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江的诗(三首)
2014-04-29宋子江
宋子江,现职香港岭南大学人文学科研究中心研究统筹主任。曾著两本诗集和超过二十本诗翻译,其诗作和翻译除了在国外发表,也散见中国内地、香港和澳门的报纸和诗刊。曾合编《港澳台八十后诗人选集》。2010及2011年两度任澳洲本德农农庄驻留诗人。2013年获义大利诺西特国际诗歌奖(Premio Modiale di Poesia Nosside)之特别优异奖(Poesie Menzionate Straordinarie)。
边界的风筝
远处的风筝顶着雷声
怀着烧尽暗空的宏愿
暗淡的路灯撑起发黄的尸布
重生的黑夜将接替弥留的黄昏
人行道有高于眼睛的花丛
遮蔽左右两边各自的暗涌
深夜在夜花里重复,掖着
廉价的性爱和刹闪的刀子
我在冥冥的路灯下走过
一盏一盏一明一灭
影子在明暗交疏的珠链上
风筝却远离地面抑扬的节奏
大货车缓缓驶进人行道上
司机从货柜里搬出木床
长发年轻人从口袋拿出口琴
悠长的琴声消磨边界的时空
我走到拱桥般的十字路口
两边的路被挖成红土壑谷
路口有一间挖路人的木屋
探出的香烟在明灭间徘徊
两支竹竿和一支拐杖
三根钟针点过大地的门环
领着影子穿过巨桥的空洞
还待风筝飞舞在宿醉的晨空
诗人简介
怎样才可以跳出残酷的
右括弧?不识趣的学者
总有一天会在破折号后
填上另一个意外的年份。
现在连墨水都畏缩了,撤出
掏心的空白。破碎的笔划
滚落肚子;阻塞的肠胃
养了一头刺猬。曾以为诗句
可以酝酿温暖,名字可以
奢想流芳。却总是拿捏不好
火候,糖总是沸腾过久,煮成
苦涩的焦糖。焦虑的笔头
流出甜润的句子,落下心头
却是苦吟。要怎样一再消解
抒情?一个个标点都让你
节节败退,一百字已耗尽一生
笔 力
石 榴
你裹着多少火焰的
谜语?我的舌头沉醉
在玛瑙的肉汁,在一粒
又一粒水晶中苦苦寻觅
你深藏的籽实。你给我
几滴甘甜,又留下几分干涩
舌尖来回,会吻尽脸肌的
耐心吗?曾记你含英咀华
红晕如蓓蕾初绽,季节更迭
使你成熟,烦忧却无从间断
一粒紧挨着一粒,叠起
郁结的脉络。谁说平淡不是
一种幽困,把你的烈焰
归纳?有时候现实犹如风暴
用树枝鞭打焦虑的窗台
窗边安静的灯下,总有
不温不火的你,沉默地
一粒又一粒地算着日子
我的耐心一次又一次
解开你火焰的谜语
塘西周邦彦
富商巨贾却只带来一颗篓底橙
我虽是公司诗情风流的老文案
好歹送她大澳冰晶玉洁的海盐
刚好祛尽这大家小气的湿热
红润的手指触向圆熟的果肉
双狮唛生果刀闪着幽柔的蓝光
肉色丝被仍有春宵的馀暖
檀香青盏散发幽闺密访的香气
方桌上挥笔瘦金圆床下附和吹笛
得了吧,得了吧,我还在床榻底下!
裙帷君臣隔,上下一心
同为入室之客
“今晚作何打算?
夜已过半,雨天路滑,时逢乱世
危机暗伏,迷微醉眼,如何看透
街上的空寂?不如留下?”
床上烈风吹干柴,床下妒火失语地
喷张。卖艺不卖身?
我有诗词,他有银子
我买牛河,他买云吞。天帐地幔
何时方可倒转乾坤?下周副刊
必有新作“……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
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之后呢?
之后自是发配屯门打夜更
听说黑色圣诞,
老板深陷囹圄,师师拣了个篓底橙
仍是夜浓更残,马滑浓霜,直是少人行
夜雾深巷里那个姗姗的身影,似是
吊着一顶烂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