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芜作品中方言詈骂语初探
2014-04-29徐静
徐静
摘 要:本文对艾芜作品中的詈骂语进行了系统地归纳整理,并在理解詈骂语定义的基础上将其进行了具体地分类,同时探讨了艾芜作品中詈骂语体现的重要价值与意义。
关键词:艾芜;詈骂语;分类;意义
[中图分类号]:H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7--02
一、引言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艾芜是一位富有特色的川籍作家之一。其文学创作,带有浓浓的“川味”。通过对《艾芜全集》的系统梳理,笔者发现仅四川方言词汇就有6500余条。对艾芜作品中四川方言特别是成都方言词汇的研究,可以清晰地看出成都方言在作者本人所处的那个时代的时代特征,与现目前的四川方言作一对比,便可看出四川方言的演变情况。方言是一定范围内的人们在一定范围内使用的言语、思想等交流的工具。它能够反映这一人群的心理、文化状况。
而方言中的詈骂语是口语交际中的特殊部分,是人们特定情况下心理特征的反映。在艾芜作品中,人物间的对话包含大量的四川方言詈骂语汇,笔者将《艾芜文集》作了系统整理,其中有关詈骂的词条就有520余条。笔者发现这些语汇有些虽然粗俗甚至肮脏,但这恰恰是四川方言的鲜活“血液”,是四川人民最淳朴的言语表达方式,能够鲜明反映出作品中人物的形象特征,同时又能够看出艾芜在文学创作时对四川方言的熟练应用以及对人物语言的理性处理。
关于“詈骂语”,学界还没有作出明确统一的定义,说法多样。“詈骂语”俗称骂人语,同时也可以骂除人以外的其他动物以及事物。“詈”是“骂”的文言词语,“詈”即“骂”的意思。《汉语大字典》中,“骂”释义为:“用粗野或恶意的话侮辱人”。在周荣的《汉语骂詈语研究》中,“詈骂语”又被称为骂詈语,是指语言中规约性的、侮辱性的粗野或恶意的话。[1]2《<歧路灯>詈骂语研究》中对“詈骂语”的定义为“粗鄙、粗野的词语表达方式,或者粗鲁、亵渎的言语表现形式,目的是宣泄使用者的一种强烈情感”[2]。通过这些有关“詈骂语”的定义可以看出,詈骂语的特点是具有约定性,在一定范围被群体所认可;同时又以粗野、不洁不雅的言语来宣泄某种强烈情感。方言詈骂语形式分为词汇、短语等。通过对艾芜作品中的詈骂语整理发现,其中还包括大量的谚语、熟语。有的甚至还运用了形象的修辞手法等等。下面笔者将会对艾芜作品中的方言詈骂语汇作具体的分类,并探讨其体现的价值意义。
二、艾芜作品中方言詈骂语的分类
通过整理与分析,将艾芜作品中的詈骂语分为八类,具体如下:
第一类,将人无生命化、物体化。艾芜作品中将詈骂对象什物化常见的事物大致有:东西、草包、骨头、老古板、尿罐罐、颤铃子、饭桶、兜兜、棒棒等。表示贬低对方或者蔑视对方等。例如:
(1)老总些不歇手地打,一面还恶狠狠地骂:“你球日聋了。昨天老师傅不是教过你么?”有的又拿脚踢,一面又骂:“你这【家伙】,看来就不是好【东西】,故意装聋卖哑!”
艾芜,《艾芜文集》第6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207页。
(2)叫做三哥的那个汉子,已经拿索子捆好他的手颈子了,攘他一下,带着嘲弄的口气骂道:“【草包】,不要讲了,看你这害怕样儿,你也不够格。……你既知道他們是【贼骨头】,还跟他们一块做啥呢?”
艾芜,《艾芜文集》第1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149页。
(3)蔡美玉有点生气地说:“她是个【老古板,】你出来到街上走走,她就看不顺眼,还说我有点野。老师,你看我哪里野嘛?在城墙上走走,也算野吗?”
