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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灾害的人口影响分析:人口数量和人口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

2014-05-11傅崇辉曾序春史小丽黄炳锐王文军

灾害学 2014年3期
关键词:人口数量灾区灾害

傅崇辉,曾序春,汤 建,徐 胜,史小丽,黄炳锐,王文军

(1.广东医学院人文与管理学院,广东东莞523808;2.深圳市人口和计划生育科学研究所,广东深圳518000;3.深圳市谷大应用统计研究所,广东深圳518000;4.中国科学院广州能源研究所,广东广州510000)

自然灾害的人口影响分析:人口数量和人口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

傅崇辉1,3,曾序春2,汤 建3,徐 胜1,史小丽1,黄炳锐1,王文军4

(1.广东医学院人文与管理学院,广东东莞523808;2.深圳市人口和计划生育科学研究所,广东深圳518000;3.深圳市谷大应用统计研究所,广东深圳518000;4.中国科学院广州能源研究所,广东广州510000)

在西方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与人口变化关系的理论和实证研究基础上,构建了中国自然灾害影响人口变化的实证模型。通过控制人口变化的社会经济变量,探索性研究了自然灾害对中国人口数量以及低保人数变化的影响,发现灾害损失额与人口数量增长和低保人数增长呈正相关,提示我们中国当今的灾害救助和灾后恢复政策不应过度重视短期的经济恢复,而忽视了因此而产生的长期的负面人口影响。针对研究所发现的不良人口后果,提出了避免人口过度聚集和保障农村弱势群体的政策性思考。

自然灾害;人口;数量变化;社会经济结构

中国是遭受自然灾害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每年因灾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在经历了1998年特大洪灾、汶川地震、舟曲泥石流等各类重大自然灾害之余,还常年遭受干旱、洪涝、台风、低温冻害等气象灾害的影响,几乎每月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发生。仅2013年5月份,我国以洪涝、风雹、地质灾害为主的自然灾害造成6 717万人次受灾,159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402.2亿元[1]。全球气候变暖与自然灾害风险加剧的关系已成为国际关注和研究的重点领域,极端气候频发的可能性正在增加[2]。近年来,中国在应对自然灾害方面取得明显进步,相关的管理体制机制日益健全,防灾减灾、灾后重建的能力和水平不断提高。但是,面对不断攀升的各类灾害数字,我们对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导致的人口变化却知之甚少。研究自然灾害与人口变化的关系,可以完善对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的评估,避免出现意外的负面人口后果。日渐丰富的自然灾害数据、人口数据以及地理信息系统数据和相关的研究方法,为我们在自然灾害与人口变化之间搭建理论桥梁提供了可能。本文尝试从人口学的视角,定量分析自然灾害与人口变化的关系,以期促进我国自然灾害科学与人口科学的交叉融合。

1 文献回顾

自然灾害的研究源起于自然科学对其成因的探究,但随着人们对自然灾害认识的加深,越来越认识到仅仅从自然科学的角度研究自然灾害已经不能满足社会福利的需要。自然环境除了受自然规律的约束外,很大程度上是在与人类社会环境相互作用下形成的。自然灾害也不例外,不仅许多自然灾害是由于人类对自然环境施加过度影响造成的,而且只有当其对人类社会产生不良影响时,才能称其为自然灾害,否则只能算作自然现象。

虽然国外自然灾害救助的立法和实践都较早,但真正对自然灾害进行系统的社会学研究还是始于1950年代[3]。当时,许多研究还只是集中在对灾区的短期影响方面[4]。随着灾害损失以及救灾成本的不断膨胀,政策制定者和学者们将研究的焦点转移到自然灾害及其恢复的长期影响方面,其中一个重点就是考察长期恢复是否成为灾区的影响因素,从此而造成人口和居住模式的不良后果。

Wright等[5]在政策评估框架的基础上,定量分析美国1960年代灾区与非受灾地区是否存在人口和居住模式方面的差异。研究结果显示,自然灾害对于灾区的人口和居住发展没有显著的影响,自然灾害对灾区并没有产生长期的可观测的影响。Friesema等[6]关于自然灾害对社会经济影响的研究也得到了类似的结论。早期的研究[7]一般认为,灾区经过一段时间恢复后,趋向于发生“功能性恢复”,即在人口、就业、资本和社会活动方面等同于灾前的状态。

