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凌叔华
2014-04-29
作家的童年经历对日后创作潜移默化的影响很大,凌叔华亦不例外。她的英文自传体小说《古韵》就是以她的童年生活为题材。
凌叔华出生在一个旧式文人的大家庭,父亲共娶过4房太太,凌叔华打小就见惯了姨太太为争宠幸、地位而吃醋(小说中有很精彩的表现)。她的母亲是三太太,生了4个女儿。
对于女孩子读书,父亲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但当凌叔华的绘画天赋显露出来以后,父亲开始视她为掌上明珠了。因为凌叔华的外曾祖父是广东的国画大家,父亲总巴望家里能有人继承衣钵。这样,家中唯一喜欢画画的凌叔华7岁时就正式拜师学画了。
祖籍广东番禺的凌叔华1900年3月25日生于北京。从现在已改为史家胡同幼儿园的老屋旧宅,还可想见当初这座凌府大院是怎样的风月繁华。
1920年,凌叔华考入燕京大学,先读了一年自然科学,后转到外语系,学习英、法、日语。1924年毕业。在校期间,开始文学创作,短篇小说《女儿身世太凄凉》、《资本家之圣诞》、《我那件事对不起他?》和散文《朝雾中的哈大门大街》、《我的理想及实现的泰戈尔先生》等,在《晨报》副刊发表。
1924春,泰戈尔应北京讲学社之邀,经上海到北京访问。在一个宴会上,惯于提携后辈的燕京大学鲍贵思教授带着凌叔华在内的二三个女学生认识了大诗人。北京大学指派招待诗人的是徐志摩和陈西滢。而当时,陈师曾、齐白石等组织的北京画会刚刚正式成立。因找不到地点开会,陈师曾就提议到凌叔华家的大书房开会。凌叔华因认识了陪同泰戈尔一起访华的印度画家兰达·波士,便也邀他赴画会。消息传到北大,徐志摩和陈西滢就跟着泰戈尔一道来了。
由这次画会,凌叔华结识了徐志摩、陈西滢、胡适、丁西林等人。后来,徐志摩和陈西滢成了凌府的常客,并时常带朋友来,高谈阔论。比起30年代林徽音有名的“太太的客厅”那处沙龙,这处可算做“小姐家的大书房”的沙龙,时间上早了近10年。
凌叔华也因此与陈西滢、徐志摩成了好朋友。她背着守旧的父亲,与陈西滢秘密恋爱了两年多。先是书信往来,后是过从甚密。不要说双方家中无人知道此事,连徐志摩一开始都被瞒过了。直到1927年,由双方央求一位父辈出面,父亲才同意在女儿的姓氏前加一个“陈”字,即“陈凌叔华”。两人正式结婚。
陈西滢与凌叔华属“郎才女貌”一类,且性情、兴趣、学养诸多方面,亦多投契。婚后事业上互相影响是少不了的。但凌叔华写作时,却总是对陈西滢“保密”,生怕这位挑剔的批评家一瓢冷水,使她再没有拿出去发表的勇气。陈西滢写好文章,事先也不给她看。两人在写作上是各自为战,各不相扰。
陈、凌似乎更像相敬如宾的文学夫妻,倒是凌叔华与徐志摩的交往,显得多了“朋友”式的随意和欢快。以至坊间有将徐、凌交往说成情事的流传。其实,关于他们的交往,当时就已有谣言相加。凌叔华曾在写给胡适的信里,为自己,也为徐志摩辩解说:“我要声明我与志摩永久是文学上的朋友,写此信纯粹本于爱护同道至诚而已。”她在1983年5月7日写给陈从周的信里回忆说:“说真话,我对志摩向来没有动过感情,我的原因很简单,我已计划同陈西滢结婚,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
凌叔华是中国现代才女作家,崛起并成名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与当时的冰心、庐隐、冯沅君、陈蘅哲、苏雪林齐名。一生总共出版过5本书:小说集《花之寺》、《女人》和《小哥儿俩》,散文集《爱山庐梦影》,以及用英文写成的带些自传色彩的小说《古韵》。
凌叔华的小说大都情节简单,人物不多,结构纤巧,比较远离时代。她的文字清秀俊逸而又朴实无华,哀感隽永而又浪漫生情,清朗明快而又雅淡细腻,独具“闺秀派”之风。鲁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的序中,曾这样评价她:“凌叔华的小说……恰和冯沅君的大胆、敢言不同,大抵是很谨慎的,适可而止地描写了旧家庭中的婉顺的女性。即使间有出轨之作,那是为了偶受着文酒之风的吹拂,终于也回复了她的故道了。这是好的——使我们看见和冯沅君、黎锦明、川岛、汪静之所描写的绝不相同的人物,也就是世态的一角,高门巨族的精灵。”
