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桥老街,转角即相逢
2014-05-05妙玉
妙玉
黄桥南濒长江,东连如皋,北接姜堰,是苏中、苏北地区通往苏南的重要门户,也是苏中、苏北地区规模最大的集镇,素有“北分淮倭,南接江潮”的水上枢纽之称。
早在南唐升元元年(937年),泰兴置县时,黄桥已是一大集镇,时称永丰里。黄桥建镇以后,商贾云集,寺院林立,日益繁荣。
以十桥路为对称轴,黄桥老街的街巷分为巷、弄两级。其中,巷是居民区内的交通干道,宽约3米,基本呈东西或南北走向。弄是民居之间的便道,往往细长曲折,与巷道垂直相交,宽1.5米左右。
这些巷弄纵横,每走一步都是历史:方圆不大的老街内,拥有22处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及多处历史遗存和遗迹;开国元勋陈毅、粟裕,民国中将朱履先,喜剧大师丁西林,地质学家丁文江,明陕西道监察御史何棠等,都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伫立街头,听一曲琴声悠扬,穿越千年沧桑,阅尽人间时光。
“致富”桥和“文明”桥
黄桥自古河流众多,有“大川环于外,小港横于中”之说,是典型的水乡小镇。由此,各式各样的桥便应运而生。清光绪乙酉年(1885年)《泰兴县志·河渠》载:“黄桥有永丰、拱辰、文明、永安、花园、吕家、致富、永昌、直来诸桥。”可以想象黄桥桥梁之众。今日最为时尚的语汇“致富”“文明”在100多年前的黄桥就有了。先建致富桥,再建文明桥,说的正是历史上的黄桥。文明桥上刻有对联两副,分别介绍黄桥水系流向、附近景观和桥孔的功用及迷人景色,对联是清金金式撰书,金金式为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进士,曾参与“公车上书”,是著名文史学家、教育家、方志学家。
其实,致富桥当初的名字叫“知府桥”,是为了纪念广平府知府何棠。何棠,明正德辛未年(1511年)进士,因为官清廉,勤于政务,深得礼部尚书毛澄器重,升任员外郎。当时,吏治腐败,全国陷于极度的动荡和危机之中,何棠与一些同僚劝谏正德皇帝,后被外放直隶广平府知府。明嘉靖元年(1522年),新皇帝追寻先朝谏阻武宗南巡的有功之臣,加封何棠三品俸。何棠随后告老还乡。在他辞世后,家乡人将其墓边石桥命名为“知府桥”,沿陈300余年。清咸丰九年(1859年)重建时,更名为“致富桥”。1940年,黄桥战役打响,支前物资即由此桥源源不断送往前线。
廿八券门故事多
与其他老街有所不同的是,黄桥老街区具有独一无二的“券门模式”。
进出28个券门,走在黄桥参差错落的72条老街上,转换于米巷、珠巷、罗家巷里,品味那精雕细琢的原汁生活,洞见老街古巷里的繁华过往……几番无意,几处徜徉,不经意的一个转角,便已阅尽千年时光。
自明清时期起,黄桥百姓就在街巷的两端或相交处建有类似小型城门式样的砖砌券门,共有28个。每当夜幕降临,券门闭门落锁,将老街相隔成若干个封闭的大宅院,以保治安。
随着岁月流逝,大部分券门已不复存在。近几年来,经过保护、修缮,已有13个券门得到恢复。
有意思的是,黄桥老街的每个券门都有一个特定文化含义的名字,都有一段耐人寻味的历史故事。如“澄江门”门前水系南接长江,水上交通便捷;“镇海门”是北宋年间海水倒灌,地方罹难,建“镇海”券门镇住海水不再犯境;“钟灵”“毓秀”,是因其街区内走出了丁文江、丁西林等文学巨匠;“龙翔”“凤翥”,则是其巷内有人在朝廷为官,沾了龙气;至于“南管”“北钥”,就纯粹是管护关锁之意了。
生意兴隆东大街
