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毕业展，下枚有诚意的蛋

方丹敏

鸡&蛋

2014年5～6月，艺术院校毕业展狂欢季到来的时候，我们亢奋地四处奔走，看展是累人的，但绝对幸福。因为在展览现场，可以看到那么多有意思的作品，更重要的是，你吃到了蛋，还可以随时见到那些个下蛋的母鸡们，他们就站在你的旁边，可以随时和他们交流你对这枚蛋的看法。当然，探讨母鸡与蛋的关系有很多种方式，热爱艺术的文艺青年的口吻往往是：“嗯，这枚蛋真是圆乎乎的人见人爱，颜色、形状都不错，咦？这个蛋上的斑点是怎么回事呢？呀！除了斑点，竟然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细缝！这真是太意味深长了！后现代得很呐！”再专业一点，到了艺术批评家那里呢，他们的口气就会淡定一些了：“这枚蛋生得有一定水平，具有这只母鸡所在族群所下的蛋的全部特质，亮点是这枚蛋的太阳形斑点，与自然宇宙有着不可言说的联系。至于口感……老实说，蛋黄有些偏小，吃起来也不是很细腻……可能该母鸡有些营养不良，也许是彻夜不眠下蛋所致……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我们在母鸡饲养环节有待提高与改善……”批评家的话音刚落，被饲养员（导师们）听到了：“回去！重新下一个蛋来！”

体会到母鸡的不容易，我们今年的任务，就是在展览现场找到那些睡眼惺忪的母鸡们：“请问，这是您下的第几个蛋？当初是想下个什么样的蛋？中间都吃了些什么好东西？最后下出来的蛋跟饲养员设想的一样吗？你自己满意吗？为了让这么多人满意，会不会很累？”

母鸡们听了有些感动，虽然说的还是蛋的事儿，但终于有人关心下蛋过程本身这件事儿了。于是他们擦擦辛酸的眼泪，叹口气：说来话长呀！

饲养员的境界

虽然饲养员经常让母鸡们重新回去下蛋，但最后那枚蛋端上来的时候，母鸡们回过头来首先感谢的，还是饲养员。我们这期采访的各个高校毕业展上让我们眼睛一亮的作品，深入了解后发现，每一只好蛋后面必有一只思想性行动力皆强的鸡，他们往往能耐得住下蛋前的寂寞、下了蛋后被各种否定的苦痛，最后还有坚持下出一枚好蛋的毅力。当然，最要紧的是，这些优秀母鸡受到了饲养员的极大鼓励。饲养员的境界也有好几层，平平者，无非把饲养员当做职业，并不与母鸡建立过多情感链接，认为喂饲料的目的除了让母鸡下蛋，没有别的。稍有心些的，做得可能就不一样了，他们对母鸡下出一枚什么样的蛋有要求，会相当在意“材料与蛋”之间的关系，在母鸡生蛋的阶段，喂哪些饲料会有利于生出好蛋，会研究得比较深入。

最让母鸡们念念不忘的，是遇到饲养员中的翘楚，他们关注的是母鸡如何健康成长，会根据每一只母鸡的不同特性，在它们成长的每一个阶段给予不同关怀，他们给母鸡的不仅仅是健康的饲料和干净的水，还有更重要的：自由的环境与宽松的氛围。当母鸡们为下好蛋备受压力煎熬的时候，饲养员会挺身而出安慰他们焦虑而浮躁的内心，指引他们在更大的空间里考虑下蛋这事儿。

所以，我们这次除了采访同学们，还有同学们眼中的导师。优秀导师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能一眼将事情的本质看穿，对于毕业展这事儿，导师们认为，“作品最后怎么样其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优秀作品和一般作品区别在哪里？这要追问到我们为什么要做毕业展，当然，这是一次四年学习的成果汇报，但是如果仅仅把毕业展当作业完成，是出不来好作品的。为什么？没有用心，没把自己放进去，缺乏诚意，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创新蛋&诚意蛋

“一开始我想把漆文化设计成一个20岁的年轻的脸，但经过时间和实践发现，其实它是一个40岁的大叔，温文儒雅，传达出的气质也绝对不是咄咄逼人的。”

北京服装学院产品设计专业吴白暄同学刚开始的愿望是：下一枚创新度高的蛋！这个创作初衷，我们采访的许多位同学都有。但是几经波折之后，吴白暄同学发现，虽然立志于在传统基础上的创新，但是如果仅仅把传统当工具，轻视从根上学习理解传统的精妙之处，创新就是生搬硬套的海市蜃楼，用来忽悠自己可以，用来忽悠导师不行。一颗颗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息下来后，诚意浮现。

“先要沉下心来，然后自己动手做。”北京工业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张福文老师如是诠释诚意二字。我们对2014毕业展很深的观展感触就是，一个优秀的创意绝对不等同于一个优秀的毕业作品，许多同学在创意背后经历更多的是艰苦卓绝的实现阶段：从草图到作品完成的每一个步骤，定材料、下作坊、全程跟进；拿着锤子，日夜无休地敲一个碗，敲了几万下，终于满意了。于是开始下一个，又一个几万下的旅程。回到传统积淀的创作，摆脱了各种外在束缚的创作，最后归结为，从心出发。

可见，即便是外行的观众也被某一个作品吸引的时候，那不是因为这枚蛋有多么创新、多么神奇，而是它浑身上下闪耀着连接作品的那个人诚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