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算命

耿耕

瞎子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拐杖和报命铜锣放在桌子上，脸直直地对着正前方，轻声细语地说：“你家这个灾可是你自己造的，盖屋时没选好石料啊！”

他本来蹲在地上，听了这话就站起身来，从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瞎子没有接，只是稍微歪了下头，有些警惕地听着动静。

他见瞎子没有举起手，便将烟恭敬地放在桌上铜锣里，手无意间碰了一下铜锣，一个脆脆的声音便响了一下。他又退了回去，依旧蹲在地上，看着瞎子说：“先生，这些石料是我亲自过手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瞎子听了后，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声音还是透出些不满来：“你是信不过我瞎子了？那好，我走就是了。”说着就站起身来。

他窜了上去，一把拉住瞎子说：“先生，先生，你不能走，我只是问问，我儿子的病还指望着你呢！”

瞎子听了便顿了顿拐杖，说：“不管你信不信，你得听完我说的话。”瞎子说着挣脱开他的手。

他站在一边犹豫了一会儿说：“先生，你知道，我起个屋不容易，这刚盖起来的新屋就拆掉，我舍不得。”

瞎子笑了笑，又从容地坐回椅子上，说：“我叫你拆屋了吗？我叫你拆屋了吗？”这话瞎子说了两遍，然后提高声音说，“根据我的掐算，你家门口的台阶里，藏着不干净的东西，压住了你家的风水。”

他听后有些似信非信地望着瞎子，瞎子没有管他的反应，而是从桌上拿起拐杖，摸索着走到门边。

门外本来有一群孩子和几个无事可干的闲人在围观，看见瞎子出来后，就让开了门口那个地方。

瞎子站在门口，先是用手推了推脸上的墨镜，然后扶着门框，将拐杖指着门口的台阶，大声地说：“你找人将这几块石板翻了，看过后你就能知道。如果我说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给人算命了，就在家老老实实地等死算了。”说完就站在门口没动，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他站在瞎子身边，听了这话后，眼睛静静地看了会儿青石铺成的台阶，然后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屋。没一会儿提了根钢钎出来，冲着围观的人群说：“老哥儿几个，帮个忙。”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有几个男人便挤过人群走上前来。

瞎子站在门口轻声细语地说：“其他的你也不要拆，只要将台阶最里面那排给我撬开就行了。”瞎子说完又摸索着走进屋里，将铜锣里的烟给摸了出来，并点着了火。

他和几个男人将做台阶的青石板，一块块地撬了开来，当撬到最后一块时，在场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那是一块坟地里的墓碑，上面还可以清楚地看见死者的姓名。

听见外面的惊呼声时，瞎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只是他脸上却一片茫然，这些石料他曾经亲自清点过，没发现有这么块石碑藏在里面啊。

他似乎想找个人解释一下，便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屋角处有个人脸闪了一下，但他没认出那张脸的主人──曾经在他做屋的时候，那人来做过小工，是个石匠。

瞎子在村人的赞美以及他的感谢声中离开了。

离开村庄的瞎子摘下了墨镜急急赶路，没走多远，石匠出现了，瞎子沉下脸说：“你性子怎么这么急？这要让人看到就不得了了，我还会差你的钱咋的……”

选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