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侠

石上流

宋城县衙役杨不悔是个“书痴”，尤爱刀光剑影行侠仗义的武侠故事。

为着关家命案，嫉恶如仇的他决定去做—件事。他要状告上司——宋城县令金无厌。

关寡妇与独生女儿秀姑相依为命。为富不仁、臭名昭著的蔡金宝垂涎秀姑美色，欲讨回作妾，多次上门纠缠。关家虽穷，却极有骨气，怎肯将闺女嫁与这等货色。蔡金宝见三番五次遭拒，恼羞成怒，竟派人在一月黑风高之夜，锁了关家茅屋，纵火将关寡妇和秀姑活活烧死。

这一惨绝人寰天理难容的暴行，令全城百姓为之震惊。

善良的人们等待官府缉拿恶徒，惩治元凶。然而，老奸巨猾的蔡金宝却用二千两白银，从金无厌手里买了个逍遥法外。

金无厌老谋深算，抓了个外乡来的乞丐顶罪。

个中曲直，宋城百姓心知肚明，只是慑于金无厌的淫威，无人敢出头趟这浑水。

只有杨不悔，眼瞅好人遭殃，歹人得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打定主意，要替关氏母女讨个公道。

然而，未待杨不悔行动，早有宵小不知从何探得这消息，屁颠颠地向金无厌告密邀功去了。

金无厌闻讯大怒，立即捏造—个罪名将杨不悔投入大牢。

狱饭是发馊而难以下咽的，但杨不悔就着衙役兄弟悄悄捎来的武侠故事，竟吃得津津有味。他多么希望自己有书中侠士那样高超的功夫，飞出樊笼，匡扶正义。

金无厌自拘了杨不悔之后，便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一下子置之于死地。

当然，不能在狱中杀他，那样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还是先放了他，再在他告状途中截杀他才妙。

毒计已定，金无厌不由得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杨不悔出狱后，就毅然踏上告状之路。

这日午后，杨不悔行至—座杳无人烟的荒山前，冷不防从路边杂树间跃出两个手执利刃的蒙面人。这二人一言不发，冲上便施杀手。杨不悔虽有些功夫，却架不住两个高手的凌厉夹攻，顷刻间便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在这万分危急之际，遽然间两名杀手同时发出恐怖的惨叫。与此同时，杨不悔感到眼前有个熟悉的人影一晃，便倏忽不见了。再—看，两名杀手已横尸当场，眉心均有一点殷红。

这—变故只发生在一刹那间，杨不悔好生诧异。他环顾四周，抱拳谢道：“请问是哪位高人救我，不知可否现身一见。”

“救你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顺着声音，杨不悔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他看到极为奇异的—幕：刚才打斗时掉在地上的包袱旁，那本被风揭开的武侠故事书上，立着—个武生模样、指头大小的剑客。

“我已在此沉睡了很久很久，是你的侠气撼醒了我。我原以为在当今世上再难寻知音，没想会遇到你这个朋友，难得难得……”言讫便隐身书中。

杨不悔小心地捡起书来，对着那插图上的侠客凝视片刻，粲然—笑，又匆匆上路。

两个月后，蔡金宝与金无厌于一日之内双双毙命。二人并非死于朝廷刑法，而是死于一道神秘的剑光。

纵然腐败的官场能够令他们侥幸逃脱，正义之剑却留之不得。

在这之后，杨不悔就离开了县衙。有人说，他是看透了世道的黑暗，上终南山拜师学艺去了。

其师是谁？无人知晓。

世人只知，杨不悔与那本武侠故事一直如影随形，从未分离。

选自《小小说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