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济新路298号

逸西

有一条街叫宏济新路，路的尽头

有一扇298号的大门

里面长着6棵高大的水泥树

钢筋、水泥和砖构筑了1518个鸟巢

我就在第5棵树上，一巢之中

看风看雨看人情世故冷暖春秋

多少恩怨和叽叽喳喳的鸟鸣

都高挂这6棵大树，随风鼓动

随雨滴落，唯独不变的还是那年轻又滚烫的

恋情，千百年了，在树下、林荫间

木制的小桥旁窃窃私语

我常常小心翼翼，低头从298号大门

走进走出，不敢抬起头颅，驻足

仰望天空，远处的暗箭，正瞄准我的

后背，脚下暗流涌动

每当夜深人静，大片大片的

喘息，在这6棵大树上

繁衍着子孙，或明或暗的诱惑

从远处围了过来，又向四面八方

围了过去，谁是谁的情人

在298号大门内外，鸟们睡过的花朵

在黎明抵达之前纷纷凋零

跨出298号大门，倒右直行大约

五六分钟，就是绕锦江东去的府河

河面泛着清波，愁情如结

对岸凄清孤寂的望江公园里

谁解唐代女诗人薛涛登高守望千年之谜

而百步之遥，便是绯闻四起的九眼桥

一年四季，眼里淌着泪水

向过往行人，诉说冤屈和苦衷

152次城市公交车，总是

准点在298号左侧停靠，上下车

语音提示，日复一日，如一个患了哮喘的

老年妇女，面对一座城市唠唠叨叨

我所说的298号，在锦江区宏济新路

傍晚时分，白鹭飞翔

多少年来，我就这样

坐在298号第5棵树上

呆呆的我 想象的花期已过

看一朵一朵白色的芙蓉张开翅膀

在府河上空翩翩起舞和歌唱

但我念念不忘的，依旧是故乡

一碗水村庄，水磨石旋转的乡音

打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杜甫先生

从草堂绕过浣花溪，一路咳嗽着走来

大歷三年间，他衣不遮体，携家

四处漂泊，今夜，历史的铅云

悄然从远方飘来，淋湿了宏济新路

我仿佛看到，先生披一蓑烟雨

在湘江的一叶舟中

拍水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