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的女性主义探析
2014-04-29章惠
摘要 《名利场》是英国杰出现实主义批判作家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的代表作。小说塑造的贝姬·夏普这一女性形象坚强勇敢、富有智慧,她不甘自身贫寒的家境,勇于挑战父权社会的种种限制,想方设法跻身上流社会,最终过上理想的生活并实现了自我价值,彰显出鲜明的女性意识。本文从《名利场》的女性主义视角出发,分别从贝姬对父权主义的挑战、对传统家庭模式的颠覆和对实现自身价值的不懈追求三个方面入手,深入探讨该小说的女性主义色彩。
关键词:女性主义 父权主义 家庭模式 自身价值
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最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之一,其作品真实而生动地再现了19世纪英国中产阶级的生活情况与精神状态,通过批判虚伪势利的上流社会和金钱至上的主流价值观,有力揭示和讽刺了人性的阴暗面。《名利场》是萨克雷众多作品中最负影响力的一部,也是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经典代表。小说中,女性人物形象贝姬·夏普以其坚定的意志、不懈的追求和超凡的努力,从一位没有任何社会背景的下层女子成功跃入上流阶层,实现了命运之路的改变和自身的自由独立。可以说,贝姬是萨克雷的女性意识在《名利场》中的显著体现。
19世纪,女权主义在欧洲觉醒,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地位与角色,不满于男权社会对自我的压制及束缚,纷纷以自身行动反抗传统观念,在经济、文化乃至政治领域争取平等于男性的权利。在这场社会洪流的影响下,萨克雷在写作中培养出独特的双性视角,他关注女性的经历和心理,能够深刻把握女性的内心活动和思想状态,彰显出鲜明的女性意识。《名利场》中的贝姬就是在“女权运动”兴起的大背景下,萨克雷置于笔锋的典型反传统女性形象。
一 挑战父权主义权威
西蒙娜·德·波伏娃指出,父权主义“要求女性成为附庸以实现她的女性特质,这就是说,她必须放弃她要独立的要求”。在父权主义社会,男性居于主导地位,女性则处于从属地位,在这种意识下,理想女性是“家中的天使”,是孝顺的女儿、温顺的妻子和贤良的母亲,她们的特质被限定为被动、软弱、温柔、依附、无力等。毫无疑问,父权主义对女性的偏见与束缚从根本上限制了女性的独立和解放。在《名利场》中,贝姬自主规划人生轨迹,积极追求人生理想,努力实现经济独立,向父权主义发起强而有力的挑战。
首先,在人生定位方面,贝姬出身贫贱,自幼饱尝生活艰辛,她不甘一生受穷,立志凭借美貌与智慧跻身上流社会。她的父亲是位嗜酒如命的穷画家,母亲则是常在舞厅卖唱的法国女人,这样的身世令她倍感耻辱。她8岁时母亲离世,之后与整日醉熏的父亲相依为命,本应享受天真烂漫孩童时光的贝姬从那时起开始承担家庭的重担。“她说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女孩,打8岁起便是个当家的女人。”童年的不幸遭遇令她迅速成长成熟并赋予了她许多宝贵的经验,使她能够以其他人所无法企及的能力处理各类纷繁复杂的问题。在那个男性主导的金钱至上的社会之中,贝姬并未对自己的出身自怨自艾,而是清楚地认识到金钱的力量,想尽一切方法获取金钱并让自己成为上流社会的一份子。她清醒地知道只有充分运用自己的才智才能在上流社会立足,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她不惧失败、永不满足,一次又一次地朝着更高的目标迈进,为自己铺就理想的人生道路。
