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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体》:泼墨中突现惊心工笔

2014-04-29July

南都周刊 2014年40期
《超体》是一个尝试,它充满实验性,却又像初生儿的啼音,令人亢奋。

看完《超体》的晚上,我的思绪翻江倒海。这种激动一半是因为吕克·贝松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构建了宇宙的新秩序,另一半是因为它满足了我对英雄主义的一切幻想。

《超体》的成立,基于两套理论:人类虽为万物灵长,迄今对大脑的开发却只有10%。第二点就是“唯有时间才是万物存在的测量单位和统治规律”。虽然电影的开头着实像极了粗糙的B级片,《动物世界》似的剪辑片段配上摩根·弗里曼循循善诱的解说,凑成《走近科学》风格的PPT,可一旦挺过这几十分钟的铺垫,剧情就朝着高能的方向波腾而去了。

这部电影大概是“一旦你接受了这种设定,还真挺带感”的最强诠释。露西的脑容量从平均值10%到逆天值100%的进阶过程中,她有了千里眼、顺风耳,微观万物的粒子、看得见能量的流动、能控制电场和磁场。越臻于高级的生命越显骚乱,由于运转剧烈、观想繁富,肉身承载不起巨大的消耗,随时面临寂灭。直至用脑量迸升到100%,犹如鸿蒙顿开,上帝模式正式开启,她操纵时空,无所不在,她成了女娲成了上帝成了造物主,在人类教授的光辉指引下,找到从“朽”到“不朽”的归路,最终把自己熔炼成了一只U盘—不要笑,这只U盘可是传承着上穷远古、下穷未来的人类进化史,浓缩了科学文明的全部知识。

作为一部特效科幻电影,《超体》的重点不在特效,不在科幻,甚至压根不在乎是不是一部好电影。它卖的就是概念,形式主义大过天。它突破人类既定的知识局限,将想象力延伸到想象力尚未触及的不毛之地,甚至强制性洗脑,调动观众闭上眼睛,用不复以往的感官观念来重建对世界的认知。这么一部片摆上大银幕,活脱脱就是个巨型靶子,神叨叨乱纷纷乍呼呼的,怎么挑错怎么错。在“开脑洞”这个问题上,吕克·贝松倒是自己先认了怂:“这个理论要么拍成严肃的纪录片,要么就像我这么瞎扯才会好看。”言下之意就是世界已经这么严肃刻板,大家不妨轻松一点,否则怎么愉快地玩耍下去呢—想来也是,观众们能够如此疯狂于来自星星的都教授,又何必以双标来对待与猩猩对指的露西呢?

其实光是露西这个名字,就已是最大的剧透。女性在吕克·贝松的电影里,一向是以去性别化、意象化、符号化、圣化的方式来塑造的。而世界级尤物斯嘉丽,近年揣着“老娘不屑世界第一的美胸和翘臀,老娘从童星拼死拼活做起要的就是艺术追求”的志向演遍怪力乱神,这样的她能遇上这样的吕克·贝松,我只想说,真是太好了。电影中,露西的用脑量每提升十个百分点,就迎来一次渡劫和一次更高的入圣,七情六欲逐渐剥离,给母亲的电话和对“战五渣”警察的惜别,犹如泼墨中突现惊心的工笔,承受着劫难和使命的圣体,还在尽力擒住她与人间关联的脐带,这是人性、神性、母性的临界重叠。结尾一长串高速蒙太奇剪辑,形成终极问题的连环:她跨越时空,她无所不在,她是人类的起源也是终结。虽然这是一个疯狂的设想,但所有的疑惑和意义早已凝结在露西与古猿对上手指的瞬间,极具震撼力地还原了西斯廷教堂天花板上的壁画《创世记》。于宗教取其坚贞,于物理取其广袤,于哲学直指根源,再沽上几钱特技,饱蘸贞烈而洒脱的襟怀,一部雄浑的诗篇挥就而成。

《超体》是一个尝试,它充满实验性,却又像初生儿的啼音,令人亢奋。从无可触及的疆界打捞出尚可理解与共感的结晶,在我看来,那是一种极致的浪漫,与庄子的“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相似,超逸、汗漫、瑰丽、放诞。而更击中我的,是升华在其之上的崇高感、使命感和史诗感,哪怕它的根基摇曳在云端。没人因《逍遥游》而去北冥找鲲鹏,但耳廓的震荡早已带着心神御风而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