艾芜,《艾芜文集》第4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408页。
(4)老板娘一面拆一面喃喃地骂:“什么官呀!鬼官,烟堂官,【尿罐罐】,不要脸,黑心肺,没良心,吃你的肥鸡,给你气闷!”
艾芜,《艾芜文集》第1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282页
第二类,将詈骂对象动物化、禽兽化。“爬、滚”等与动物相关的行为动词也包括在内。
艾芜作品中将人比作的动物有:狗、猪、牛、乌龟、兔子、黄鼠狼等,其中有关狗和乌龟的詈骂语出现频率最高。除表达詈骂义之外,有时也表达亲切、戏谑之义。例如
(1)“怕么?老弟,”老朱恢复了他打趣的心情,“你还是回家去作条【吃屎狗】好了。”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17页。
(2)一屋的人禁不住笑了起来。李兴刚才为他的一串罗嗦话,气硬了脖子,到这时也不得不狞恶地咧开嘴巴,跟着切断阿三的话,说道:“不要假痴假呆,你这【猪头三】,闲话少说,出十元!”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89页。
(3)如果老朱抬客走在前面,一不小心踢着路上突出的鹅卵石,身子簸子几簸,马上使后面走着的老何,受了不舒服的影响,破口就骂:“走足不带眼睛,你这条【笨牛】!”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12页。
(4)喝醉了的老马反过手来就给老头子一掌。顺手又抓起桌上切菜的刀一扬,恶声恶气地叫道:“着!你这【老乌龟】!”
艾芜,《艾芜文集》第3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304页。
第三类,将詈骂的对象鬼神化,妖魔化。这类詈骂语在艾芜作品中的人物语言中出现频率较多。大致有“讨债鬼”“短命鬼”“调皮鬼”“荒唐鬼”“泡毛鬼”“阎王老爷”等,内容多样。
(1)老头子拉在儿子的手头,还掉过头来骂了一声:“就是她这个【老鬼婆】,一个人吵着要看戏哪!”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153页。
(2)“【讨债鬼】,你还嚷饿呀!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卖了?我跟弟弟洗了,我就拖你去卖的,你这磨人的东西!”
艾芜,《艾芜文集》第3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44页。
(3)“呀,天杀的,你糊涂了,把牛拉到这里闯祸,【短命鬼】,挨刀的!”
艾芜,《艾芜文集》第3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271页。
(4)滚开吧,你这【阴谈鬼】!”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65页。
第四类,与种族相关的詈骂语汇,其中包含骂人家族血统不纯正的词汇。常见词汇有“老子”“婊婆”“舅子”“儿子”“孙子”“兵大爷”“老先人”“龟儿子”“祸胎子”“叫花子命”“狗杂种”。这类词汇较为粗鲁,体现了中华文化的人本观念。[3]例如
“这【杂种】!才拍他一下,就喊打痛了……真是【婊婆】一样,嫩皮嫩骨的!”
艾芜,《艾芜文集》第3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336页。
(1)龙老板便作威作福地骂了起来:你们想做啥?你们想做啥……操你个【舅子】!”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71页。
(2)火落里立即发出了尖利的骂声:两个老祖宗,【老先人】,你们又要惹我打屁股了!”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411页。
(3)哪个【龟儿子】才吹牛皮!”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18页。
第五类 诅咒灾祸或者与死亡有关的詈骂语。艾芜作品中的有“挺尸”“披麻带孝”“端灵牌”“祖先牌位供得高”“背时”“短命的”“砍脑壳的”“挨刀的““霉不醒”
(1)去你妈的,我还没有死,你就咒我,你忙着要【披麻带孝】哪,我倒看不起你这样的家伙来【端灵牌】!”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简直震人耳朵。
艾芜,《艾芜文集》第1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531页。
(2)汪四麻子独自一个人站在屋门前,呆了一阵,才恨恨地骂道:“真是【背堆时】了!人家碰的鬼一个,我们总是一串串的!”