另一研究取向是从宏观研究转向自然灾害的基本过程和深度案例分析[8-9],导致了对自然灾害的社会定义的重新建构。其核心观点是认为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相互作用,社会不仅是自然灾害的单方面承受者,同时也是自然灾害的影响因素[10-11]。灾区是由不同环境脆弱性的社区构成,这将引起恢复能力的不同,社会弱势群体在自然灾害和灾后恢复方面都处于不利的地位,各类资源趋向于财产的恢复而不是社区的恢复[12],从而可能会产生社会分化,这也或多或少地影响到灾区的人口变化。Pais等[13]认为,由于过度投资于经济增长,过低投资于环境保护和适应,自然灾害的防御能力正在退化,而越来越多的人口和财产受到自然灾害的威胁。Elliott[14]利用县级数据定量验证这种思路,考察了自然灾害的长期恢复导致的当地人口的社会经济结构的不平等,发现早期的“功能性恢复”假说已经不适合现在的美国社会。

国内的自然灾害的社会学研究起步较晚,相关的人口学研究就更是少之又少。汶川地震成为推动中国自然灾害科学与人口科学相结合的标志性事件,随后集中出现了一批研究成果。张蕾[15]主持了“汶川地震与人口发展”的讨论,从地震对农业生产影响评估及重灾区农业人口转移安置[16]、地震灾区人口重建[17]等多个方面进行了定性分析。

沈茂英[18]描述性分析了汶川灾区人口分布变动驱动因素,提出灾区“人口总量基本不变,而城乡人口分布格局发生调整,并形成以县内分布调整变动为主、跨县人口分布调整为辅”的人口变化态势。高晓路等[19]根据资源环境承载力对汶川灾区人口容量进行了分析,但研究模型中并未加入自然灾害的控制变量,理论与一般适度人口规模研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有研究涉及到了灾区人口迁移[20],人口分布与人群自然灾害脆弱性[21],以及自然灾害导致的人员死亡、失踪情况进行[22]。

纵观国内的研究现状,还没有形成清晰的自然灾害与人口变化的研究体系,主要特点是定性研究多于定量研究,特定案例分析多于一般性自然灾害分析,关注短期恢复效果多于长期恢复效果。因此,有几个理论问题亟待深入研究,我国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对人口变化的长期影响和短期影响有何差异;在人口的变化发展过程中,有多大程度是与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有关;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对我国人口的社会经济结构产生什么性质的影响。由于我国系统收集分区域的自然灾害和人口社会经济数据的起步较晚,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主要针对后两个问题进行探索性研究。

2 数据和方法

2.1 数据说明

本研究采用省级数据测量自然灾害和灾后恢复对人口变化的中长期影响。各省人口数量、人口老龄化水平、行政区域面积、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城镇登记失业率、第一次产业占比的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23];城镇最低生活保障人数和农村最低生活保障人数的数据来自《中国民政统计年鉴》[24];灾害导致的直接经济损失数据来自《中国气象灾害年鉴》[25]。各变量的统计描述见表1。

与此同时,每4年各省平均人口数量平均增长3.29%,增长最大的省份达到21.16%,也有负增长达到9.97%的省份。中国各省份人口数据的变化,既有自然增长的因素,而更多的原因可能是由于人口迁移流动导致的人口再分布[26],总体趋势是中西部向东部发达地区流动。同期,低保人数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而且农村低保人数的变化幅度远远大于城镇地区。

自然灾害的测量指标选用2004-2011年间,每4年气象灾害造成的累积直接经济损失金额,气象灾害包括暴雨洪涝、干旱、风雹雷电、热带气旋、冰冻雪灾。我国气象灾害占自然灾害总量的70%左右,经济损失占到国民生产总值的3%~6%[27]。选择气象灾害作为测量指标,既可以代表大多数频发的自然灾害,又可以有效避免非频发的地质灾害(如汶川地震)引起的个别年份和省份的奇异值(地质灾害造成的人员和经济损失往往远远超过气象灾害)。

