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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聊斋志异》中的花妖

2014-05-10朱艺仙

新课程·中旬 2014年2期
关键词:聊斋志异物性人性

朱艺仙

摘 要: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是中国古代文言小说的巅峰之作。书中塑造了一大批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体现出蒲松龄对美好事物的热烈歌颂和追求。

关键词:聊斋志异;花妖;人性;物性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是中国古代文言小说的巅峰之作。书中有往返于幽冥仙界的花妖狐魅,精灵鬼怪,她们“多具人性,和易可亲,忘为异类”。她们的身上既有现实女性的影子,又有大自然赋予的特点和特殊美感,以及精灵的神秘变幻色彩。蒲松龄将这些可爱的精灵有意识地和人们的社会生活联系起来,体现出作者对美好事物的热烈歌颂和追求。

一、花的精神指征

中国古代作家写花的诗词很多,李白献给唐明皇的《清平调》把贵妃杨玉环比作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枝红艳露凝香”、“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不比李白会写诗的唐明皇对杨玉环认识得更贴切,他把杨玉环叫“解语花”。可惜的是,前人小说写花妖的故事很少,李白、唐明皇也都不写志怪小说,只有明代冯梦龙的“三言二拍”中的《醒世恒言》有一个话本小说叫《灌园叟晚逢仙女》,写花痴秋翁遇仙的故事。写的是一个养花的老汉和花仙子的关系,这当然不是人花之恋,所以前人写人花之恋的小说少得可怜。但是这随处可以看到的鲜花,蒲松龄就写了好几篇人花相恋的故事,真可以说是古今中外绝无仅有。在蒲松龄笔下,牡丹、菊花、荷花果真变成了读书人的妻子!《葛巾》、《香玉》、《黄英》、《荷花三娘子》是聊斋最引人喜爱的爱情故事,最有诗情画意的篇章,它给人美的享受,也给人思想和道德的启迪。

二、花妖多精灵,葛巾、香玉两婵娟

爱情生活中最珍贵的是什么?是美丽?是富有?是狂热的迷恋?都不是。最珍贵也是最重要的是互相信任,是相爱不疑。这是人花恋故事《葛巾》给我们的深刻启迪。牡丹花国色天香,艳冠群芳。葛巾,是封为“曹国夫人”的紫牡丹,所谓姚黄魏紫。洛阳牡丹甲天下,人所共知,蒲松龄却用一个别致的爱情故事调侃:洛阳牡丹其实是洛阳人常大用从山东曹州把牡丹花神带回家的结果。

常大用癖爱牡丹,到曹州痴痴地等牡丹花开,作怀花诗百绝。牡丹含苞欲放,他的钱花光了,春衣都典了,仍继续等牡丹开花。常大用对牡丹的痴爱感动了紫牡丹花神——葛巾,她化为“宫妆艳绝”的少女跟他相见。常大用害了相思病,憔悴欲死。葛巾给他送来“药气香冷”的“鸩汤”,喝了之后,病好了。美丽的葛巾竟然给常大用送来牡丹精髓治病。常大用拥抱葛巾,感觉“纤腰盈掬,吹气如兰”。两个人幽会,葛巾“玉肌乍露,热香四流,偎抱之间,觉鼻息汗薰,无气不馥”。常大用软玉温香抱满怀,写的是男子对美女的感受,实际蕴含着人卧花丛的感受。聊斋这类描写出现在洛阳人常大用身上,意味深长,因为洛阳是“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的大本营。当年北京大学教授吴组缃先生提醒,研究《聊斋志异》要注意它跟《金瓶梅》的联系。《葛巾》的性描写跟《金瓶梅》既有联系,又有区别。但《金瓶梅》被看成是诲淫之书,被查禁,《聊斋志异》却“流播海内,几于家有其书”。这就因为《聊斋》着眼于“情”,《金瓶梅》着眼于“淫”,有雅俗之别,高下之分。

葛巾跟常大用相爱后,还把妹妹玉版介绍给常大用的弟弟做媳妇。常大用遭遇葛巾,可谓无处不美,无处不善,无处不顺。后来愚蠢的常大用却“疑女为花妖”,闹了个妻离子散的悲剧。葛巾牡丹,来得美,去得更美,“自此牡丹之盛,洛阳天下无双焉”。