艾芜,《艾芜文集》第6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105页。
(3)老三朝前颠了几颠,几乎碰倒了卖面的摊子。正在煽火炉的小伙计,把扇子一扬,笑着骂道:“【补死万多人罗】!脱去你的鬼皮吧,连小鬼都压不住,还当啥子鬼王!”
艾芜,《艾芜文集》第3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286页。
第六类 以排泄物骂人。常见词汇有“马尿水”“尿话”“尿罐罐”“放屁”“屁的”“吐屎”。这类词往往是粗鲁不雅的。
(1)刘老九一面走,一面讥笑地说:“明知碰见了老虎,还偏要睡在老虎身边,你简直【蠢得屙牛屎】!”
艾芜,《艾芜文集》第6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221页。
(2)老女兵笑着骂道:“龟儿子东西,你还要揍,看有【屁的人】来招呼你!”
艾芜,《艾芜文集》第9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175页。
(3)混蛋东西,你在【吐屎】哪!看我不斫掉你的头。”
艾芜,《艾芜文集》第1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583頁。
第七类 以性器官或性行为骂人。这类词汇、短语是最为粗鲁粗俗的詈骂。例如:
(1)说你个【卵子】去了!难道上头没有王法?对方大声嘲弄地骂,一面蹲在松树底下的影子,也在站立起来,“我们不要老鸦等死狗了,还是去找找他吧!”
艾芜,《艾芜文集》第9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293页。
(2)他禁不住发火发气地说:“找到找着了!娘卖【麻X】,那都是人干的么?”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754页。
(3)“啥子法!【鸡巴卵毛头发】!”
艾芜,《艾芜文集》第8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第14页。
第八类 表现对丑恶的厌恶的詈骂词。这类又具体可分为:
1、与恶劣品质有关,如:
嘴风不正:扯谎撩白、臭嘴、多嘴狗、皮子发痒、嚼舌子、嚼牙巴、嘴毒、嘴痒
行为不端:扒灰老、歹毒、死脾赖活
多心眼:鬼画桃符
小气吝啬:吝家子
无德:没良心的、砍脑壳的
2、与能力低下有关。如:孱头、笨牛、哈里哈气、猪头三、蠢得屙牛屎
3、与性格脾气有关。如:鸡婆、霸道、恶声恶气、狠声拌气、鬼精鬼怪、鬼精灵、鬼里鬼气
三、价值意义
尽管艾芜作品中的詈骂语粗鄙、不雅,难以登上“台面”,但“科研之下,不分洁否”[1]1。詈骂行为不可提倡,但探讨詈骂语却很有价值意义。其一体现在:詈骂语是民族语言的组成部分,而艾芜作品中詈骂语更是四川方言的独特体现,许多詈骂词汇仅在四川范围内使用。对作品中为数较多的詈骂语进行分析可为四川方言詈骂语研究开辟新的空间,增加我们对四川方言的了解,同时也扩大了词汇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其二:艾芜作品中的詈骂语具有工具、情感、文学描述等功能,对其进行探讨可帮助我们了解作品所反映的时代背景和文化蕴涵。更可深入到作品中了解人物情感及其价值观念。其三:艾芜作品中的詈骂语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四川地区的人文生活,是研究四川民俗的重要材料,我们可以透过这些詈骂语汇了解四川人的民俗文化。詈骂语是艾芜作品中的一大特色,对其探究的过程也是深入作者内心、了解作者语言写作特色及其写作意图的过程,这也是笔者仍需努力的研究方向。
参考文献:
[1]周荣.汉语詈骂语研究[D].中国优秀硕博论文数据库,2000
[2]申利歌.《歧路灯》詈骂语研究[D]. 中国优秀硕博论文数据库,2013.10
[3]李力超,刘泽权.《红楼梦》詈骂语初探[J].燕山大学学报,2007.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