历史久远的黄桥老街保留了明清的鞑子门,古老的行业如酿酒、竹器制作、桶炉烧饼等草根经济,在此生生不息。黄桥72条街巷名颇有趣味,米巷是专门卖米的,布巷主要经营布匹,铁匠巷里丁丁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后人嫌卖小猪出名的猪巷名字不雅,改为“珠巷”。从中不难感知到黄桥浓厚的商业氛围和市场繁荣。史书载,黄桥“执四民之业者,率不下千户”,“四方之士,商贩归往,云集蚁附”,俨然江北“一大区会”。
虽有几十条街巷,黄桥能称得上街的却并不多,东大街便是其中之一。
东大街长约250米,宽约3~4米,青皮石、麻石街面,两旁商店鳞次栉比。
在当地老百姓心中,冠名“泰和”的都是响当当的品牌名店,以致当地流传着“苦不过老泰和,甜不过同泰和,出色不过裕泰和,小气不过丁泰和”这样的顺口溜。原来,老泰和是药店,当然苦不堪言;同泰和是卖杂货的,其中有糖,当然甘甜;裕泰和是卖茶叶的,尤其出色;丁泰和是布庄,需要一尺一寸地量,自然小气不过。
裕泰和茶叶庄黄桥店创办于1876年,经营中虽历经坎坷,但老板胡树铭毫不气馁,设法盘活茶庄。由于裕泰和茶叶店善于经营,严于管理,视质量、信誉为生命,很快成为黄桥首屈一指的品牌名店。到了老板胡静之手上,发展更为迅速且更加注重信誉——其名声可以当现金、支票使用。事实上,裕泰和在经营中用一种凭证就可以代替现金、支票,做到日后统一结算。
东大街是繁华的,东大街街中心从东到西的青皮石上几道被车轮碾磨过的凹痕近3厘米深,不知历时多少岁月,又有多少车轮碾压过。
封家园旁有古巷
封家园巷在黄桥镇区西部,南至六角池,北至南庵庙场的古井,长约70米,宽4米多,因西傍封家园而得名。
居住于此的10多户人家中,路南端朝东的第一家是所大宅院。它青砖黛瓦,雄踞于路边高垛上,显得极有气势。此房建于清末,系民国中将朱履先堂兄、人称“二大人”的朱励身住宅。朱励身在民国初年曾任过浙江遂昌县知事,离任回家后,发起募捐,修建文明桥,记事石碑今存放于何氏宗祠内。他的女儿朱宝粹于抗战时在重庆开诊所,与邓颖超等关系极好,后按邓颖超指示,创办重庆济民产科医院,成了共产党的地下掩护所,朱宝粹被誉为“重庆阿庆嫂”。
艾家磨坊在封家园北部河岸上。过去人家吃面和 子,都是自己买麦,去磨坊加工,故磨坊的日加工量较大,都用骡或驴拉磨,筛屑也是用脚踏的大筛筛。磨坊里,整天只听见拉磨的隆隆声、驴蹄的得得声和踏筛的切窟声。驴拉累了,主人将它牵到外面场上打滚,以恢复疲劳。几个滚一打,驴便得意地叫起来;而今,这已成了绝响。
粮行遍地成米巷
泰兴历来是产粮大县,开设有多家粮行,黄桥镇尤多。民国期间,黄桥镇不足200 米长的北街上就有粮行28家。
有一家开设很早的粮行却鲜为人知,它就是丁椿所建的丁万昌粮行。丁万昌粮行开设在黄桥米巷东首,现黄桥战役纪念馆东侧三四米处,规模很大。
丁椿为武秀才出身,因多年负责漕运,押运公粮,对粮食行情熟悉,了解各地粮食差价,加之他的叔父此前已在当地开设米肆,于是在清道光前期,丁椿于老家住宅东侧亦开起粮行来。
由于地处数县中心,黄桥历来为粮食集散地,丁万昌粮行将周边地区及里下河一带的粮食收购上来后运到外地出售,再从外地购回本地所需品种。丁家原本富有,本钱大,又做过官,生意做得很大,利润很是可观。丁椿的两位胞弟丁桂、丁楷乘势而上,也开起米店来,一个店号叫丁均昌,一个叫丁利昌。后来,巷子里的丁姓族人仿而效之,纷纷开起粮行米店,整条巷子成了米粮一条街,被称为“米巷”。
有一部通俗唱本《扒抢记》描述当时黄桥米市的繁荣景象:“布巷都是卖布的,米巷家家把米秤。”
黄桥灯会越千年
正月十五元宵节,黄桥一带民间素有观赏花灯的习俗。黄桥灯会一般由本地商会牵头,行业公会协办,各大商家店主积极参与,逐步形成了一定的制度和特色。每年兴灯之前,黄桥商会派一个敲柝子的人走街串巷告之:“兹定于某月某日兴灯,请各店家自行将门口荫棚拆掉,通知诸亲六眷前来观灯。”听到通知,商家广邀业务单位莅临赏灯;镇上居民邀请三亲六眷来玩耍观灯。
