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马古道，凹陷在时间深处（外一章）

寒狼

1

用一瓢水送走了你，在缸里荡漾过的脸庞，在你侧身的瞬间，还给了天。马厩一侧，那成驮的盐块，在火苗添着锅底的时刻，以一种晶体的心事，潜伏在血液里。

你说，血是咸的，连微笑都带有颗粒，于是，你用一抹汗水，邂逅了那匹雄马。从那时起，你把自己丢了。在一匹马后面，除了重复的吆喝，以及含在嘴里熄灭的旱烟。

2

你把体温与汗味，浸入女人枕头，用那枚附满女人气息的心形香囊，与一袋火药、一把猎枪、一帮男人一起上路。

在阳光背面，低谷的松林里，与松毛对话，说着僵硬的词语，在古老的村寨升起袅袅炊烟时，来不及准备踉跄的脚步。

3

真的，你以一匹马为誓，用这条山川汉子走的路，作为生命的筹码，搭上弓与箭。

躲藏在丛林里，那贪婪的眼神，俯视着你，偷窥你的脚步。在石子与灌木丛中，谁把谁当成了丰盛的午餐？无论黑夜与皓月当空，你都把心捏在手里。

这条路，有多少驿站。除了褶皱的羊皮褂可以取暖外，你还拥有简单的蒿子叶和火石。

4

你说，你用整个途程来丈量生命的厚度。

夹杂着嶙峋、倾斜的石碑，以及凹陷的坟窟。在茅草丛中，脊背有些冰凉的风，与数落星星的夜，一起掂量生命，孝顺、养老送终的情感。

在你的发梢里透着卑微，你拿什么炫耀？唯有一匹马与缰绳紧拽在手里。

5

这一条路，是你和马帮用铁掌凿出来的，这我知道。在为数不多的梦乡里，飘逸着米酒的香味，火塘的三角上沸腾着浓香的茶，咀嚼着谁的香味，你把迂回的路，梦成折叠的一瓣心香，在夜里慢慢打开，独自品尝。面向异乡的星星将泪珍藏，褴褛与疼痛只与脚上的草鞋对话，走过生命中最长的路程。

6

不需要恰当的理由，你都能认出岁月的伤痕，那些与马帮倒下的，何止是生命，还有滂沱雨夜里哀嚎饥渴的野兽，在松岭中踩的点，布满夜的黑与芸芸众生，又是何等的背离。

叶落花开，穿行在一条前世注定的路途。在你欣慰之余，欣赏不到路那边的风景，你的诠释，其实囊括了所有的草木与山水。

7

此时，你好想一场酩酊大醉，在卸下的茶叶、银壶、布匹面前，用杯底的酒祭奠活着的自己。以盐马古道的名义。

你的脚印在风雨之后，用落叶珍藏。

那么多的余悸，还在枕边抽搐，你把沿途的荒芜与泪水串成绳索，心，前后荡漾。秋千的支杆在摇摆之后，以时间的速度，在一朵白秸花绽放的时辰，连根一起枯萎。

行走丽江老君山

1

阳光被砸碎，星星点点，铺在杜鹃丛林，踏雪而来时，已是立春季节。

古老的传说，引领我步入你的领域。雪铺的地毯上，迈开春天的脚步，在苍松翠绿中，我以倦客的身份，沿着梦的走廊前行。

在梦里邂逅了你的芳容、娇媚和靓丽。你躲藏在一片绿的深处，偷窥谁临近的脚步？

你的亭台轩榭，被安置在我回眸的平台里，与一抹苍松一缕阳光相遇。与静对话与风相恋的古老传说，也不是岁月之手所能牵动。

走近你，原以为漂泊在红尘之外，或在梦里摇荡，犹如天涯浪子，离家越行越远。

2

老君山，我不是你唯一的虔徒，来接受你的阳光雨露、皑皑白雪，及松针和风的洗礼。

谁会相信雪与阳光的燃烧？

我就在这其中，不是凤凰，但可以涅槃。我是幸运的行者，梦里期待一场雪的来临。踏雪寻梅，走近来世，在今世的山岚拥你入怀！

你以自己的方式，暗示着爱意。我不是诗人，无法诠释你的深邃与迷离，只有把自己藏在记忆的口袋里，翻开泛黄的诺言。

我负重而来，只为一种简单的信念，向上穿梭，直至登高望远。一路携来，模糊的鸟兽脚印，横穿而过，开启了我的独自神伤，与一只鸟相遇，我的手指不再是枪，指向飞翔的翅膀，让血在指尖开花，流淌谁的缱绻爱恋？

3

倒下的也不该是我，我还在梦里，被雪路牵引。我拥入山谷松林、冷杉，山间杜鹃，高山灌丛，以稀客的身份，敲开你春天的门。

都说你五月妩媚、娇艳，一如娉婷少女，以风为舞，以林为蹈。我不奢望你的浓妆艳抹，舀一瓢山泉，便可令我酩酊，何必等待一场佳肴盛宴，才足以表达你的情怀呢。

枯枝，也是你的容颜，是你用的另样衣着，在这个季节的舞台上翩跹。

4

浩瀚与艳丽，将我的夙愿拌成两瓣心丫，一瓣开在梦里，一瓣开在欲哭的眼里。一张蔚蓝帷幕铺天盖下，三才湖从高到低依次排列，我期待一阵烈风，鼓动这静如处子的森林，唤醒我沉醉的心。是谁将这三颗蓝宝石镶嵌在深山里，千万年闪烁着，并接纳、奉献？谁能诠释其中的寂寥或沉默，都能一一撕碎我的低迷。

是森林呵护着你，还是你孕育了森林？用一泓湖的蓝，来点缀一抹山的绿。映衬，与我姗姗迟来的脚步，有些不协调，除了斗胆地畅饮这千年陈酿，就让这景，燃烧了我，不留一丝灰烬。从此，与风飞舞，恋上一棵树，长久厮守这蓝色的湖，或漂于湖面，或沉于湖底，这绿，让我颤抖，抵御袭来的美，那是罪过。

划过，时间的河流，荡着梦的小舟，你以一脉情愫，托梦给我，太上老君贴身丫鬟，守护着架炉炼丹的一片净土。是否已变成一只白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穿梭于丛林，倾听每根松针的坠落，是否也紧拽过风的衣袂，盘腿而坐，举杯畅饮？

伊人不在，独留你，流了三池的泪。

来去匆匆，我只是落魄的倦客。

今夜，我将在篝火飘逸的丛林里，等你踩着轻盈脚步，看你衣袂飘飘，慢慢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