2004年至2011年间,中国每个省份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气象灾害的影响,各省份的平均每4年气象灾害累积损失额为455.75亿元,但是不同省份间的差异很大,其中最小的省份只有9.30亿元,而最大的省份达到1 221.50亿元**此数据与图1的数据略有不同,它是每4年累积损失额的平均值,而图1是2004-2011年间,8年的累积损失额。**我国执行“五年规划”的特点决定,研究时期选择与“五年规划”同步最为合理。但是受低保政策的影响,农村低保人数从2004年才开始统计。选取2004-2011年为研究时期,可以得到以4年为周期的人口数量和低保人数的百分比变化。这样处理,既满足了数据的可获得性,又是最接近“五年规划”的时间周期(5年)的选择。。从2004-2011年总的累积灾害损失额看,有明显的西低东高的趋势,自然灾害损失与人口密度有着较高的重合度。其中最高的几个省份主要集中在东中部地区,可见我国自然灾害存在明显的多样性,既有沿海发达地区(广东、浙江、山东),也有内陆欠发达地区(江西、湖南、湖北、四川)。自然灾害的这种分布特点,使得它对人口的影响显得更为敏感,这也是本文提出自然灾害对人口影响的研究初衷。

表1 变量的统计描述

图1 中国分省自然灾害累积损失额情况(2004-2011年)

2.2 研究方法

根据现有的理论和实证研究,本文构建如图2所示概念框架。从理论上看,随着人类适应自然环境能力的增长,自然灾害已经不是影响人口变化的最主要、最直接的原因。但影响人口变化的社会经济因素却可能在自然灾害,以及自然灾害而触发的灾害救助机制的作用下,从而使人口变化产生某种趋势性的变化。自然灾害对人口变化的影响是多途径的,它既有直接作用,更多的是通过间接途径对人口产生中长期影响。在控制社会经济变量的情况下,自然灾害对人口变化的影响主要是图中实线表示的两条路径。由于灾害救助的数据缺乏,同时它又是与自然灾害的程度密切正相关,本文认为自然灾害损失额本身就包含了灾害救助的信息,自然灾害本身对人口变化产生的影响是短期性的,而灾害救助所产生的影响却是相对长期的。因此,实证结果表现出的自然灾害与人口变化的统计关系,也包含了灾害救助的作用。据此,本文提出如下理论假设:自然灾害及相关灾害救助机制对灾区人口数量产生显著影响;自然灾害及相关灾害救助机制对灾区人口的社会经济结构产生显著影响;由于灾害救助资源投入,自然灾害成为吸引外部资源流入的机制,在自发状态下自然灾害可能会放大灾区人口的结构性特征。

图2 自然灾害与人口数量及其社会经济结构关系的概念框架

本文以各省份的人口数量作为因变量,观测时期为2004-2011年,以百分比变化作为因变量的测量方式***此数据与图1的数据略有不同,它是每4年累积损失额的平均值,而图1是2004-2011年间,8年的累积损失额。**我国执行“五年规划”的特点决定,研究时期选择与“五年规划”同步最为合理。但是受低保政策的影响,农村低保人数从2004年才开始统计。选取2004-2011年为研究时期,可以得到以4年为周期的人口数量和低保人数的百分比变化。这样处理,既满足了数据的可获得性,又是最接近“五年规划”的时间周期(5年)的选择。,式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为了减小未纳入模型的解释变量引起的偏差[28],将因变量作百分比变化的面板数据处理,有利于控制不同省份之间的整体性差异。

除了考察人口数量的百分比变化,本文还考察贫困人口(以最低生活保障人数为测量指标)的变化,从而对各省份人口的基本社会经济结构变化情况进行判断,检验弱势人群在灾后恢复所经历的过程是否与正常人群存在明显的差异。

