遭。

自然没有这么一遭,沅鲤小妹爱慕的是紫薇大帝,托槲栎相送定情信物时被沅鲤偷看到,于是便有了数百年的乌龙纠葛。

“不过算了,和你作对这么久,这次还顺带调戏了那只玉簪,所有的事就此截止,你赶快去找玉簪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清风吹动沅鲤的锦袍,却没吹走他嘴角那抹诡异的笑。

找吧找吧,世间玉簪花千万,看你要找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

物换星移,时光流逝。

槲栎起初想得简单,到寻时的确很艰难。

沅鲤告诉他,潋滟那半月在为他熬煮的肉汤里加的,不是他的恶毒药粉,而是潋滟的千年修为。

那日离开筑天台,沅鲤在潋滟耳边密语,要再不让槲栎脱离,他性命危矣。而槲栎之后愈发感觉困倦,就是症状。

幸好槲栎的真身是腊梅,与她同属草木一族,她便想着拿自己的修为来替他医治。还担心他会察觉,特地熬煮腥膻的肉汤来掩饰气味。

花本草木修行不易,修为凝结于心,便现其形。

她每日都削下自己少许内丹,捣成粉末,放于肉汤当中。半月过后,槲栎的内伤痊愈,能脱离狐狸肉身,她的修为也耗尽。

沅鲤说得轻松,但槲栎却听得心颤。

取出内丹,还要削下捣成粉末,那该有多痛,他怎么就没发现那个笑眯眯战战兢兢的丫头,有这么狠的心呢?

失去千年修为,化作原形,迟一天找到,她就多一份危险。

然而都已经寻找了数年,还依旧无果。槲栎的心,越来越害怕。后来还是听沅鲤建议,去百花仙子那问问,才有点眉目。

得知来意,百花仙子找来百花录,告诉了他潋滟的下落。

只是她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他十分惊悚。

尾声、

凌虚山下,青石潭边。

百花录上记载的只有这八个字,青石潭虽说是潭,但广阔无垠,槲栎却一眼就找准了潋滟所在。

因为就在潭边那块大石上,正躺着只白色的胖狐狸。

圆滚滚毛茸茸,正是他寄居了数月的石头姑娘的身躯。见到有生人靠近,石头立马跳起来,对着他张牙舞爪龇牙咧嘴。

槲栎看着它,它看着槲栎,嗅嗅后,立马摇尾示好。

跟着石头走了两步,在石头磨爪的地方蹲下,掀开几块碎石,就看见一株小小的白色玉簪,正迎风而舞。

他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只是湿润之余,立马就变得有些扭曲。

正当他抚摸玉簪似被碾过,微微枯萎的身躯,感叹还好来得巧时,就见石头姑娘跑到玉簪左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花。

然后趴下,原地打滚玩耍。

槲栎立即将它抱走,石头在他怀里不停地翻滚抗议,他既辛酸又无奈,只能哀求:“我知道你喜欢她,想和她玩,但是你也得瞧瞧自己多胖,我要再迟来两天,她就要被你给压死了。”

它眨着乌黑的大眼,嗷嗷叫了两声,还是安静了下来。

从此之后,青石潭边就多了座竹屋,还有一只白乎乎胖嘟嘟的狐狸,以及一个穿着松绿锦袍,清隽无双的男子。

很多年后,砍柴的樵夫路过此地,偶尔会看到男子蹲在石边自言自语。

“你又骗我,那个什么永受黑暗之苦,还有那个所嫁非人,你个骗子仙君。”糯糯的嗓音,带着股林涧清流的甘甜。

槲栎笑了,清隽不似凡人:“我哪有骗你,沅鲤你知道了,那个所嫁非人的就是他妻子,沅鲤再不济也是个仙君,自然是所嫁非人啊。”

沉默,良久的沉默。

“石头,咬他。”话音才落,胖狐狸就牢牢咬住槲栎的手不放口。

他摸摸石头的尾巴,安慰道:“好了,别气了。我也有问题问你,你之前说为了见某人才想成仙,这个人是谁啊?”

飘荡着松香的山谷,忽然涌出股浓浓的酸味。

本来想耍耍他的,但是小玉簪晃晃叶片上的露珠,轻声道:“见我娘亲啊,就是百花仙子,你们见过的。”

槲栎脸上的严肃裂开,原来如此,难怪那日百花仙子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娘亲早早就成仙,只是放心不下我,才把石头送来陪我……”说起自己的娘亲,小玉簪的嗓音比平时更加清脆,还散发着阵阵清香。

而槲栎则抱着打着呼噜的石头,嘴角含笑,静静聆听着。

“狐狸……”

“恩~”

小玉簪的嗓音又变得战战兢兢:“还有九百年喔。”

槲栎摇头轻笑,蹲下身子将她叶片上的沙砾拂去,温声道:“不管还有多久,我都会陪着你,等着你的。”

远山忽有竹笛声荡漾而来,青翠的层林,泉水顺着长满簇簇野花的小溪叮咚叮咚,烟紫色的晚霞就如他唇畔的笑,一绽便是千年的无暇。

“狐狸……”

“恩~”

“九百年后,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

晚风轻拂湖面,潇潇风暖,簌簌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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