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启示录（组诗）

徐康

火 炬

——致“老三届”知青

老三届谁没有读过《老山界》[注]

谁不记得中学课本里

那一段著名的夜长征

那一排“之”字形的火炬

却没有想到，自己

很快就成为

沿历史的坡度逶迤而行的

火炬中的一只

去点燃乡间的灶火

点燃土屋前寥落的晨星

同时点燃的

还有最初的理想和勇气

还有年轻时狂热的誓言

直到返城时

慌不择路的胜利大逃亡

那尚未燃尽的余火

熏得脸蛋儿有些发烧

撩得自尊心有些愧疚

其实从那时候起

城市里所有的灯火都越发亮了

哪一束耀眼的繁荣里

没有老三届

当年的火种、光源与热力？

当生命需要充电时

记忆便揿动了开关

在摩肩接踵的队伍里

在蜿蜒曲折的坡路上

在夜色茫茫的“老三界”

哦，老三届

依然如火炬般

燃着自己人生的价值……

[注] 老三届：指上世纪高中、初中六六级、六七级、六八级毕业生，当时都是下乡知青。《老 山界》：记叙红軍长征时夜行军突破“老山界”的一篇散文，老一辈革命家陆定一著。解放后曾多次收进中学课本。

情 结

——看电视连续剧《孽债》[注]

有一段青春的躁动

流失在

陌生或熟悉的村落

使记忆变得

温馨而又悲怆

有一段难言的隐情

滞留在

甜蜜而清贫的茅屋

使履历表，成为

难以置信的真实

直到那一天

河畔唱完了骊歌

灞桥折尽了杨柳

当初的信誓旦旦，变成

恍若隔世的残梦

便有一些无爹或无娘的孩子

背负着孽债，吟唱着

“妈妈一个家，爸爸一个家”

去霓虹灯的城市，苦苦寻找

剪不断的亲缘与偿不清的遗恨

一场当代的《霸王别姬》，从

力拔山兮气盖世，演到

虞兮虞兮奈若何

在人生的乌江前

死过一回之后，才会有

今天，面对重重关隘时

不再退却

更不再自刎的勇气

每一方荧屏都是一面镜子

当你不敢看或不忍看时

便是真正地

正视了角色中的自己

颖悟了解不开的情结

[注] 电视连续剧《孽债》，叶辛编剧，反映知识青年在云南边疆生活，以其真实、典型而广受欢迎，收视率很高。

泥巴人

——看小场景话剧《泥巴人》

此刻

从小剧场

到人生大舞台

（心与心并肩坐在一排）

我和你

（在新年的第一个吉日）

被女娲神奇的手

重新捏塑一次

变成两个青梅竹马的

男孩和女孩

世界就这样重新开始

从生命的第一课

爱的启蒙，到

一幕接一幕

热烈而缠绵的活剧

最重要的是

我和你，被命运

永远捏在了一起

成为

——泥巴人

成为爱的连体

成为这世界：一的一切

一切的一

在灵魂的涅槃里

你塑造我

我塑造你，直到

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