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画幅黑白摄影
2014-05-09冯建国
冯建国简介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摄影家协会艺术摄影委员会委员。毕业于东京日本大学研究生院艺术学研究所,获艺术学(摄影)硕士学位,主要研究大画幅摄影以及高品质相片制作、摄影作品长久保存处理的理论和技术。并使用8×10大型相机二度到西域丝绸之路采风,完成作品《西域旅路》 的制作。2000年,作品《高原的母亲和孩子们》获联合国环境署国际环境摄影比赛佳作奖。2004年,作品《皖南民居—世界文化遗产》获第21届全国摄影艺术展中国的“世界遗产”最佳摄影艺术奖。2006年,获中国摄影家协会颁发的“建国以来为中国的摄影事业做出‘突出贡献摄影工作者称号”。2012年,获第九届中国摄影“金像奖”。 在日本、台湾、美国、北京、上海、香港、杭州、平遥等地举办个人摄影展30余次。
我与摄影结缘时间不长也不短,但从1996年开始,我一直使用8×1 0英寸底片的大画幅相机和黑白胶片从事我的个人创作。
经常也会碰到一些影友问,干嘛要拍8×1 0呢?多笨重,等你把相机架好了,人都跑光了。这话不假,一套8×1 0的标准装备就将近三十公斤重,出外跋山涉水体力再好也吃不消。大画幅相机机动性差,速写性差,论抓拍性能远远不能与小型相机相提并论。但大相机有大相机的特点,从选材、创意到拍摄方法都与小型相机有别。以往拍135时,我总喜欢提醒自己,用短焦距镜头,尽量靠近被摄体一些,主观一些,向前再走一步。现在我拍8×1 0时便完全换了一种姿势,常会提醒自己要客观一些,往后退一步,慢慢看好被摄体,待身心的焦点完全合焦了,然后才按快门,切莫求急。相信欣赏过摄影大师爱德华·威斯顿,安塞尔·亚当斯原作的人,一定会被那高度清晰的影像,丰富优美的黑白影调,细致动人的纹理质感和深刻的思想内涵所倾倒。要想走近大师惟恐路途过于迢迢,便想起找条捷径,先从用跟大师们一样的8×1 0大型相机学起,这便是我拍8×1 0的最单纯的初衷。刚好1990年我在日本留学期间,安塞尔·亚当斯的经典名著《The Camera》、《The Negative》、《The Print》被译成日文版,特别是有关底片和相片制作的两部书更是让我爱不释手,从中得益匪浅。
我的冲洗
我拍8×1 0基本上都拍黑白胶片,因为它能在底片冲洗及放大过程中自由地控制密度和把握影调。我的曝光及底片冲洗方法主要采用安塞尔·亚当斯的区域系统(Zone System),经验告诉我,它是把握和控制影调的最科学的方法。要制作一张影调优美的相片,首先必须制作出一张反差适宜的底片。好的底片至关重要,否则将会给后期的印放制作带来莫大的困扰和浪费,这包括时间、药水和相纸。我喜欢将高感亮度的胶片降低感光度来使用,然后再配以稀释的显影配方,这也是因为许久以来为摄影界所推崇的“根据阴影部分曝光,按照强光部分显影”的技术原则。我喜欢使用柯达Tri-X和伊尔福HP5专业胶片,从特性曲线上可以看到它的趾部比较短,肩部比较缓,我喜欢它对暗部层次所呈现出的朴素的影调分离和亮部表现的温和的个性。
我的后期制作
关于摄影作品的后期制作,特别是黑白摄影,我一直认为应该是和前期拍摄构成一个完整的创作过程,不能轻易忽视。所以从1996年开始拍摄大画幅黑白至今,后期的底片冲洗和手工照片放大,我一直坚持亲自动手,不敢丝毫松懈。安塞尔·亚当斯的“区域系统”理论本身就是主张从前期的预先想象、到拍摄时的曝光控制、再到后期底片的冲洗和照片的放大制作是摄影创作的一个完整的过程。亚当斯关于照片后期制作有一句经典名言:“底片是乐谱,放大是演奏。”(The negative is the score, and the print is the performance.)由此可见, 亚当斯在摄影创作中将后期制作放在相当重要的位置。严格来说, 底片只是摄影创作中的素材, 只有印放到相纸上, 为摄影家最后认可, 并签名以示对作品负责的相片才能算是完成的摄影作品。亚当斯在他的论著《The Print》一书中, 还提出“Fine Print”(高品质相片)的理念。 “Fine” 一词在英文中虽然有“美好的”、“优良的”、“精美的” 之意, 但我认为应该将其视为摄影表现的一个专用名词来理解更为适当,可以理解为达到了一定艺术水准的, 这包括在艺术表现上与制作技术上完美结合的、高完成度的摄影作品。
另外,对摄影作品树立一个科学的、严谨的后期处理观念,对提高摄影作品的制作质量和品质管理,与国际摄影接轨,培养摄影作品的收藏市场,都将起到重要作用。
我的创作
从1996年开始,我背着8×1 0到新疆去,沿着丝绸之路开始了我的中国西部创作之旅。从那时起,我与大画幅黑白摄影结下了此生不解之缘,与中国西部结下了一份难舍的情结。十几年的光阴,引领我在神奇的中国西部印证下无数执着和探索的足迹。我通过8×10英寸一方独特的取景框和黑白胶片,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中,寻找心中一片渴望已久的绿洲,在万水千山的天界雪域,去寻找梦中的一块圣地,那就是我的香格里拉。
摄影是一种观看世界的独特方式。一台古老而又沉重的相机和由它带来的几分笨拙而又充满仪式感的观看世界的方式,正好对应了我在中国西部寻梦的心境与朝圣的仪式,这既是我对摄影的一种理解,也是对摄影的一种追求。
自1999年起,我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这块神奇的土地,便深深地被它那气势磅礴的大自然和悠久而浓厚的宗教文化所吸引。
高原上诸多白雪皑皑的神山和蓝湛湛的圣湖,总是像高原的严父和慈母一样,默默地呵护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虔诚而又勤勉的藏族人民。雪域高原的辽阔和寂静总会给来访者带来许多独特的感受,也让我总是能感受到天界雪域、人与自然浑然一体的一种敬畏感和亲近感。青藏高原藏族原住民,在那高寒的自然环境中所展现出的顽强生命力和富有神圣仪式感的生活方式令我感动至深,久久不能忘怀。
自2007年开始,我又尝试用一种纯白色的背景来给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藏族百姓拍摄肖像。我想尝试用这种单纯的形式来展现藏族人民淳朴而又虔诚形象,想通过不同地区百姓的表情、服饰、个性来展现处于大变革时代的高原人特有的生活沧桑感和一种时代精神的面貌。
我更想透过这些个体的表象来展现出凝聚在群体身上的,在青藏高原大自然以及藏传佛教熏陶之下的一种内在的文化和精神的力量。我衷心地期待这些青藏高原百姓的肖像,能够成为一个变革时代的一个民族的影像遗产,我也真诚地想透过这些影像来表达我对世世代代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藏族人民的一种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