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创宾 守业就是创业
2014-04-29雷顺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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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汕头,这个依海而居的南国小城,到处弥漫着悠闲的气氛,阳光懒洋洋,迎面吹来的风也懒洋洋,潮宏基的总部就藏匿在这座小城里。
“潮宏基很多人都认识的,是当地少数的几家上市公司。”在汕头大学上过四年本科的杨佳,在一个讲座沙龙上见过廖创宾。这位潮宏基的掌门人,身材精瘦,说话时,眼神里透出坚定而有力的目光。
潮宏基经过16年的发展,覆盖全国130多个主要城市,拥有500多家品牌专营店的销售网络,专店数量位于行业第二,仅次于来自香港的周大福。
“对于珠宝首饰来说,设计和工艺是至关重要的。” 廖创宾考究地冲泡着潮汕独有的单枞茶一边说,在潮汕人眼里,喝茶早已是一种习惯,满大街的茶叶店比米店还多,在这个地方,姑娘不会泡茶是嫁不出去的。
“当你看到意大利的珠宝首饰,或者法国的珠宝首饰,拿在手里一眼就能鉴别出哪个是意大利的,哪个是法国的。”潮宏基想做的事情,就是想让别人将产品拿在手里的时候,也能一眼就判断出这是中国的首饰珠宝。要做到这些,就意味着要在工艺和设计上双管齐下,“要在珠宝里融入东方的文化”。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潮宏基刚进入珠宝行业的时候,国内已有的很多港资品牌,都是以黄金为主。周大福、金至尊、六福珠宝都是以脱色黄金为主打产品。
要在众多竞争者当中脱颖而出,潮宏基选择了镶嵌、珠宝、K金作为主打产品。“在实现理想的同时,也找到企业能够活下去的理由。”廖创宾说,潮汕人做生意还是一以贯之地务实。
“倒爷”
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作为家里独子,廖创宾是家里唯一有资格跟着父亲到处走南闯北的孩子。
一方面,在外面奔波很辛苦,“潮汕这边的习俗是女孩子不应该在外面劳累,而要在家处理内务”。另外一方面,男孩过了17岁,如果还要让家里养活,这在潮汕地区也是容易遭到笑话的。
于是,廖创宾上完高中一年级,就辍学跟着父亲廖木枝在外奔波。改革开放初期,黄金首饰开始对老百姓零售,潮汕地区有许多黄金首饰加工作坊,产品出来以后,卖给深圳和香港的客户。
廖创宾的父亲发现,北方市场起步慢,也有不少需要黄金首饰的客户,是一片蓝海,父子俩决定将黄金首饰卖给北方消费者,于是开始了把汕头首饰作坊的黄金产品,卖去北方,赚取首饰差价。
虽然在做事方式和性格上都与北方人有着巨大的差异,但廖家父子二人和所有潮汕人一样,做起生意来讲究务实,只要有钱赚,不违法犯罪,和任何人都能做生意,从不挑客。
年轻的廖创宾就身揣黄金频繁来往于东北、北京和汕头,当时每克黄金有十几元的利润,赚钱并不难,日子过得相当舒服。
为了和北方人做生意,廖创宾也开始频繁使用普通话。他承认,尽管上学时候,老师教课都使用普通话,但开始在生活中说普通话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不过现在的廖创宾觉得:说普通话是一种礼貌。
当年的这段倒爷经历,也让廖创宾结识了很多好友。一直到现在,他每年也都会固定去几个地方一一拜访。大连、沈阳、青岛、杭州、兰州,“到哪我都说是我的第二故乡”,廖创宾说,感觉就跟走亲戚一样。
不过,廖创宾做“倒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头。1993年前后,番禺、深圳等地冒出很多港资、台资黄金加工企业,潮汕地区的黄金加工作坊逐渐失去竞争力。
廖家两父子只好自己承包汕头工艺集团的黄金首饰加工车间,试图用更好的工艺保住市场。但激烈的竞争,还是让黄金产品的利润率每况愈下。
创业
1995年底,廖创宾从北京回到汕头,他从父亲身边的朋友,老家的邻里乡亲那借了一笔钱,加上之前赚的钱,总共凑够了800万的注册资金,成立了潮宏基公司。
廖创宾在做倒爷的那几年,只知道黄金买卖是一个生意,可以挣钱,仅此而已,“做了今天,有没有明天也不知道”。后来经过几年的摸索,在这个行业中,廖创宾逐渐认识了不少渠道,积累了很多资源,对行情也有了更敏感的嗅觉:“当时因为走南闯北,认识了全国各地的金店老板,也经常拜访各大百货公司的领导。”
在和他们的交流中,廖创宾开始发现了钻石的商机,觉得这个生意未来会是一个趋势,于是他即使调整了产品方向,1997年正式推出了主营铂金和钻石的潮宏基品牌。这是内地最早的两个珠宝品牌之一,另一个叫戴梦得。
在潮宏基成立的初期,廖创宾无疑是所有员工里面“最辛苦的人”。他一个人既是老总又是销售总监,甚至一些产品的原材料也要负责采购,还要去供应商那边看钻石,又要去找工厂加工,有时还要设计。
“以前不是没有标签么,我还要用手写标签,这些我都干过”。廖创宾不仅每天工作时间超过10小时,有一半的时间还要在路上奔波,“因为你要不断地去开店,跑渠道商啊”。
