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下雪了（三首）

此岸彼岸

那是一片面海的坟冢 密密麻麻郁郁葱葱

与我们横亘着一条高速公路

与它们的彼岸横亘着无边的大海

我们和它们隔着一条高速公路

它们和我们隔着的却是一片大海

我们习惯于与死亡保持足够的距离

尽管我们和死亡之间只是横亘着一条高速公路

似乎躺在那里的人只是熄了火 拉上手刹 拔出了钥匙

就像高速公路旁的一次熄火观景

似乎躺在那里并不是死亡 而是失去了速度的奔跑

用坟冢埋葬速度 埋葬了我们疾驰的前生

同时也埋葬了我们的彼岸

显然 那坟头的朝向一定是埋给我们这些活人看的

难道死人在面朝大海时也会脱口喊出

春暖花开

怎么又下雪了

显然 这不是我前几天错过的那场

这是另外的一场 因为每一场雪都有它的宿命

比如这一场 它注定要飘进我的文字

否则 每一片雪花在我眼前不会如此翘首如此流连

它们似乎知道这一生就只有这一次飘落

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

因此它们绝不会傻傻地问自己：我是谁我去向哪里

它们铺天盖地前赴后继 并将独自融化

如果融化就是它们的死

它们将死得干干净净

这场匆匆赶来的雪难道就是为了参加它们自己的葬礼

时 差

当距离需要用时差来度量

你已分不清谁更水月镜花

一张越洋的机票恰似进入时差的门票

让你再一次看到祖国昨日的夕阳

这枚夕阳昨天已经西下过了

今天还要再西下一次

一切都颠倒了 黑与白 生与死

你甚至辨认不出谁是谁的幻影

将一切变成一场梦 就解脱了吗

特别是噩梦 就可以用醒来的方式破梦而出

甚至起死回生吗

醒来后你就有了又一个今生

尽管你与前世只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于是 你从一个梦里不断退守到另一个梦

一直退守到时间的背面

从时间裂缝里穿身而过后 你不可能再次躺进原来的尸骸

像一杯喝剩的水 离开容器后只能随遇而安

或者在幽深的时差里不断地拆迁自己

在幽深的时差里你多出了成倍的希望与成倍的废墟

正好你可以完整地成为自己 不露一丝破绽

以至于根深蒂固的黑无法再次穿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