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

谢伯康

随着自己逐渐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渐渐的不再叫老谢“爸爸”了，而且从心中开始抵触“爸爸”这个名词，于是“老谢”便成为了我对父亲的称呼。

上大学之前，我曾带朋友来家里玩过一次。在经历了两代人的鱼塘上，老谢赤裸着上身划着船做着自己的工作，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形成了光与影的对比，让老谢棱角更加分明，只是隐约中，让我看到了老谢的变化，他更沉默了。闲聊之中，我们的话题讲到了练就肌肉上，朋友不经意地瞥到了老谢的身上，玩笑的说：“小康，你爸爸也是满身的肌肉啊！”另一个朋友随即地跟了句“农村从来不缺乏肌肉男”这看似随意的话语，却触痛了我的心，我很清楚的知道，农村的“肌肉男”是如何练就的。

后来上了大学，回去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有时任性跑出去做寒暑假工，便更难有机会和他们见面了，这个时候，手机成为了与老谢联系的唯一方式。闲时，给他打个电话，总说不长就挂了，父亲与孩子之间，男人与男人之间，总好像隔着什么，无法放下面子，好好地谈一次心。这不禁让人苦恼，好像上天已经注定了儿子与母亲更亲、女儿与父亲更近的规律，我亦无法打破这样的规律，所以与老谢关系似乎在渐渐地疏远。

大一寒假去江苏工作，连续半月都在上夜班，由于身体上的疲倦和時间的紧凑，我没有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手机也被我埋藏到了枕头底下。待转班时，我才发现平时没一个电话的屏幕上，堆满了老谢的未接来电。回电过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电话嘀了一声，老谢便接了。

“最近夜班，厂里不许带手机去车间，白天回来很累，就没有给你们打电话。”我平静的说道。

“噢——”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像是得知我安全后的放松，又像是一丝丝的遗憾。“你在外面自己多注意点，需要钱给我打电话……”

“我要休息了，先挂了。”没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的话语，工作太累，我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在聊天上。

上个月受朋友之托，我请假回了趟家，我没有告诉老谢自己的行程。当车将我载到家门口时，我呆住了。门口的老谢空洞的望着前方，头发乱糟糟的，一双拖鞋，一件旧衣衫，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随意。这还是以前的那个老谢么？我不敢相信，是因为我在家里的日子里，从未看到老谢如此的随意过。我也曾看过老谢年轻时候的照片，阳光帅气的脸庞与此相比，仿若两个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呢？这么多年没有认真的看过自己的父亲，偶然的注视，才发现老谢也许真的老了。

晚上，两个男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就着小菜喝着啤酒，我半开玩笑的说道：“老谢，前些年你一个人喝酒，以后我陪你一起喝。”

老谢喝了两口酒后，笑着对我说：“你还是少喝点的好，在外面多注意身体，累了就回家，我还干得动，不需要你那么拼命。”

我强忍着泪陪老谢吃完了晚饭，背着行囊又出发了。离开家的时候，我看到老谢倚着墙角，偷偷地擦拭着眼泪，四十多岁男人又怎么会轻易的流泪？这么多年了，他是在一次又一次面对着孩子的离别，自己对于孩子的牵挂也一次又一次的在加深。

也许在前行的路上，我们不得不时刻拼搏，也许我们一直遵循着“男儿志在四方”的真理，然后一直驰骋在外。可是，就在我们放弃一次次与家人相聚的时候，我们的父母正在渐渐地老去，等到自己真正想要珍惜的时候，却是追悔莫及的遗憾。所以，趁父母还年轻，多陪陪他们不是很好吗？

（编辑 刘哲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