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路小札
2014-04-29宋子江
在特朗斯特罗默(Thomas Transtr mer)写给柏莱(Robert Bly)的一封信里,他说:“那些普通的大学课程实在是枯燥死板,所以还是需要一门让学生任意创作的课程来平衡。”虽然特朗斯特罗默批评的是瑞典的大学,但是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在大学校园里,被诗歌选中的人,或者选中诗歌的人,常常从没有创作空间的大学课程中挣脱出来。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遇到当年到深圳大学英文系访问教学的美国诗人和哲学家,史蒂文·施罗德(Steven Schroeder)。我每个星期都和他坐在一起喝咖读诗,从中世纪的乔叟(Geoffrey Chaucer)读到当代的史密斯(Stevie Smith),真是人生一大乐事。我记得分别的时候也特别有诗意。我和他走在环校路上,走了一圈又一圈,一次又一次地,你一句我一句地背诵弗罗斯特(Robert Frost)的《未选之路》(The Road Not Taken)。
港澳台的大学,有比较多创意写作课。例如,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的大三和大四学生可以选创意写作课,香港城市大学有创意写作硕士课程,浸会大学有双语创作学士课程,澳门大学英文系有澳洲诗人客远文(Kit Kelen)主理创意写作课程,台湾东华大学的创意与英语文学研究所更是人才辈出。我选择了澳门大学英文系。澳大的时光,我除了写诗,我还和客远文一起翻译过大量不同风格的作品。诗歌对我的言说,往往就在翻译中发生。艾略特(T.S. Eliot)在《传统与个人的才具》(Tradition and the Individual Talent)以催化剂喻诗人的心灵,消化诗的原料,诗情化合,却依然故我。诗译者亦如是。诗译者总是在洁癖与耽爱之间的矛盾中作业。这种荒诞的异境把我培养成诗人和诗译者。
2010和2011年,我两度和客远文到澳洲新南威尔士州本德农农庄(Bundanon)任驻留诗人和诗译者。本德农农庄是澳洲国宝级画家伯伊德(Arthur Boyd)的故居。他去世以后,把农庄捐出来,让各个类别的艺术家在农庄驻留创作。我在澳洲几乎每一天都和一位澳洲当代诗人见面,在干粪满地的牧场进行翻译工作坊。有时想想这种经验还真不是一般的滑稽。澳洲乡野的诗意在客远文身上的表现不是诗,而是一把吉他。他每天必须胡乱弹上两个小时,不然就写不出诗来。他好像在追寻音乐与诗之间神秘的联系,这种执著还真让我慨叹,虽然他弹的爵士乐对我来讲真是催眠曲。
离开澳大,我来到岭南大学与香港诗人梁秉钧共事。梁秉钧把食物写得非常出色。他并非沿袭或改写古典的意象和象征,而是从不起眼的日常事物中体悟人情物事。他的诗对我也有影响。在他的咏物诗里,意象和语言比较清明;而我则更喜欢绵密的意象和多变的句法,写了像《石榴》这样的诗。我在香港屯门工作,住在深圳蛇口,也常常前往澳门,几乎每个星期穿梭省港澳。在寓居三地的日子里,每天越界让我感触颇深,待消化后再转化成文字。
写诗和译诗带给我最大的乐趣是认识了国内外许多前辈诗友。他们在不同时期,从不同方面帮助过我,我必须致以感谢。今次末学有机会在国内声名极盛的《星星》诗刊发表,也有赖姚风老师的推重。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尚虚华,不需赘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