其次,在婚姻抉择方面,贝姬目标明确、主动出击,与父权主义对女性爱情观的要求截然相反。贝姬社会地位低下,无法从亲人那里获得丝毫帮助,她认识到以经济利益为杠杆的婚姻是自己改变命运的捷径,便开始积极寻觅结婚对象。她的第一个目标是富商之子乔斯,第一次见到他贝姬就下定决心要“收服这个肥大的花花公子”。她刻意摆出“童真修女般的模样”,假装成温柔胆小的女孩儿以获取他的爱怜,还用各种溢美之词博取他的好感。尽管这次出击以失败告终,但贝姬并未气馁,而是迅速将目标转移到克劳莱小姐的侄子罗登身上,因为她确信罗登会成为巨额财富的继承人。她成功引诱对方与她秘密结婚,然而此举却遭到克劳莱小姐的极力反对并导致罗登失去了财产继承权。后来罗登参军期间,她不断与斯丹恩勋爵调情,以在动乱的社会中寻得一丝保障。她在布鲁塞尔出入各大交际场合,战争结束后利用乔治姑妈的影响进入巴黎上流社会。重返英国后,她又凭借罗登嫂子的引荐进宫见了国王,成为上流社会的风云人物,到达人生巅峰。
最后,在经济方面,贝姬自食其力,在实现经济独立的基础上,坐享体面的社会地位。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指出,“只要没有经济自由,所谓的自由就只能停留在理论层面。通过有收入的雇佣工作,女性可以从男性那里分离出来,并与他保持距离。一旦她不再是一种寄生虫,她所依赖的系统就会崩溃,她和宇宙之间就不再有任何一个男性中介。”换句话说,经济独立是女性自由的根本保障。贝姬曾感慨,如果一年能有五千镑收入,自己便可以付清每一份账单,便可以过上乡绅太太般的生活,便可以像手中有魔法一般神气活现,但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设想的基础就是“要有钱”。她明白自己和丈夫两人的地位不够稳固,担心他们那点“本钱难保不会在某一天化为乌有”,她便千方百计讨好斯丹恩勋爵,以期从他那里为丈夫谋个一差半职。与此同时,她也不放过任何机会像勋爵要钱,存入自己的小金库。甚至在罗登上战场之后,她还满心欢喜地“花了一个上午把她的财产归档,整理,收藏,拾掇得井井有条”。这种强烈的财产意识与经济独立意识与父权主义对女性的要求是完全不相容的,充分显示出贝姬对传统观念的勇敢挑战。
二 颠覆传统家庭模式
父权主义统治下的传统家庭观念认为,男性是家庭的中心,要通过强制手段领导和统治其他家庭成员,女性则处于从属地位,应当无私无我、言听计从,要将所有精力都倾注到家庭和孩子身上。然而,薩克雷笔下的贝姬却颠覆了这种模式。
一方面,在夫妻角色分配方面,贝姬聪明机智,能够与各色人物愉快相处、游刃有余,精通各类生活技能和谋生头脑,而丈夫罗登则恰恰相反。他非常无能,擅长的只是英国贵族毫无意义的消遣游戏。他对贝姬的才能崇敬有加,曾由衷感叹道:“像她这样的能说、能唱、能干任何事情的女人,哪里找的出第二个来?”贝姬将罗登的一切行为都置于自己的安排之下,成为丈夫的领导者,罗登则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仆人、听从她的摆布。他替她跑腿,代她执行命令,陪她乘车兜风,送她出门、接她回家,替她看孩子、做家务;贝姬则成为家庭的主人,负责大小事务的决断和各种问题的处理,是家庭的经济支柱和财物主管,过着独立自主而富有尊严的生活。这种由女性养家、独当一面,而丈夫退居次位、服从妻子的家庭模式,是对传统家庭观念的彻底颠覆。
另一方面,在母性形象塑造方面,贝姬也完全背离了传统观念对母亲角色的要求。在父权主义社会中,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母亲形象一贯是男性称颂的对象。她们要乐于奉献和牺牲,要在身体和心灵方面实现毫无保留的馈赠,要没有任何自我意识。她们要将一切时间和精力放在孩子身上,呵护他们成长,管理日常起居,将孩子视为自己的骄傲和未来。然而,贝姬却完全不具备这种传统意义上的母亲品质。“从生下来,母亲也没见过他机会,把他送到巴黎郊区的一个村子里由奶妈抚养。”后来她把孩子藏到顶楼的一间屋子里,孩子大哭时她也不打算上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若无其事地说:“那是小天使在想念他的保姆。”罗登代替贝姬执行起原本母亲的职责,给孩子买图书和玩具,陪孩子玩耍。可见,贝姬只关注怎样才能跻身上流社会,不仅对儿子不闻不问,甚至把他看做是自己的累赘和负担,彻底颠覆了传统观念对母亲这一光辉形象的定义。
三 注重实现自我价值
