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拉子：在禁忌与欢愉之间

曾敏儿

来伊朗怎么可能不来设拉子呢？来设拉子怎么可能不去绝美的粉红清真寺呢？

他们说，因为日照的关系，粉红清真寺最好清晨去。当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映射进来，整个清真寺便是美如梦境的粉红了。

8点半，Mia开车来接我们。说好的包车价50美元，问旅馆前台也是这个价。

Mia是我们在机场认识的。头一天，从机场往外走，对面走过来几个高大的伊朗男子，其中一个小声问，要不要出租车——然后，他便成为了我们的司机。

Mia今年25岁，单身，英语很好，因照顾我们，说话很慢。他翻出微信（是的，中国的微信！ Mia是他的微信名）里的照片给我们看，还给我们看了一段与一个中国姑娘在家里跳舞的视频，说这是他的中国女友。临别时他再三叮嘱，不要迟到，中国女人喜欢迟到的。我们回房后大笑，说，这下相信那个女生真是他的女朋友了。

这一天，天气晴好。我们也只迟到了3分钟。

粉红清真寺原名莫克清真寺，建于19世纪。祈祷大厅门口放置的鞋子不算多，却老远就听到很多的欢声笑语。我们心下嘀咕，难道又是国人一进门，却是满眼的长袍与波斯美女的明眸和红唇。一群高中女生大方地摆出各种pose，让游客们拍照。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透射进来，将玻璃窗无比绚丽的彩色，投射在同样绚丽的地毯上、白色的雕花石柱上、彩色的瓷砖上，投射在我们和她们的身上。光线经过奇异的整合，形成了如此迷离梦幻的景象，而身周充满了波斯美女快乐的笑声。这是我所经历的最迷幻的一个清晨。

出发前做功课，人人都说，在伊朗有很多禁忌，尤其不能随便拍当地女性。可是在这里，她们年轻的面孔洋溢着持久的好奇与爽朗。在为一个小姑娘一通拍照之后，我终于被她们包围了。她们对我们有层出不穷的问题，比如：来自哪里？多少岁？结婚了吗？

后来，她们的老师开始和我探讨起信仰。她问我的信仰是什么，看我一脸的茫然，以为我没有听懂，便开始举例，说她们自己信奉伊斯兰教，每天会读经和祷告，戴那样的头巾。

很快，我就败下阵来。在如此绚丽迷离的粉红之间，而且同样戴着头巾甚至穿着刚刚订做好的伊朗长袍，我应该怎么样去回答她们呢？我应该说，中国人很多信奉佛教，无数的寺庙里供奉着观音与佛祖还有金刚以及送子娘娘吗？可是就算英文很过关，我担心也不能流畅地向她们解说明白。因为，在这些虔诚的伊斯兰教徒面前，我们的信仰，能算得上真正的信仰吗？真的能够无时无刻给予我们精神的力量吗？

好在很快，她们就被其他的中国游客包围了。那些摄影爱好者们“这里那里”地用中国话喊着，她们却都能灵巧地明白。

我在一旁看着，那样地羡慕着她们。这么年轻的生命，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禁忌，也是充满朝气的，如此美好的。

再次上车，才算正式开始今天的行程。我们包车，是要去波斯帝国古都城帕萨尔加德、波斯波利斯等地游览。

看我们不断地整理老是往下掉的头巾，Mia温柔地鼓励我们将头巾放下来，说在他的车里是没有问题的。我们问，那么你的中国女友呢？他吹一声口哨，说，只是普通朋友。

出城不久，先去加油。我们在车里看着那一串好容易才辨认清楚的伊朗数字，一换算便吓了一大跳，一升才不到一块人民币？Mia一笑，说伊朗的物价是很便宜的，汽油、房子、食物、衣服，我说，这些在中国都很贵。他转头再笑，说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中国的事情。

