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庄(组诗)

■鸣钟

我的村庄(组诗)

■鸣钟

冬至

冬天来了

风贴着田埂奔跑

一直跑到荒凉的河堤上

河埠上的台阶

又多出来了深颜色的几级

记录着水流过的痕迹

堂屋的火炉支起来了

八仙桌上

饺子在呼呼地冒着热气

秋天从庄稼地里收获回来的种籽

此刻都笼起了袖口

倚靠在松软的稻草堆旁

门前的小树林边

菜地葱绿

等雪花落下来时

树枝就会升上天空去

冬天来了

出远门的人也要归来

连续好几个傍晚

女人们牵着红袄绿裤的孩子

在村口不住地张望

我的村庄

在里下河平原

村庄的眼睛有些迷糊

老人们在村口歇息

和他们的老伙伴

几棵老槐树

一起坐在衰老的门槛上

像黄昏的背影

立夏之后

一场暴雨让蚊子多了起来

草木也变得茂密

经过枝叶间的风都慢了

而村里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少

道路上偶尔往返的

常常被他们

误作是儿女返乡

东村的夜晚

村口的老榕树

一垛一垛地冒出来

犬吠的声音

断断续续，夜晚更显安静

月亮挂在草垛边上

村庄却变得矮小

像只迟缓而敏感的老蟾蜍

栖息在山坡上

喝茶的人已经小睡

喝酒的兄弟们还在划拳斗歌

这个夜晚，沐浴在月光里的

村庄，舒展着枝叶

随意地抖动着身上的水珠

慵懒而清新

四十一首情歌

在遥远的柴垛村

有四十一首情歌

在孩童们的口中传唱

青瓦和白墙不息地流淌

水波里

隐藏着小小的愿望

小小的不曾被兑现的愿望

那么多精灵

青蛙、蛐蛐、萤火虫

在乡村的夜晚集合

在音乐和舞蹈里催你入眠

把遗忘在枕边的露珠

运往清晨

路边，草叶上，一场大雾里

柴垛村的春天

西河上的冰，嘎嘎地开裂了

鱼儿的嘴唇和背脊

露出了水面

歪脖子的枣树终于睡醒了

树叶、羽毛和花瓣

用身体在鸣唱

炊烟和云朵

在村庄的上空飘动

风和道路爬上了遥远的河堤

村庄快要抓不住

那些几乎飞起来的树木了

处在梦想里的事物

都拥有匆忙而急促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