贝姬的女性意识不仅表现在她对父权主义的挑战和对传统家庭模式的颠覆之上,还表现在她对实现自我价值的不懈追求之上。在维多利亚时代,传统观念认为女性处于依附甚至是奴隶地位,其一切作为都应以男性为中心,根本没有自我价值可言,实现自我价值一事就更无从谈起。然而,在《名利场》这部小说中,萨克雷对这一现象进行了有力的冲击,把贝姬塑造成为自我价值的不断发掘与不懈追求者,从自我价值的实现过程中彰显其强烈的女性主义思想。
贝姬凭借美丽的外貌与聪慧的头脑,通过爱情与婚姻等手段进入上流社会,成功摆脱了附庸地位,摇身一变成为独立自尊的富人,拥有巨额财产,在经济和政治上都实现了完全的独立。但是,物质上的富足和社会地位上的转变并未让她感到由衷的幸福,因为她从低到高所走的这一路中使用的几乎所有手段都是不光彩的,甚至是为人所不齿的。她曾一度感到精神空虚、内心孤寂,为了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她开始寻求各种方法重塑自我,最终选择从公益慈善事业中获得自我价值。“她热心宗教事业,经常上教堂”,“在所有大善士的名单上,总少不了她的名字”,“义卖会上,她总有份”。通过参与公益事业为世界造福,她不仅能够获得强烈的成就感和存在感,还帮助她刷新了自我的内在形象,让她对自我的感知从灰白走向色彩,从黯淡无光走向光芒四溢。此外,这些活动也为她在社会上赢得了众多声誉,就连很多成功男性也只能望其项背,這进一步稳固了贝姬的独立地位与光辉色彩,使女性主义色彩的彰显进一步深化。
四 结语
在“女权运动”的洪流之下,萨克雷的女性主义思想也逐步形成,并在小说创作中得到有力彰显,《名利场》就是典型的一部。在该小说中,萨克雷成功塑造了一位反传统的女性形象——贝姬,她的思想独立而大胆,目标直接而明确,与父权主义规制下的女性形象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她勇于挑战父权主义权威,不愿一辈子囿于贫贱低微的生活,而是积极构画自己的人生蓝图并用尽一切方法助力自己梦想成真。她深谙金钱至上的社会中爱情与婚姻的本质,将两者视为主动出击的游戏,仔细衡量所遇到的每一位男性,并对符合自己心意的人士主动示好,即便遭遇失败也从不气馁,她会立即转向下一个“猎物”。她清楚地知道财富在社会中的作用以及金钱对女性地位的重大意义,努力寻求经济自由,并在忧患意识的指引下为丈夫谋取职位,更建起了自己的小金库,以备在意外情况下仍能保证自己的上层地位与体面生活。另外,她也彻底颠覆了传统的家庭模式和传统观念对母亲形象的解读。她凭借非凡的才华出入各类场合,掌管家庭财政大权,负责各类重大事务,是家庭收入的有力支撑;而无能的丈夫则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仆人,听任她差遣,在家庭中退居次位。她一心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对孩子的生活起居不管不顾,甚至把孩子视为累赘和负担,养护孩子的责任被丈夫拾起,令母亲博爱宽厚的形象消散殆尽。贝姬这一形象的女性主义色彩还体现在她对自我价值的认同和追求之上。她热衷于参加各种公益慈善活动,以此提升自己的成就感和存在感,彰显并实现自我价值。总之,萨克雷笔下的贝姬是女性主义文学中的经典人物,不管时光如何变幻,其女性主义光辉将永远绽放。
参考文献:
[1] 萨克雷,杨必译:《名利场》,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版。
[2] 西蒙娜·德·波伏娃,陶铁铸译:《第二性》,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年版。
[3] 龚北芳:《蓓基·夏泼形象新解读》,《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5期。
[4] 张生珍:《剖析〈名利场〉中蓓基的另一面》,《甘肃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4期。
(章惠,湖南化工职业技术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