如上节所述,2004-2011年间,中国的人口数量和最低生活保障人数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如果W right等[5]的“功能性恢复”假设成立,那么在经历了短期的灾害干扰后,人口及其经济社会结构将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来,也就是说人口数量和低保人数的变化与灾害损失没有显著的统计关系。人口变化与自然灾害损失额的统计关系中,不仅包括自然灾害本身的影响,也包含灾后恢复措施的干预作用。因为中国有《自然灾害救助条例》[29]等相关的法规,同时中国政府也具有很强的社会动员能力,保证了灾区能够及时得到相应的救助和灾后恢复干预,受灾越严重的地区得到的灾后恢复的支持强度也越大。

综上所述,本文将就自然灾害对人口数量以及人口的社会经济结构的影响进行探索性分析,为此,建立如式(1)所示的一般回归模型。

控制变量包括:不同省的行政区域面积(万km2,取自然对数),代表灾后人口变化的可用土地面积;区域类型(1=东部沿海地区,0=非东部沿海地区),表示不同类型地区灾后恢复的成本和需求的差异。同时,本文还引入了类似于W right等[5]的研究所用的人口社会变量作为控制变量,以尽可能控制人口和社会经济因素对人口变化的影响,从而得到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对人口变化的“净”影响。它们包括:人口老龄化水平、人均地区生产总值、第一产业就业人数占比、城镇登记失业率。

除了上述变量外,本文还引入基于地理信息系统的空间滞后因变量(),用以消除因变量与误差项之间可能的相关性。有研究表明[30-31],由于相邻省份在社会生活、人口迁移流动和资源共享等方面具有更密切的联系,它们之间往往存在互动关系,导致因变量与误差项相关,这就违反了回归模型的误差项独立的前提假设。以各省份人口数量(或低保人数)为例,空间滞后因变量(lagged Dependence Variable)的构建方法是:与i省相邻的所有省份t-4年的人口数量(或低保人数)的平均值。

考虑到中国是一个自然灾害频发的国家,研究时期内(2004-2011年)既有遭受干旱、洪涝、台风、低温冻害等一般性自然灾害,也有类似于“7.21”北京洪涝[32]的特大自然灾害,为了控制特大型自然灾害形成的奇异值,本文采用稳健回归方法估计模型。它可以在避免个别案例奇异值影响的情况下,达到接近最小二乘法效率的95%[33]。

我们采用stata1 2.1软件进行数据处理和计算。

3 实证结果

3.1 模型检验

本文的数据是一组31(省市)×4(时期)的面板数据,首先检验模型是否存在个体效应,如果存在则考虑采用面板模型进行拟合,并进一步检验是个体固定效应,还是个体随机效应。如果不存在个体效应,则直接采用混合模型(一般多元回归)。冗余固定效应检验(Redundant Fixed Effects-Likelihood Ratio)的F值检验显示,其显著性水平(p-value)为0.132~0.237之间,因此认为这些模型中不同个体(省市)的截距相同,故采用混合模型进行拟合。

3.2 人口数量的变化

模型1是检验人口数量变化与累积灾害损失额关系的基准模型,结果显示(表2)人口数量百分比变化与灾害损失额成正向的显著关系。模型2和模型3是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控制变量,以检验人口数量百分比变化与累积灾害损失额的统计关系是否可以被控制变量所解释。加入控制变量后,虽然累积灾害损失额的系数发生了变化,但其系数的符号没有发生改变,而且也都是统计上显著。模型3和模型2的差别是引入了空间滞后因变量后,累积灾害损失额的系数进一步减小,模型3的整体显著性水平有所提高。也就是说,空间滞后因变量的引入有效地提高了模型的解释力度,改善了模型的显著性水平。其理论意义是,如果人口数量的变化存在地缘关系,那么相关的回归模型可能存在误差项不独立的问题,采用空间滞后变量可以有效地改善这一问题,是可行的解决途径之一。

表2 人口数量百分比变化与灾害损失的稳健回归结果

从分析结果看,模型的意义是明显的。以模型3为例,在式(1)中代入各控制变量的均值,累积灾害损失额分别取均值(455.75亿元)和均值加100亿元(555.75亿元),比较这两种情况下人口数量百分比变化的差可知,累积灾害损失额超过全国累积灾害损失平均水平100亿的省份,其人口数量的增长比平均水平多10.96%((7.33-6.61)/6.61 ×100)。