蒲松龄在《葛巾》篇末说:“怀之专一,鬼神可通”,“少府寂寞,以花当夫人,况真能解语,何必力穷其原哉?惜常生之未达也”。这段话的意思是:只要真心相爱,就不要管对方身份,哪怕是鬼神。常大用的悲剧是因为“疑”,疑心生暗鬼是造成爱情悲剧的根源。

作为跟“未达”的常生鲜明对照,《香玉》里出现了一个生动的“达”人形象黄生。同样写世间男子和牡丹花神的恋情,《葛巾》因为猜疑,劳燕分飞,《香玉》因为不疑,生死相恋。黄生跟常大用完全不同,明知香玉是花神,反而爱得更深,更切,更执著,最后干脆自己做起花来。

白牡丹花香玉在小说里先后以花、花神、花魂、花中美人四种姿态出现,令人眼花缭乱。第一次是“牡丹高丈余,花时璀璨似锦”,这是真实的花;第二次是“素衣掩映花间”的艳丽花神;第三次,是“盈盈而入”、“偎傍之间,仿佛一身就影”的花之鬼或花魂。蒲松龄把花的鬼魂状态写得活灵活现,似乎是真实存在的,“生把之觉虚,如手自握。”黄生觉得握着香玉的那只手空无一物,好像自己握着空拳。香玉第四次在黄生面前现身,就是牡丹花神复活,这是古代小说最美丽的片段之一,黄生看到“花一朵,含苞未放,方流连间,花摇摇欲拆,少时已开,花大如盘,俨然有小美人坐蕊中,裁三四指许,转瞬间,飘然已下,则香玉也。笑曰:‘妾忍风雨以待君,君来何迟也!”这是一个多么美妙、富有诗意的镜头。

葛巾、香玉作为异类最大的特点是有着为人所不能有的充分自由,可以不受人间礼法的拘束,充分展示其美好个性,为人间男子所理解和接受,发生真挚热烈的爱情。她们敢于突破封建观念,大胆追求自由的爱情。葛巾有感于常生思慕自己成病,遂为之投药疗疾,又主动邀约相会,知常生因耽溺感情勾留不返而盘缠用尽,她便赠以金银,继而毫无顾忌地弃离故土,随常生私奔,并为之生儿育女,助其家业昌盛。种种举动,皆出于“异类有情”。葛巾堪称《聊斋》众多助夫成名型异类女性中的突出典型。香玉夜奔黄生,既非异类报恩,也非仙人暂谪,只是简单的倾慕“风雅士”,只是因为“妾情痴”!在《聊斋》异类女性中确实别具一格。《牡丹亭》中杜丽娘为了爱情,“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是“情之至者”;香玉在其本体被斫后能以真情感动花神而原地复生,又能为情人而捐弃生命,也可称为“至情人”。所以但明伦以一“情”字概括香玉性格:“种则情种,根则情根,苞则情苞,蕊则情蕊”。葛巾、香玉把感情作为缔结婚姻的唯一基础,而不是婚姻的附属物,从她们身上体现出了与当时的女性全然不同的精神境界。这种爱情观,显然带着恩格斯所谓的现代色彩。第一,“它是以爱者互爱为前提的”;第二,“仅仅为了能结合,双方甘冒很大的危险,甚至甘拿生命来孤注一掷”。这种具有现代爱情意识的女性的出现,把歌颂纯真爱情的传统主题提升到崭新的高度。她们追求的爱情是建立在相互倾心、以诚相待,志趣相投、人格平等的基础上的。endprint

二位花仙性格又各有千秋。葛巾成熟大方,富有魄力,在与常生的爱情关系中始终能占据主动;香玉温婉灵秀,风雅洒脱,书舍相会,小鸟依人。助黄生迫绛雪来舍,又有几分活泼顽皮。她纯情执著,秀外慧中,是位不受尘俗污染的好女子。