“那时候从零开始的企业的老板,首先一定是从亲力亲为做起来的”。这也是廖创宾不太能够赞同很多现在创业的年轻人的原因,他觉得那些年轻人开的公司,从开始请职业经理人以后,就想把这个老总当得很舒服,坐在办公室喝茶看书看报。
“我觉得所有创业型的企业,老板就是打工的。”廖创宾认为只有把自己当做打工仔的老板,才能做好一个企业。
如今潮宏基已经成长为规模仅次于周大福的国内珠宝品牌,做了很久的打工仔,现在的廖创宾总算是可以放下一些工作了。近十年,廖创宾每年最多就是少数几次,礼节性地去巡店走区域。而且巡店的目的也不一样。
以前廖创宾去巡店,谈的都是商场里面哪个位置更好,或者能否降一些扣点。现在廖创宾去商场的时候,基本上客户不拜访了,只是去看一下自己的竞争者,然后再犒劳一下在一线的员工。
虽然没有之前奔波劳累,但廖创宾的心却一直没能松懈下来。“要是哪个老板不是一直以创业的心态来管理企业,那这个企业肯定是要到头了”。
相比二十年以前,廖创宾也变了,以前年轻气盛,很多东西不行就使性子,很暴躁,会经常发脾气。现在的他比较坦然、淡定,“还有就是变得比较中庸一点”。现在的很多事情,廖创宾都是看在眼里,但他不会直截了当地去批评别人,除非触及原则性的问题。
“以前不像现在懂得婉转,都是直来直去,比较容易伤到人”。而现在,他开始体会到信任和尊重是一个管理者必须要具有的心理素质。
在珠宝公司车间上班的员工,长期戴的手套都是可以卖钱的,经过常年累月的工作,手套缝隙里夹杂的金银珠宝碎片的价值不可小觑。尽管如此,为了与员工之间达成信任和充分的尊重,进出潮宏基珠宝加工车间的员工不需要搜身检查过检验门的,这在行业内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但在潮宏基这是一直保持的传统。
潮宏基是用严密的制度来实现这一切的。公司里对损耗计算得十分精准,这种计算方式,透明开放,以至于每位员工都懂得,做哪种镶嵌或雕刻,将损耗多少材料,又能产出多少成品。制度约束了一切,就像一把看不见的剑,悬在头上,却绝不会轻易落在“好员工”头上。也是制度,让一切安检措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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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潮宏基创立开始,廖创宾就找人在公司门口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请讲普通话”。因为潮汕话被列为中国最难懂的方言之一,为了能让外地员工觉得没有隔阂,廖创宾要求本地员工在公司交流也要讲普通话。
“这帮鸟人,成天说鸟语,搞得外地员工都有想离职的冲动。”廖创宾也属于他说的“鸟人”之一,他也成天说潮汕话,只是在工作时候要时刻提醒自己克制。
去家族化
变得“中庸”的廖创宾,干得比较“出格”的事,就是把当年凑钱给他办公司的股东全部劝退了。因为企业想要走得更远,一定要有现代的法人治理结构思维,要注入新鲜的管理血液。这样,就必然要有一部分人退出。
父亲从潮宏基建立开始,就已经很少插手公司的业务。但一直影响廖创宾的“有钱大家赚”的商业道德,是父亲告诉他的,因此,在劝退都是叔叔辈的股东的时候,一切都进展地“比较顺利”。因为廖创宾保证了这些人的合理利益,这些股东的股份收益还在,只是要求他们把管理的位置让出来。
廖木枝是一个天然具有强烈均富思想的人。早年间跟人做生意,三个人大家各拿百分之三十,四个人就百分之二十五。“他以前做生意就这样做的。”廖创宾因为受父亲利益均分的思想影响,也才会想到,如果大家想要赚更多的钱,前提是保证企业不倒,不然无法实现“有钱平分”。
潮宏基的很多老股东,身上的短板是显而易见的,很多股东的普通话都讲不标准,甚至有的普通话都不会讲,“你让他去跟商场搞关系他都怯场,让他采购钻石他也看不懂。”其实这些股东自己在心里也明白他们到底适不适合管理企业。
最主要的还是,在利益上廖创宾从不亏待任何一位股东,该是多少股份还是多少股份,“你只要把这个经理位置让出去,你的工资照拿。”也正因此,廖创宾在劝退股东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
当有一两个比较抗拒的,觉得自己十分有能力而不愿意退出的,廖创宾就把自己父亲搬出来,你看廖木枝都退了,你们为什么不退呢!
潮宏基从一开始成立就不是家族企业。现在公司的控股股东,里面是有十多个自然人股东。潮宏基想要做大走得远,要做品牌,就要做很多职能化的工作。比如潮宏基分管营销的董事副总裁,是来自香港的蔡中华先生,他是廖创宾引进的职业经理人之一。
作为港资百货大企业的高级管理人员,放弃港企到民企,本身就存在巨大风险,蔡中华说只因为他看中了廖创宾的人格魅力:真诚,有理想,有远见。
蔡中华眼里的潮宏基,没有人事问题,没有办公室政治,意见不同可以争吵,讨论决定后集体执行。人事上的简单与朴素,让沟通十分顺畅,执行力很强。
廖创宾很满意现在自己管理企业的方式,有问题及时解决,不做大张旗鼓的改革,顺应潮流,顺势而为。“改革,就是让一小部分人去做与原来不一样的东西”。这是廖创宾对改革的认知,朴素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