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南北湖上遇雨（外一首）

1.

董小宛早就走了，她在湖边的鸡笼山酣睡

一出美的戏文也在二胡的嘶哑中

戛然而止，一场大雨代替她款待了我们

顺便给慵懒的南北湖洗去残留的脂粉

为她陪葬的是陌生的湖光山色

那古老的韵律，连春风也无力修改

大海带着咸涩的叹息撤退

留下南湖和北湖：两只水做的绣花鞋

2.

我的皮鞋像两条风浪中漂泊的木船

里面盛满了5月23日的雨水

十个脚趾，像十尾逃命的鱼

轻轻衔着各自的命，命中的诅咒或祝福

大雨奏响湖面，春风扶住杨柳

一种失传的唱腔高傲地折弯美学的琴弓

小说家的保护伞下，瘦削的诗歌在向孤独求爱

一个潮湿的肩膀像格律的孤儿在哭泣

1967年

——给杨键

第一颗氢弹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爆炸

姐姐采来的那一朵野蘑菇，美丽，有毒

在这把鲜艳的伞下，全家人开始恶心

呕吐，腹泻，为一个饥肠辘辘的天堂晕弦

遥远的坦赞铁路开始动工修建

姑姑从上海回来，她带回的年历牌和大白兔奶糖

散发着殖民地的气息，七八年后，她寄给我一枝英雄牌钢笔

我画出的第一把梯子，据说像拆散了的铁轨

郝思佳的扮演者费雯丽在伦敦的公寓去世

一根琴弦断了，一张蛇皮像上帝的绷带

包扎住一个受伤的声音，一个贵重的灵魂

舅舅贫寒的手艺，终于与停尸房的哀乐相配

我永远记得，1967年，我降生在平山公社外西景山大队

我永远记得，1967年，我第一次睁开眼睛

通过一个伤口，我来到这个苦难的、未知的世界

乡村医生外公，那一天，带着满脸血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