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巴汉水 我的诗歌母语
2014-04-29姜华
我生长于陕南,个性源自一方山水秉赋。父母给了我生命,汉江给了我血肉,秦巴山给了我骨头,秦头楚尾这方苍茫的大地和灵异的天空赋予了我卓尔不群的灵魂。因此说,秦巴汉水,是我诗歌的母语和摇篮。
我热爱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我不敢说对秦巴汉水的稔熟,如我的四肢,或肌肤。但对一个土著来说,对故乡山水的理解和了解我还是占了先机的。我父亲是旧时中文先生,母亲是县剧团青衣主演,我从小就酷爱中文,在乡下长大,在乡镇工作,几十年都未曾离开过故土和母语的滋养。我熟悉这里的山水和草木,甚至一条小路、一片树叶、一声鸟鸣都和我有特殊的情意,书写、歌唱或赞美这块土地,我有与生俱来不竭的动力。
写诗不是我的职业,它只是我的一个爱好。说实话,写诗多年,我从没期望诗歌能给我带来什么,更未奢望越来越弱小的诗歌能改变什么。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我的行为有时更像疯子,我的智商可能卡在了某个时间的缺口,冰冻了。我经常被人骗,骗钱财、骗同情、骗怜悯,即便是再拙劣的表演我都无法识破。几十年来,我像一位从秦巴山地走出来的野人,一个人孤独地徘徊在这个城市里,游走在汉江边,或黎明,或深夜,像一个游魂。
我大脑内存里,只有正版母语输入的诚实、正直、扶弱、坚忍、悲悯和爱,它们是这些年我为人和创作的底线和方言。路遇一位卖红薯的大爷,我却似乎看到了种植红薯的全过程,我也曾看见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小孩,偷了20元钱, 被打得头破血流,我却不知道他偷钱的动机,和目的。想起“人之初,性本善” ,想起我远离母爱的童年,我流了泪。我仿佛看见了一幅另类的清明上河图,我以为生命都是平等的,不管是强大的,还是弱小的,都会散发出有尊严的光芒。我就是这样,一边忧虑着,一边在稿纸上宣泄、排列着汉字。我经常告诫自已,幸福的,弘大的,快乐的让别人去写吧,我是一个卑微的人,只能写下这些尘世里的挣扎、痛苦、无奈和心酸。当然,我也会写出一些细小的幸福,和锋芒,就似春天刮过不易擦觉的风。
我的母语里也写满了坚强和宽容。它既有秦巴山的刚毅,也具有汉江水的柔韧。我想让我的诗奔跑起来,给所有行走在低处的动物和植物传递一些温暖。我更想让这些分行的汉字,变成一颗颗闪光的星子或大海上的航标,哪怕是一抹灯光或萤火。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去汉江边,一坐就是一个上午,或下午。看着那些柔软、包容、奔走不息的水,想象个体生命的弱小、短暂、和苦难。文以载道,这些都需要有人用文字把它们呈现出来,上帝之手,就在这时伸过来,抓住了我。当然,有时我也会去山里。和一棵在岩石夹缝中生长的树对话,抑或去看一棵玉米,一窝北瓜。我知道它们都不容易,能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并活着,这需要多么顽强的意志和毅力。后来,我又想到了诗歌,我殚精竭虑培育、种植的诗歌,却是生不逢时,既不能悬壶济世,又不能登堂入室。有人说,酒可以让诗歌飞翔,茶可以使诗歌沉寂,而我,则像一颗悬在空中的头颅,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我的诗,也一样。
但是我不悲观,不消极,我有我的主张。炎热的夏天,我捧出清凉的泉水,严寒的冬季,我搬来温暖的火光,不冷不热的季节,我会吹去自然风。我痛恨一切反人类、不人道的行为,也惧怕那些冰冷的表情、语言、脸色和眼神,一般我不会去招惹他们,也不会对他们侧目,更不会去为他们写诗,那样做我会折寿。我有我的尊严。我当然要发出自己的声音,我只为平凡的、普通的生命和劳动歌唱,甚至呼喊,这样做,我觉得很幸福。有时候,我的目光也会在豪车、别墅和美女身上作简单停留,但我会很快把目光收回来,我对自己说,我不看你们,我写诗。
这些年,我在不停地追问自己。我是谁?从哪里来,究竟要到哪里去?我只是秦巴山中一道微弱的闪电,一片普通的叶子或一阵自由的风,也许是沉淀在汉江河床上一块修炼千年尚未成形的化石。在秦巴汉水间,遍布着我行走的证据,在那些纵横阡陌的河谷里,有我特殊的气味。难道我不是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