3.3 低保人数的变化

低保人数百分比变化与累积灾害损失额关系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其中,模型1~3分别是以总低保人数、城镇低保人数和农村低保人数百分比变化为因变量的基础模型。从结果看,总低保人数百分比变化和农村低保人数百分比变化与累积灾害损失额有显著性统计关系,而城镇低保人数百分比变化与累积灾害损失额没有显著性统计关系。

与上一节的过程相似,模型4~6是加入控制变量后,分别以总低保人数、城镇低保人数和农村低保人数百分比变化为因变量的回归模型,模型7~9在此基础上排除不显著的城镇低保人数模型,进一步引入空间滞后因变量。我国的农村低保制度是2004年开始[34],到2007年农村低保制度全面建成,基本实现了农村低保制度城乡全覆盖[35]。而模型8的农村低保人数正是包括了2004-2007年的过渡期,农村低保人数增长与累积灾害损失额的统计关系可能受此期间的各省推行农村低保制度的进度不同的影响**2004~2007年,《中国民政统计年鉴》中部分省农村低保人数为0,本文作为缺失值处理。,故模型9选择2008-2012为研究时期,希望能尽量避免农村低保制度实行初期的数据波动。模型9中累积灾害损失额的系数虽然小于模型8,但并没有改变它们之间的统计意义。总之,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进一步确定了基础模型的结果,即总低保人数变化和农村低保人数百分比变化受到累积灾害损失额的正向影响,而城镇低保人数百分比变化不受此影响。

通过与上节相同的简单计算可得,累积灾害损失额超过全国累积灾害损失平均水平100亿的省份,其总低保人数的增长比平均水平多7.21%,农村低保人数的增长超过平均水平14.85%,自然灾害对弱势人群的影响主要是在农村地区。

表3 低保人数百分比变化与灾害损失的稳健回归结果

4 结果解释和讨论

(1)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促进人口增长型模式的形成。

人口数量百分比变化与累积灾害损失额的正向显著性关系,可以从统计上理解为自然灾害对人口增长的正向的促进作用,但形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本文的研究模型没有剔除人口自然增长的影响,这或多或少会影响累积灾害损失额的系数。由于在研究时期内各省市都发生了不同程度自然灾害,而我国又是人口自然增长正增长,势必会高估累积灾害损失额的系数。因此,从这种程度上说,系数的绝对数不如系数的方向所代表的意义直接。其次,自然灾害对人口及其社会经济结构的影响,更多地是通过人口再分布来实现的。自然灾害本身对人口流动会起到排斥作用,如果没有灾后恢复的外部资源注入,灾区人口将处于长期人口流出的趋势。但是,现代社会灾后救助制度的建立,使得灾区在短时间内集中了大量的资源,也形成了大量的劳动力需求,从而打破了原有的劳动力供给格局。另外,建成后的灾区因为更完备的基础设施、比以前更好的经济条件都成为吸引流动人口的条件。这种自然灾害拉动经济增长的情况在许多研究中已经体现,对于发展中国灾害的研究发现,从长期经济影响看,自然灾害能促进经济发展[36],而中国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对于灾区的消费、投资和GDP都有拉动作用[37-38],自然灾害通过灾后恢复、经济发展成为灾区人口增长的推动力。

就中国而言,各级政府扮演的角色对于灾区人口变化所起的作用尤其突出。众所周知,中国以GDP为主要指标的政府绩效考核制度,政府主导的自然灾害救助政策,以及“五年规划”的发展模式,地方政府拥有了合理的选择“促进增长”政策的动因,灾后恢复成为灾区GDP在短期内恢复或者超过灾前水平的刺激因素。可见,中国的灾区人口变化表现出的“灾害-增长”模式更多的是政府主导的结果。

诚然,经济和人口的增长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但自然灾害越严重、人口的聚集和增长程度越高,使得更多的人口和与之相配套的住房、基础设施、企业等处于自然灾害的风险之中,这显然不利于受灾地区的减灾和适应。尽管这种现象是任何社会都不愿意看到的,但如果不进行强力的政策干预,它的存在和发展似乎有其必然性,即使是在西方发达国家也同样不可避免[14],趋利避害、权衡长期发展和短期利益就成为考验各级政府管理智慧的课题。