由于镇内街巷只有3~4米,为便于表演,历来观灯规矩是人不出屋檐,只能站在屋檐下看。花灯走到哪家门口时,主家要自备一串小鞭,“噼噼啪啪”燃放后,花灯才会停下来表演。店家还要提前准备犒赏的银钱、香烟或者茶食等。
灯会最前头打头的是一对高脚牌灯,后边紧跟的就是南巷的人灯,也叫“招财利市”灯;北街上出的是狮子灯,9头狮子张牙舞爪,摇头摆尾,项下铜铃“哗哗”直响;东大街出马灯,30多盏马灯扮演着如辕门斩子、太平天国之类的戏文;其余还有挑水果担的、挑花担的、荡湖船、踩高跷等表演,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灯会从晚上7点开始到凌晨一两点钟收场。观看花灯的人熙熙攘攘,组织者在全镇28个劵门口放置箩筐,凡是拾到东西者要交到那里,第二天由失主前去认领。
灯会从正月十三开始,有一年竟然一直搞到农村“三麦”上场才结束,缘故是“灯夹会”。会,即菩萨会,农历四月初八是菩萨生日,把兴会与兴灯连起来,是黄桥灯会的特色。
水龙会人命关天
黄桥至今依然保留着火巷﹑火帝庙﹑水龙局巷等地名。水龙是旧时救火的工具,存放水龙的地方叫水龙局。黄桥最有名的水龙局有珠巷的潜龙渊、东大街以及王家巷的水龙局。福慧寺大门东侧和马巷内设有数只常年贮水的“太平缸”,供失火时取水用。
珠巷的“潜龙渊”进门两三米处,一道常年关锁的木栅栏将室内空间隔成两块。里间靠墙的砖台上供奉着一尊面貌不清、色彩斑驳的泥塑火神祝融像。神像脚下放着水龙,墙上挂着帆布水龙带、拎水用的笆斗等救火工具。水龙是当时救火的主要工具,它由一个高约70厘米的椭圆形大木桶、两个粗大的紫铜活塞缸以及与之紧密联接的一根又长又大的横木杆组成。使用时启动横木,两端一高一低带动活塞,水便随着压力从输水带中喷出。
每年农历六月廿三,黄桥都要举办水龙比赛,操作水龙者要年轻力壮,还备有各级梯队轮流上阵,他们被称为揿龙和摇龙。灭火时,若水源距火场较远,还要有二三十人的挑水手,不停将一担担水倒入储水桶中,供水龙有足够的水。
在当时,一旦发生火灾,附近居民立即鸣锣报警。如在夜间,通往失火地的沿途街巷,家家户户都挂起灯笼或者点起灯盏,使水龙及其他救火的人能以最快速度到达事发地。灾后,主家常会备些酒菜款待水龙局的人,但他们不忍让其破费,从不赴宴。主家过意不去,就在红纸上写一封诸如“本宅自不小心,遭遇回禄之灾,承蒙众多乡邻相助,谨此叩谢”等语句的感谢信,张贴于闹市或水龙局门口、街头巷口。古镇乡民的守望相助就在这红纸上传承下来。
黄桥一战美名扬
新四军苏北指挥部旧址位于南大街219号,因其位于古运盐河拐弯处,故名曲江楼。1940年夏秋,新四军抗日东进。同年9月,新四军苏北指挥部驻曲江楼,总指挥陈毅下榻于此,运筹帷幄,最终取得了黄桥决战的胜利。当时还留下一首广为流传的民歌:“黄桥烧饼黄又黄,黄黄烧饼慰劳忙。烧饼要用热火烤,军队要把百姓帮。同志们呀吃得饱,多打胜仗多缴枪。”黄桥人民当年支援革命的热血激情,随着《黄桥烧饼歌》的音符响遍大江南北。
新四军第三纵队司令部旧址原为严复兴楼,系清代民居建筑。1940年10月,粟裕、陶勇在这里指挥所属将士坚守黄桥,为黄桥战役的全面胜利立下不朽功勋。
黄桥镇米巷10号丁家花园内坐落着新四军黄桥战役纪念馆。这也是建馆最早的新四军纪念馆。
其所在地——丁家花园,是我国现代地质学之父丁文江故居。他曾做过李四光的老师,主编过当时世界知名学术刊物《古生物志》杂志,其中最惊人的发现是1927年在北京周口店发现了震惊世界的“北京猿人”化石。
丁文江故居建于清道光年间,仿苏州宰相潘世恩府第格局园林建筑,古朴典雅,规模庞大。东大厅与花厅之间有小方厅一间,窗明几净,是丁文江小时候读书的地方。丁文江逝世后,其兄文涛曾致函丁文江好友胡适,请他为小方厅题额并跋。作为中国现代科学的拓荒者和新文化运动的开拓者,丁文江贡献良多,这样的伟人就诞生成长在这独具魅力的黄桥老街上。
【责任编辑】赵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