到达帕萨尔加德时是正午。帕萨尔加德是古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第一个首都，公元前546年由波斯开国皇帝居鲁士主持兴建，如今早已是废墟，而居鲁士墓仍然孤傲地伫立在旷野。当年不可一世的亚历山大大帝来到此处，亦是不肯将之毁掉，因为，他对伟大的居鲁士充满了敬意。

午饭后，来到波斯帝陵。陡直的山崖上凿出的这座十字形帝陵，分别属于薛西斯一世、大流士一世、阿塔薛西斯一世和大流士二世。眼前的景致可以称得上雄伟壮观，可是仍然比不过纷乱的想象。无论帝王们曾经多么的傲视万物，可是终究，他们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都说去波斯波利斯是要看日落的，Mia便把这一处安排在了当天的最后。波斯波利斯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第二个都城，建于大流士王时期。作为伊朗重要的考古遗迹，这片废墟仍然称得上宏伟。从万国门进入，依次经过行军道、可同时容纳一万名各国使节的觐见大厅、大流士皇帝的私人寝宫塔查拉、薛西斯一世的个人宫殿哈迪什，然后是破败不堪却仍然壮丽的百柱大殿。与清晨阳光映射下的粉红清真寺比起来，这处废墟显得如此苍凉，竟是让人觉得一脚就可以迈回2000多年前似的。

回城路上，Mia问我们想不想去喝一杯。作为严格的伊斯兰国家，伊朗明文禁酒。我原本不会喝酒，竟也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破禁的偷欢。行前看《我在伊朗长大》，电影里有一幕让我印象格外深刻：小玛嘉·莎塔琵跟着父母和奶奶参加聚会，回程遇到警察的盘问，她和奶奶飞奔回家去销毁家里的存酒。

当然，哪里有禁忌，哪里就一定有破禁。

Mia带我们去了遥远的郊区一个朋友家。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一是因为离市区真的好远，二是因为，Mia说，酒要7点以后才能准备好。这个年轻的伊朗男人的家，其实是一间生产汽车小配件的工坊。要爬上一段很陡的楼梯，才是他的铺着地毯的卧室。屋子里很简陋，连床都没有，想来他就是睡在地毯上的吧。

他们兴致高昂地铺开吃食，拿出酒和酒杯，教我们如何将烈酒兑上类似汤利水的饮料，又将薯片蘸上酸奶举到我们面前。当时有一闪念，想起如果是在别处，大酒还不得配大肉？不会如此这般饥肠辘辘又毫无情调地喝酒。

我们拿出带的中国大红袍，郑重其事地洗茶泡茶，倒出清亮的茶水，告诉他们可以喝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不可思议地哈哈大笑，一口都不肯尝试。好吧，伊朗人喝的茶，都是要用郁金香杯，最好还要配上清甜的黄冰糖。

他们手机上放出的波斯音乐在小小房间里缠绵地响起，Mia跳起舞来。我们也被拉起来与他们共舞。波斯音乐、昏黄的灯光，还有酒精的作用，我很快就觉得要醉了。Mia轻声对我说：吻我，我一笑摇头，他也就一笑而过。

空气中好像充满了危险，我们小心地提防着，说想要回旅馆了。Mia的朋友挽留着，Mia却立刻站起来，说，我送你们回去。我们松一口气。告别时，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突然晕倒了。后来同伴说，她以为我只是摔倒了。

不过，即便真的醉酒，我也还是牢记着Mia说过的，任何与酒有关的都不能拍照。因为，出关的时候我们的手机和相机都有可能被检查，如果被发现，他们会被警察抓去。其他的照片，我们也在发到自己的邮箱之后立刻删除，如做了一场春梦般，了无痕迹。

小贴士

1.伊朗马汉航空开通了上海、广州直飞德黑兰的航线，同时还包办伊朗签证。

2.伊朗至今没有中文版《孤独星球》，因为政策原因无法在中国通过网站预订伊朗酒店，手机里最好下载穷游锦囊伊朗APP，有非常详细的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