当《古韵》的英文版1953年在英国出版以后,成了畅销书,多家重要报刊登出了书评。遗憾的是,凌叔华的《古韵》在1991年——她去世之后的第二年,才由台湾的业强出版社出版了中文译本,并在几年之后由中国华侨出版社出版了大陆版,但绝少有人论及。
说到《古韵》,就不能不提及凌叔华与20世纪英国著名小说家弗·吴尔芙及其好友维特·萨克维尔·韦斯特的交往。
1935年10月,凌叔华在武汉结识了到武汉大学教授英国文学,时年27岁的英国青年诗人朱力安·贝尔,与他发生了婚外情。朱力安是吴尔芙的妹妹、英国现代画家凡妮莎·贝尔的长子。据说,他是要来中国参加革命的。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爱上了大他8岁的武汉大学文学院院长夫人、《武汉日报》副刊主编、小说家凌叔华。他1937年3月回到英国,志愿参加“国际纵队”,赴西班牙打击法西斯主义。同年7月,在马德里守卫战中牺牲,年仅29岁。
凌叔华是由他介绍引荐,开始与吴尔芙互通书信的。凌叔华与吴尔芙从未见过面,完全是“翰墨因缘”。凌叔华1947年定居伦敦时,吴尔芙已去世6年。从《弗吉尼亚·吴尔芙书信集》里收入的致凌叔华的信里不难发现,凌叔华正是在吴尔芙的鼓励下尝试着用英文写作《古韵》的,并逐章寄给吴尔芙。吴尔芙看后来信鼓励说:“我很喜欢它,它很有魅力。”
凌叔华到英国以后,认识了诗人韦斯特。她写完《古韵》全稿,已是1952年。由韦斯特推荐给伦纳德·吴尔芙夫妇创办的荷盖斯出版社于次年出版,并亲自写了序言。
除了是作家,凌叔华还是位出色的山水画家。她的绘画属于中国所谓的“文人画”之列。文人画刻意表现的已不仅在山川花竹等既有的固体本身,更要表现画家本人的情趣神韵和思想意境。在她那蕴涵诗意的绘画中,那些高山、流水、翠竹、鲜花,都既是物,又是神。就连画面上的虚空留白,也同画家笔下的每一笔一样富于表现力。
她作画的另一个特点,是运用遒劲的笔触,几笔就勾勒出一株栩栩如生的兰花,一茎挺拔的玉兰或几朵含苞待放的苹果花蕾。那朴实凝练的表现技法,与中国水墨画白纸黑墨的简洁特点相谐,构成一种近乎抽象的格调。
1947年,她带着女儿小滢途经美国抵达英国与陈西滢会合以后,很少用母语写作了,更是将文思才情托寄在意境悠远的文人画里。
同年凌叔华随陈西滢到法国后,在巴黎学习法语,并研究印象派的绘画。1956年至1960年,凌叔华应新加坡新创办的南洋大学之邀聘,担任该校中国近代文学和新文学研究教授。
侨居异国40多年,凌叔华先后在巴黎、伦敦、波士顿等地博物馆和新加坡、槟城商会内多次举办个人画展。1962年12月,巴黎东方博物馆为纪念已故馆长、著名汉学家格洛肖特逝世10周年,特邀凌叔华在巴黎东方博物馆举办个人画展。这可是轰动巴黎的一次盛会,除展出她个人的30余幅绘画作品,还展出了她收藏的元、明、清3代大画家董其昌、倪瓒、陈老莲、恽南田、傅青主、石涛、郑板桥、金冬心、赵之谦等人的名作,并将这些珍品印成纪念巨册出版。另外,还展出了她收藏的文物、文房四宝、金石等。法国电台、电视台广为报道介绍,《世界报》和《费加罗报》等大报均刊专文评述。1968年,英国大英艺术协会又借出她在法国展出的文人画,在伦敦展出。
1967年至1968年,凌叔华在加拿大任教,讲授中国近代文学。回英国后,应伦敦大学、牛津大学、爱丁堡大学邀请,多次开办中国近代文学和中国书画艺术方面的专题讲座。1972年到1981年,曾先后5次回国,遍访名山大川,写文作画。她还用英文写了很多介绍祖国风土人情和文化艺术的作品,在英国报刊发表后,受到知识界的广泛好评。
凌叔华从没有忘记过北京。1984年秋天,她在中国驻英大使馆举行的晚宴上,与访英的旧友萧乾重逢。她当时已有回国定居的打算。后来因身体和房产纠葛等多方面的原因,回国的事就拖延了下来。直到1989年底,凌叔华不慎摔伤了腰骨。也许是感到来日无多,才终下决心在最后的日子回到北京。12月1日,她在女儿、女婿的陪扶下,终于回来了。一下飞机,就直接住进了友人事先联系好的石景山医院。
1990年3月25日是凌叔华90岁华诞。生日刚过,医院检查,乳腺癌复发,已转移至淋巴。5月22日,病逝于北京。
(摘自天津人民出版社《古韵》 作者:凌叔华 译者:傅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