归根结底,葛巾、香玉都是蒲松龄借以写意的美好的异类人格。余集《聊斋志异序》揭示蒲松龄创作心理说:“以为异类有情,或者尚堪悟对。”或许蒲松龄在对不合理的现实绝望之时,将他对于人性的诗意理想,为爱付出的渴望,精神契合的期盼,都融入与异类交往的故事中,在美好的异类身上展示了另一种生命的存在方式,从而对异化的人性和不合理的人间法则进行了有力的反讽。

三、香玉人如其名

蒲松龄笔下的这些美丽的精灵,他们一一幻化成人形后,身上具有人的美好品格,其服饰装扮、神情举止、喜怒哀乐,同人无异,但他们身上不经意间透露出的物性,却又让人觉其非类。如,在《荷花三娘子》中的荷花三娘子生育时,她“自乃以刀剖脐下,取子出,令宗裂帛束之,过宿而愈”。她自己用刀剖开腹部,把儿子取出来,让宗湘若撕了一块布,将腹部的伤口包扎起来,过了一夜就好了。原来三娘子是枝“干不盈尺”的红莲,蒲松龄大概是从莲蓬取莲子的方式,想象出了这则史无前例的剖腹产手术!三百多年过去了,现在剖腹产手术已很普遍了,只是还远远不及作者笔下那样极快地止血、止痛及愈合罢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也许也会成为现实。生育在另一篇《竹青》中也有提到。竹青临盆时“胎衣厚裹,如巨卵然,破之,男也”。竹青是鸟变的人,故其生育是卵胎子(同哺乳动物鸭嘴兽类似,只是不经孵化而直接“破之”而已),既有鸟的物性,又有人的特征,同文中的荷花三娘子的生育相映成趣。同一事件,彼一植物,此一动物,经蒲翁点化,各得其所,各臻其妙,颇具异曲同工之妙,令人击节赞叹!

葛巾、香玉两牡丹花的物性则是从“香”体现出来的。花香,就是花带给人的感受。葛巾紫衣宫装,就是紫牡丹的暗示,香玉身着素衣,至黄生处是“盈盈而入”,令人想见白牡丹花枝摇曳的风姿,她们身上散发出奇香,沁人心脾。香玉人如其名,她乍一露面,撞见黄生好奇地追逐,惊羞躲避,“裙袖飘拂,香气洋溢”,香,是牡丹花特有的清香。葛巾身上的香气更是得到多层次的渲染。最初,常生初见葛巾就相思成疾,忽又迎面碰到,惊喜得拜倒在地,“女郎近拽之,忽闻异香竞体”,“使人骨节欲酥”。第二次,常生赴约,急不可待拥抱女郎,感觉到“纤腰盈掬,吹气如兰”,呼出的气都带有兰花的清香。第三次终于得以欢会,“玉肌乍露,热香四流,偎抱之间,觉鼻息汗薰,无气不馥”,“去后衾枕皆染异香”。热气腾腾的香气四处流溢,拥抱间,只觉得鼻息体味间,没有不芬芳袭人的。香,既是牡丹花精身份的写照,也为这个悲剧爱情故事笼罩上一层扑朔迷离的色彩。

蒲松龄在人和大自然的生灵关系上,巧做文章,做巧文章,为我们“提供了新的东西”。《葛巾》、《香玉》写的是至情至性的牡丹花妖与人间男子的爱情故事,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恩爱两不疑”的夫妻情,从《荷花三娘子》我们又可领悟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洒脱之美,《黄英》里菊花精灵幻化的黄英卖菊致富,广置田产,以雅化俗,更耐人寻味。她们可爱的性格、美好的品质,以及丰满而独具个性的艺术形象在21世纪的今天也依然发出熠熠的光彩。作家特有的敏感和创新的精神,更是令人赞叹。

参考文献:

[1]张友鹤,蒲松龄.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2]马瑞芳.为精神美照亮的聊斋女性[A].东岳论丛,2002-9.

[3]马瑞芳.谈狐说鬼第一书:踉马瑞芳读聊斋[M].北京:中华书局,2006.

[4]马积高,黄钧.中国古代文学史:下.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

(作者单位 福建省龙海市第五中学)

编辑 申 璐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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