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丽的房间

蔡真妮

5岁时，女儿凯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起先，我可以任意进出为她打扫，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有了隐私意识，不大愿意让别人随便进入她的房间，想要进去时得先敲门。去上学时，她会把房门锁上，还会在房门上贴一张字条：“此屋不许进！”

这也让我无法帮她收拾房间。于是，她的房间渐渐变得乱七八糟，桌子上、床上、衣柜里到处都是东西，甚至地上都摆满了她的“作品”，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不让我碰她的那些“宝贝”，所以我也没法再替她打扫，她自己又不肯收拾，结果就是房间越来越乱，越来越不堪入目。因此，我经常就卫生问题和她发生口舌之争。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她要邀请几个小朋友周末来我们家里过夜，我说：“你必须把房间收拾整齐了才行，否则小朋友们来了怎么睡觉呢？”她说：“到时候把东西挪开就行了。”可是她的房间实在是太乱、太脏了，至少得吸吸尘吧。于是，我趁她上学不在家时，花了一个下午把她的房间彻底打扫了一遍，虽然我累得腰酸背痛，不过看着整洁的屋子，顿觉赏心悦目。

凯丽回来了，进房间后她大叫一声，然后喊我过去。我心想她这是要向我表达一下她的惊喜和感激之意。可是，当我轻松自在地走过去时，我却看到凯丽满脸通红、眼含热泪地站在那儿。

“你怎么了？”我问。

“妈妈，你为什么要动我的房间？你把我的东西都放到哪儿去了？”

“明天你有朋友来，一定要把房间收拾干净才行啊！你的东西我没扔，都放在柜子里了。”

她打开柜子，仔细查看了我收拾在几个袋子里的东西，又一样一样地都拿了出来。

“不行，你不能再把这些都铺在地面上了，房间太乱了，小朋友们没办法睡觉。”我阻止她。

她说：“你觉得乱，可是我放得都是有规律的，在我眼里一点也不觉得乱。你动了之后我就觉得乱了，因为所有的东西我都找不到了！”

我火气冒了上来，指着她的房间说：“你有没有整洁的概念？你看看现在这叫乱吗？”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哭着说：“妈妈，你不懂，我就喜欢把东西放在自己随时可以看到、拿到的地方，请你不要再收拾我的房间了！”

看她伤心的样子，我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伤害了她。她正在闹情绪，现在不是和她讲道理的时候，我转身离开了。

那一周正好开家长会。凯丽三年级的班主任是一名很有经验的老教师，凯丽很喜欢她，上了四年级以后，每天早晨还都去跟这位老师打招呼，互相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后再去上课。

与这位老师见面的时候，我把凯丽的房间脏、乱、差而又不让我收拾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师笑着说：“我女儿小时候也是这样，东西乱扔，她的房间不让我进。现在她结婚了，你猜怎么样？她家比我家还要干净、整齐呢！”

“那你是怎么把她教育好的呢？”我问。

老师说：“我没有教育她，只是给她定了规矩：家里公共的地方，比如起居室、客厅、厨房，这些地方绝对不准她乱丢东西。而她自己的房间，她爱怎样就怎样。”

我有点疑惑：“她爱怎样就怎样，那不是越来越乱吗？怎么会变得整洁起来呢？”

老师回答说：“父母的为人处世比说教对孩子的影响大得多，只要你们家平时都很整洁，到时候孩子自然就会变得和你一样了。”她又说：“孩子的房间是他自己的领地，大人就让他自由支配好了，孩子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

我觉得老师说得很有道理，她的意思就是“身教重于言传”，如果一个孩子来自比较整洁的家庭，那么他的卫生习惯就不会太差。

于是我也给凯丽定了规矩：家里公共的地方要保持整洁，她的房间她自己负责，我以后不会擅自动她的东西，但是至少一周需要吸尘一次，如果她不做，那么我要做，如果她不想把东西弄乱，就自己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

后来，她的房间呈猪窝状好几年，有时说起谁的房间乱，她还会问：“比我的房间还乱吗？”这让我哭笑不得，原来她也知道自己的房间乱呢！

凯丽今年就要初中毕业了，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她的房间比以前整洁多了，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已经长成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