(2)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间接扩大了社会的两极分化,这种现象在农村地区更加明显。

本文的实证研究发现,累积灾害损失额与总低保人数和农村低保人数的增长成正相关,而与城镇低保人数的增长没有显著性关系。低保人口既有经济弱势的特点,同时经济弱势又有其社会根源,因而低保人数的变化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从统计上看,这种人口的社会经济结构间接地导致了社会贫富差距拉大,加剧了社会的两极分化。贫困人口处于社会的底层,他们掌握的资源十分有限,一旦受到自然灾害的损害就很难通过自身的能力恢复。而处于社会分层顶端的人群很容易利用他们掌握的资源控制能力在灾后恢复过程中获得更多的利益,甚至超过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即使贫困人口恢复到灾前的社会经济水平,它们之间的实际差距还是扩大了。

中国农村地区低保人数的增长固然与不断完善的低保制度和不断提高的低保水平有关,但农村低保人数与灾害损失额关系所表现出有别于城镇地区的特点,却是值得社会各界重视的。中国正处在全面的社会转型期,人口流动的总体方向是农村流动向城市、流动人口的年龄构成以劳动年龄人口为主[39],在人口流动的选择性作用下[40],那些文化水平较高、经济活动能力强的农村人口通过劳动力市场进入城市,同时也将农村发展的主要资本(人力资本)抽离,形成农村地区人口的逆淘汰或挤出效应,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等弱势人群既缺乏内部资源(能力),也缺乏外部资源(保险),成为自然灾害的最大受害者。另外,农业生产更容易受到自然灾害的打击,更难通过自身的努力从灾害中恢复,也是形成农村低保人数与灾害损失额成正相关的原因之一。

(3)自然灾害和人口及其社会经济结构变化的关系更多的是一种社会现象。

从本质上说,中国当前表现出来的自然灾害和人口及其社会经济结构变化的关系已经超越了纯自然现象的范畴,人类的社会活动完全改变了自然灾害和人口变化关系的自然格局,经济发达的区域往往是人口密集区,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也越大,可以说是人类社会自身选择了自然灾害损害扩大的结果。

灾后救助和恢复方面的制度措施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表现,对于抵御自然风险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我们无意在此否认它的积极作用。灾后救助或恢复措施的实施,往往会对人口及其社会经济结构产生间接影响,本研究所展示的人口数量和人口社会经济结构的后果正是这种作用的结果。因此,在防灾减灾之余,还应该检视现行的灾害救助制度的负面人口效应,如果不能完全避免,也应该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

5 小结

本文主要在西方自然灾害及灾后恢复与人口变化关系的理论和实证研究基础上,构建了中国自然灾害(累积灾害损失额)影响人口变化的实证模型。通过控制人口变化的社会经济变量,探索性研究了自然灾害(以气象灾害的累积损失额为测量指标)对中国人口数量以及低保人数百分比变量的影响,发现累积灾害损失额与人口数量增长和低保人数增长呈正相关。本文提出的理论假设得到实证结果一定程度的支持,提示中国当今的灾害救助和灾后恢复政策不应过度重视短期的经济恢复,而忽视了因此而产生的长期负面人口影响。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几个方面的思考。

(1)面对受社会环境影响愈来愈深重的自然环境,除了不断采用新的技术手段减轻和防止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另一种策略就是通过政策引导和规划调控,避免将过多的人口聚集于自然灾害的威胁之中,可以认为是应对自然灾害的适应策略,经济发展中不能只关注经济的增长量,更要关注对自然生态环境的影响,避免诱发更多的自然灾害[41],这也是本研究给我国减灾防灾提供的一种新视角。我国的“主体功能区规划[42]”为构建科学合理的城市化格局、农业发展格局和生态安全格局,促进城乡、区域以及人口、经济、资源环境协调发展提供了战略指导,但在制定配套政策时,还需要因地制宜的考虑各省市的自然灾害和人口变化的关系,引导人口有序流动,避免出现越受灾越发展的旧格局,否则主体功能区规划的政策效果将受到影响。

