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检雄风（下）

文/蒋爱山

铁检雄风（下）

文/蒋爱山

网上寻迹

当我们尽情享受云计算、大数据、发达网络通讯和全媒体快捷福利的时候，有的犯罪分子也在充分利用这新型的时代工具。

新形势下反贪侦查人员是继续沿用传统的“一张口、一支笔，由供到证”的侦查方式，还是锐意创新，探索新路？上海铁检院反贪部门充分运用电子数据引导案件侦查，查办的中国铁路对外服务公司上海公司（简称外服公司）吴健超贪污案，就是成功的范例。

犯罪嫌疑人吴健超，三十出头就当上了中铁外服上海公司运输服务部副经理，令同事、同学羡慕不已。吴健超，长得健硕，头脑活络，喜欢微博、微信，能娴熟使用各类电子通讯设备和网银等简易、便捷、新潮的工具。然而，吴健超隐蔽运用现代网络工具屡屡犯罪，在精明的反贪侦查人员的“功夫”面前，一一露出“马脚”，真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据查，在2011年到2012年的短短一年里，吴健超就以职务之便，虚开、多开公路运输发票，票面金额达人民币173万余元，侵吞公款达人民币63.6万余元。

侦破此案，还得从一封实名举报信谈起。

2012年的一天，上海铁检院接到一封举报信，信中写到：“2007年吴健超由北郊站调入外服公司后，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在与客户办理运输业务的过程中高价低发，通过亲属王某某多次收受客户回扣，数额巨大。”“数额巨大”，有多大？接受哪个客户、什么人的回扣？含糊其辞，不得而知。面对这封实名举报信，反贪局副局长邵维伦和柳旦、黄玉凤等侦查员进行了查案价值的研判，认为铁路系统长期的封闭性以及对于货运领域的垄断、车皮的短缺，加之吴健超身处此位等多种因素，举报线索具有一定的初查价值。

然而，初战不利。随着对吴健超所在外服公司的外围调查不断深入，侦查人员就发现该线索存在致命的缺陷，外服公司向客户收取的费用叫包干费，包括了铁路运费、报关费、公路运输费、代理费等等内容。除了其中的代理费之外，其余的费用都是代收代付，而代理费一项的最低价格在公司已有严格规定，吴健超对高价货物进行低价发运的操作空间自然就小。因而，为他人谋取的利益不大，即使得到“好处”，受贿的案值可能有限。

案件的突破，似乎陷入了僵局。

侦查员此刻明白，中国铁路对外服务公司上海公司主要专业代理俄罗斯、蒙古、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朝鲜、越南等国家的大陆桥集装箱门到门业务、铁路整车的国际联运代理业务，也就是说，外服公司主要操作国际铁路货物联运、集装箱多式联运、铁路过境货物运输、铁路海运联运等进口、出口运输代理业务。特点是业务量大、呈封闭式、多次且每笔进行结算，查案难度自然不小。

“我们不能过分依赖举报所反映的线索。”

“我们不能光拘泥于受贿犯罪的框架。”

侦查员们集思广益，拓宽思路，另辟蹊径，向吴健超可能涉嫌的其他犯罪方面寻找蛛丝马迹。

于是，一场以运用现代电子数据引导案件侦查的战斗，在悄无声息中打响了。

为了搜索有效证据，不打草惊蛇，避免犯罪嫌疑人串供、毁灭或隐匿证据，侦察员们开始秘密侦查，暗中取证。

经过数日对吴健超社交情况的排查，从聊天记录、网上交易和通讯记录中发现了“名堂”！继而追踪寻找与其联系频繁的人，并与经济往来的汇款人相互比对，发现这几个人都是与外服公司有业务往来的私营公司老板。

吴健超将部分大款项转账给了一个叫“小夏”的女人，侦查员们兴奋不已。一个神秘的女人出现了！

那么，这些私营公司老板与吴健超到底是什么关系？小夏又是谁？吴健超为什么要汇钱给她？一个个疑团缭绕在侦查员心头。

侦查员感到，吴健超银行卡内的资金流向，固然符合货运业务的结算方式，但将运输款打入业务员个人的银行卡，似乎有悖行业规则。侦查员决定先从神秘女人小夏入手进行突破，逐步厘清脉络。

外围调查在悄悄进行。侦查员采集了小夏本人发布的微博信息和淘宝交易记录等电子数据，查明她是天津某家物流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的职员，极度崇尚奢侈品，所使用的衣物、鞋包、化妆品等都是国际一流名牌，而且名下的轿车也是全进口主流品牌。她经常在淘宝网购买国外奢侈品，并将照片发布在微博上，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但小夏的家庭背景一般，其收入怎能负担如此高昂的日常生活开销。显然，吴建超的汇款在支持着小夏的“奢侈”生活。两人又是何种关系呢？侦查员发现，吴健超网上银行交易记录中有一条付款内容是“房租”。于是侦查员顺藤摸瓜，找到了房东，从而证实与吴健超以夫妻名义共同居住的人正是小夏。

“你和吴健超是什么关系？”侦查员问。

“……业务关系。”小夏低声道。

“他为何一直汇钱给你？”

“我没有和吴健超提出过佣金，他也没有给过我佣金，只说了让我多给他点业务，他会给我钱让我买点奢侈品，再陪我出去玩，因为当时我们的关系比较好。”

“有一部分钱是吴健超让我给客户的退佣，一部分是吴健超给我来付房租的钱，余下的钱就是给我用和我们共同生活开销的。”

“你知道他有妻子儿女吗？”

“知道！”

经过层层抽丝剥茧，吴健超的犯罪脉络逐渐清晰，他应当具有构成职务犯罪的嫌疑和作案动机。

吴健超移情别恋，靠他自己的一点工资是无法支持“家外家”的生活。

钱，从何来？

侦查员采取了更为隐蔽的侦查方式展开调查，发现向吴健超汇款的都是承包公路运输的企业。由于公路运输结算方式是代收代付，外服公司在公司管理上又缺少相应的监督，给吴留下了一定的操作空间。据此判断，货运公司给吴健超的汇款不是行贿款，这样吴套取公款的嫌疑更大了。

那么，吴健超又是通过哪些业务往来套取了公款？又套取了多少公款？怎么查获证据？一系列的问题摆在了侦查员面前。

困难，难不倒睿智的检察官。他们组合出击，运用多项电子数据确保铁证如山。对吴健超的QQ聊天记录进行反复梳理、比对和筛选，查找到了重要涉案证据——吴健超发送指令给货运公司如何开具发票的信息，其中包含了让业务员虚开发票套现的信息。但问题又来了：QQ聊天工具上面的名字都是化名，怎么才能把他们和汇款的货运企业一一对应起来呢？于是，侦查员分别找到了几家主要涉案单位负责人谈话。但困难重重，其中一个专门帮人家开具虚假发票的既无营业场所又无货运业务的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的负责人，面对检察官除了一句“我是癌症患者”外，什么也不说。还有一位涉案的公司法人代表，为帮吴健超开脱罪责，竟在检察官面前玩起了假账，王顾左右而言他。

谎言，自然蒙混不过侦查员们锐利的眼睛。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查实了吴健超如何通过QQ发给相关公司如何开具发票的指令记录，以及QQ聊天记录中化名者的真实身份，正是有关涉案公司负责人。不仅如此，而且还发现几家货运公司给吴健超的每一笔汇款金额都有零头，开具的公路运输发票金额与QQ聊天记录有着惊人的吻合，货运公司的业务量与其汇款金额相比较，明显超过了利润。至此，一条通过虚开公路运输发票套取公款的脉络，在承办人面前一一显现。

兵贵神速。上海铁检院检察长谈信友靠前指挥，抽调力量，组织全体反贪干警对案件进行突审，封堵嫌疑对象对抗审查的缝隙，从而最大限度地防止吴健超串供及毁灭、隐匿证据的可能性。

但犯罪嫌疑人吴健超坐在反贪干警面前，仍企图蒙混过关，巧舌如簧，百般狡赖。

“我给客户开的发票都是包干价。我存在虚开短驳费的情况，但这个虚开的钱主要用于退佣，我没拿钱。”

当反贪干警将他与货运公司的QQ聊天记录、交易凭证和通讯记录，一一展示在他的眼前时，吴健超立马瘫坐了下去。

“没想到，我费尽心机在网上运作，还是没能逃避！你们真厉害！”

吴健超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将侵吞公款的罪行和盘托出。

作者介绍：

蒋爱山，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员、中国检察官文联摄影协会常务理事、文学协会理事、上海市检察官文联专职副秘书长兼摄影专业委员会主任。198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曾在《人民公安》、《人民日报》等几十家报刊上发表文章200多万字。

卯上“1万元”

2013年5月，南京铁检院接到上海铁检分院给出的一起要案线索。随即，南京铁检院反贪局对这起南京电务段段长陈辛怡涉嫌受贿犯罪的线索进行了梳理。

“我曾向某人送过1万元。”的字样跃入了侦查员的眼帘。

“1万元”，这在南京铁检院反贪干警查处的若干贪污受贿案案值中，数字或许说大不大，说小还真小了一点。

然而，南京铁检院反贪局干警没有忽略，更未放弃，而是与“1万元”卯上了。

1万元，送给了谁？经查，收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承担着京沪铁线、沪汉蓉联络线、沪宁高铁南京地标线等十多条、总长达2000多公里铁路运营线路，以及南京、芜湖长江大桥等地的信号设备维修任务的南京电务段陈辛怡段长，这是一个正处级的“一把手”。