(2)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和经济总量的增加,贫富之间的绝对差不断扩大[43],加上自然灾害对贫困人口的不利影响与其它致贫因素交织在一起,使得我国的消除贫困的工作更加复杂。本研究所揭示的灾害损失额对低保人数影响的城乡差别提示我们,城乡之间在面对自然灾害时的自我修复能力存在很大的差别,而差别性的制度安排可能是原因之一。因此,在推进农村地区城镇化建设和扶贫开发的过程中,不仅要注重经济资源的注入,也应该加强专项政策的倾斜,加强农村人口的抵御自然灾害风险的能力。比如,借鉴发达国家的经验,探讨适合国情的农业保险与补贴的新模式,建立由政府补贴扶持的农业保险政策[44],可能对农村地区减少贫困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同时,应该逐步提高农民的社会福利水平,消除城乡户籍所包含的社会福利差异,逐步有序自愿的放开户籍,实现农民工的市民化。

(3)本文的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为探索自然灾害对中国人口变化的影响提供了线索,同时也还存在一些不足和需要继续深入研究的方面。首先,本文是基于省级数据构建的实证分析模型,而省级以下的区县和个体性差异被平均化了,这或多或少会影响本研究的结论的可靠性。其次,本研究是基于总体气象灾害的分析,其结论是否适用于单独的自然灾害类型(如地震、洪水等)是本研究无法回避的问题。最后,后续研究可以关注灾害发生的时间,以及其后的时序人口变化,这对于理解自然灾害与人口变化的因果关系有积极的作用。另外,如果能够借助地理信息系统技术(如地理加权回归)进行更加细致的分析,可以深入地考察自然灾害对人口及其社会经济结构影响在不同地理区域内的差异和变化规律,这对于政策制定显然是更有针对性的,但它对数据的要求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以此为线索,作者期望本文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在自然灾害与人口变化的研究方面出现更多有意义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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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emographic Consequences of Natural Disasters in China:the Changes in the Population Size and the Soci-econom ic Structures of Population

Fu Chonghui1,3,Zeng Xuchun2,Tang Jian3,Xu Sheng1,Shi Xiaoli1,Huang Bingrui1and WangWenjun4
(1.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Management,Guangdong Medical College,Dongguan 523808,China;2.Shenzhen Institute of Population and Family Planning Research,Shenzhen 518000,China;3.Shenzhen Godsdata Institute of applied statistics,ShenZhen 518000,China;4.Guangzhou Institute of Energy Conversion,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Guangzhou 510000,China)

Based on the theories and empirical researches about the impacts of natural disasters and the recovery on demographic changes,the explanatorymodel to detect the impacts in China is constructed.In themodels,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ural disasters and the changes on the population size and the number of the poverty is studied while social and economic factors are controlled.It is discovered that there are positive relations between the damages of natural disasters and population increase and the poverty increase.The results from this study throw light on the disaster relief and recovery system in which the undue property recovery in short term should be avoided and the negative impacts on population in long term should not be ignored.Aimed to the disadvantageous demographic consequences,several political suggestions are proposed to avoid toomany people exposed in risks and to protect the poverty from disasters.

natural disasters;population;the change on size;soci-economic structure

X43

A

1000-811X(2014)03-0064-08

10.3969/j.issn.1000-811X.2014.03.013

傅崇辉,曾序春,汤建,等.自然灾害的人口影响分析:人口数量和人口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J].灾害学,2014,29(3):64-71.[Fu Chonghui,Zeng Xuchun,Tang Jian,et al.The Demographic Consequences of Natural Disasters in China:the Changes in the Population Size and the Soci-economic Structures of Population[J].Journal of Catastrophology,2014,29(3):64-71.]

2013-10-29 修改日期:2013-12-31

2013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应对气候变化行动的交互作用机理研究”(13YJAZH022);广东医学院博士启动项目“生活能源消费的人口敏感性研究”(B2012075);深圳市人口和计划生育科学研究所2013年度资助项目(SZJSS-2013-0012)

傅崇辉(1969-),男,江西临川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人口与环境.E-mail:461541231@qq.com

王文军(1972-),女,重庆人,博士,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环境经济学.E-mail:1907094809@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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