陈辛怡身居要职，能收“1万”，就可能收受更多的“1万”。案值评估后，侦查员们深感大有文章可做。

于是，陈辛怡被“请”进了检察院。

情况立即上报到上海铁检分院，苏华平检察长及时作出“同步跟进，加快初查，扩展战果”的指示，并统筹决策，组织协调上海、西安、北京、浙江等铁检机关和地方检察机关的有生力量协助调查取证。与此同时，省检察院也全力支持，接入全省统一的侦查基础信息综合查询平台，对陈辛怡的社会、家庭及相关信息进行采集，并对行贿人徐某的通讯记录进行恢复、提取，从而获得了陈辛怡在案发前与行贿人串供的客观证据。

寻找关键行贿人，是反贪干警最棘手的事。因为做铁路线上的生意人，整天满世界跑，居无定所，行贿人又涉及上海、陕西、浙江、北京和河北等地，更重要的是陈辛怡涉嫌受贿时空跨度长、笔数多、涉案单位分布区域广，跨地区调查取证量大。

根据上述特点，南京铁检院不畏艰难，全院力量密切配合。邱友根检察长坐镇指挥，参与案件线索的筛选、侦查方向的确定，跟踪和掌握案件的进程。

查案取证，一波三折。但见干练的女反贪局局长柳慧敏带领副局长朱宁、朱晓凌及周伟等六人先后抵达古城西安，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生产信号设备小厂，开始询问行贿人，期望能获取证言。

“我们的员工，都是老弱病残者，工资都发不出，哪有钱送人，你们走吧！”企业负责人先是含糊其辞，后来索性一语不发。

柳慧敏此时深深地知道，办企业不易，办一家集体加工厂就更不容易。况且，在铁路调查取证之时，因铁路方面与供应商关联密切，稍有风声便会传开。再则，不少行贿的企业，产品专属性强，大都用于铁路，一旦因行贿被列入黑名单，必将失去供货资格并影响企业的生存发展，顾虑在所难免。但惩治腐败，需要证据，法律无情，容不得半点慈悲。在侦查员们做了大量工作后，仅仅获取了一些线索。

拉线查证！反贪干部以南京为中心辐射东西南北两个直辖市和四个省的十个城市，行程近数万里，16家单位20多人进行调查取证，从而形成了完整的侦查证据链。

经依法侦查查明，犯罪嫌疑人陈辛怡在2009年至2013年担任宁波电务段段长、南京电务段段长期间，利用全面负责行政工作、分管人事、财务工作等职务便利，非法收受杭州某科技有限公司法人代表陈某等人的贿赂，共计价值人民币17万余元，并为对方谋取了利益。

证据有了，亮剑的时刻到了。

然而，南京铁检院没有这么做。他们打了一张“温情牌”，促使其真诚悔罪。

犯罪嫌疑人陈辛怡被羁押后，其家属非常担心其在看守所的生活状况，尤其是在为其丈夫聘请律师被拒绝后，更加担忧，为此，南京铁检院让技术人员特意拍摄了一组反映陈在看守所内精神状况的视频，播放给她观看。与此同时，反贪干警还针对陈辛怡入所之后一直担心年迈多病的父母和患病女儿的情况，同意他妻子每周写一封信给驻所检察室，转达给陈辛怡。这一人性化的执法，不仅彰显了法律的温度，而且让犯罪嫌疑人陈辛怡逐渐放下了思想包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于是，就有了犯罪嫌疑人陈辛怡内心的忏悔和独白：

尊敬的检察官，我认罪服法。我反思悔过，我从一个领导信任、亲人依赖、同事尊敬的人，沦落到与自己所不齿的小偷、毒贩同囚一室的罪人。我无心触犯法律，但由于无知和对法律的淡漠，把厂商的行贿款竟当成正常的人情交往，以至于走上犯罪的道路。我愿意以我的教训警示同仁、警示社会。

写到这里，笔者不得不为南京铁检院干警的骁勇善战和办案能力所折服，同时也为这个曾是正处级干部因贪婪而沦为阶下囚所痛惜。

2013年，是铁路检察机关属地化管理的第一年，面对新的形势和要求，面对办案人员少而呈老龄化，侦查装备落后、案件线索匮乏、基础条件薄弱等不利因素，南京铁检院不辱使命，顽强奋战，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仗，结案率达百分之一百。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

采访后记

一代代战斗在铁路线上的干部职工为国家的建设和人民的幸福生活，创造了丰硕的业绩。但有一些人终因禁不起钱色诱惑，屡屡将攫金的“黑手”伸向建设工程、材料采购、货物运输等领域，陷入犯罪泥潭，葬送了大好前途，并在囹圄中忏悔不已，为自己的贪婪欲望埋单，毁掉了自己，也殃及了家庭。

上海铁检机关的广大检察干警，尤其是反贪干部在加大查处形形色色犯罪案件的同时，不辞辛苦地深入铁路站段和建设现场开展预防职务犯罪宣传教育，积极开展“工程优质，干部优秀”的创建活动，促使铁路干部职工严于律己，自重、自省和自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