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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品》阮籍条目的三家注释及个人看法

2014-04-29杨学义

青年文学家 2014年17期
关键词:诗品阮籍

杨学义

摘 要:《诗品》是我国古代第一部诗论专著,关于条目中对诗人评价,历朝历代褒贬不一,说法各异。阮籍在《诗品》中被钟嵘列为上品,本文将试图针对钟嵘对阮籍的评价,参考主要三家对其解释,厘清阮籍条目的真正含义。

关键词:诗品;阮籍;释义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7-0-02

阮籍在《诗品》中被列为上品诗人,他的代表作品是《咏怀诗》,钟嵘对其诗歌评价如下:

晋步兵阮籍诗

其源出于《小雅》。无雕虫之巧(功)。而《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会于《风》《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远大。颇多感慨之词。厥旨渊放,归趣难求。颜延注解,怯言其志。

“其源出于《小雅》”,历史上有很多学者针对这句话进行过讨论,其观点不一,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赞成钟嵘的说法,比如黄节在《阮步兵咏怀诗注自序》中说:“钟嵘有言:嗣宗之诗,源于《小雅》。夫《雅》废国微,谓无人服《雅》,而国将绝尔。今注嗣宗诗,开篇《鸿號》、《翔鸟》,《徘徊》、《伤心》。视《四牡》之诗:‘翩翩者骓,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盬,我心伤悲。抑复何异?嗣宗其《小雅》诗人之志乎?”陈延杰注:“阮籍愤怀禅代,凭吊古今,颇具《小雅》怨而不怒之旨”。第二种是反对钟嵘的说法,认为阮籍《咏怀诗》本于《离骚》,并非《小雅》,如胡应麟在《诗薮》中说:“阮籍宗《咏怀诗》,其源本诸《离骚》,而钟记室以为出于《小雅》”,何焯在《义门读书记》中与胡应麟的观点相同。第三种则认为《离骚》和《小雅》是相通的,认为阮籍之诗出于任何一方,均不准确。这种观点独树一帜,以方东树为代表,他在《昭昧詹言》中说:“愚谓《骚》与《小雅》,特文体不同耳;其悯时病俗,忧伤之旨,岂有二哉!阮公之时与世,真《小雅》之时与世也,其心则屈子之心也。以为《骚》,以为《小雅》,皆无不可。而其文之宏放高迈,沉痛幽深,则于《骚》《雅》皆近之。钟、何之论,皆滞见也。”

笔者比较倾向于第三种观点,即不能单纯的站在一个角度去评价阮籍。阮籍的人格构成是复杂的,将反映他思想状态的诗歌单纯地归为某一派,这本身就是不合适的。胡应麟、何焯和钟嵘、黄节、陈延杰这两派的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但也都是先入为主,没有综合考虑,都有片面的地方。方东树的观点分析得透彻到位,能够结合两派观点生发出自己的观点,确为高论。

“无雕虫之巧(功)”,这一句话各家有不同的注释。“巧”和“功”在传抄中有异,原作“功”,曹旭注《竹林诗化》、《诗人玉屑》、《太平御览》,均作“巧”,周振甫主此观点,吕德申本仍主“功”。对这句话,吕德申本注释为“阮籍《咏怀诗》多用比兴手法,意义曲折隐晦,但并不刻意雕琢”;曹旭本注释为“此谓阮籍诗神至兴到,直抒胸臆,无雕琢之迹”;周振甫本注释为“(阮籍)没有雕琢章句的功夫”。在这三种注释中,笔者倾向吕德申的注释,这种解释比较接近阮籍的真实情况,并且阮籍并非不雕琢,而是不向华丽的方向雕琢,是往隐晦的方向雕琢。对曹旭的解释,我不赞成“直抒胸臆”这种解释,因为阮籍为保全自身很少“直抒胸臆”。周振甫本不够准确,因为阮籍并非不具备这种“雕琢章句”的功夫。

“而《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一句,各家解释有所不同。吕德申本解释:“陶性灵:陶冶性情。发幽思:启发内心幽微的情思”,曹旭本解释:“陶性灵:陶冶性情。陶,陶冶、锻炼。性灵,性情。发幽思:抒发内心的情思。幽,深沉”,周振甫本解释:“《咏怀》诗的创作,可以陶冶性灵,阐发深远的思想”。“陶性灵”,准确地解释为“陶冶性情”,周振甫的解释不够精确,吕本和曹本均引用《颜氏家训》中“至于陶冶性灵,从容讽谏,入其滋味,亦乐事也”和杜甫《解闷十二首》之一:“陶冶性灵存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来佐证其“陶冶性情”之含义。“发幽思”中的“幽思”应该理解为“情思”,《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有“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显然所谓“幽”是针对人的内心情感而言,是一种人内心深处的情感,显然周振甫理解的“思想”是不合适的。对“发”字的理解,吕德申认为是“启发”,这侧重对读者的作用,曹旭和周振甫解释为“抒发”、“阐发”侧重于作者主体,笔者认为第二种是合适的。因此对这句话,曹旭的解释最为合理。

“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一句,吕德申本解释为“这是说阮籍《咏怀诗》具有言近旨远、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艺术特点”,曹旭本解释为“《列子》卷四《仲尼》篇曰:‘唯然之音,虽远在八方之外,近在眉睫之内。此本其语意。谓阮诗言近而旨远,语尽而情遥”,周振甫本解释为“讲的是在于听到看到的范围内,情思寄托在八方荒远的地方以外”。三种解释大致相同,但是对吕德申的“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解释,笔者认为不够准确,曹旭的解释是比较合理的,这句话只有言近旨远之意。

“洋洋乎会于《风》《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远大”。吕德申本解释为“洋洋:形容美盛。会:合。因为‘会于《风》、《雅》,所以有‘使人忘其鄙近,自致远大的作用”,曹旭本解释为:“洋洋:美盛之貌……会:合也。此句谓:阮籍《咏怀》诗合乎《风》、《雅》。可与首句‘其源出于《小雅》相参……鄙近,鄙俗猥近。远大,邈远阔大……谓读之者遂忘却己之凡俗鄙近,自致阔大之襟怀,邈远之幽思。故当与‘陶性灵,发幽思呼应”,周振甫解释为:“内容豐富得合于《风》、《雅》,使人忘掉他的鄙陋浅近,自己达到远大的境界”。曹旭特别强调了“使人”二句并非评价阮籍的诗风,认为“此当指阮籍诗言近旨远、语近情遥之美感功能也”,这种理解是正确的,因此周振甫的解释就不太合理。

“颇多感慨之词”。吕德申本解释为:“指阮籍诗多有所感而发”,曹旭举出了很多阮籍诗歌中的例子,认为这是说阮籍有很多感慨之言,周振甫将此句与上句连为一句,解释为“(自己有)很多感慨的话”。周振甫无论在断句和解释上,都是错误的,而吕德申和曹旭的解释比较合理。

“厥旨渊放,归趣难求”。吕德申本解释:“渊:深;放:放旷”,曹旭本解释:“厥:其也。渊放:深远放达。归趣:诗旨意趣之所归”,周振甫本解释为:“它的意旨深远,趣向难以找到”。吕德申和曹旭都引用了《文选》李善注“颜延年曰:‘嗣宗身仕乱朝,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测,故粗明大意,略其幽旨也”,由此可见,三种解释都认为这句话在说阮籍的诗歌,深远放达,意旨隐晦。

“颜延注解,怯言其志”。吕德申本解释:“颜延之虽也说:‘阮籍在晋文代,常虑祸患,故发此咏耳;但他注解却只限于注明诗中一些词语的出典等,而对诗中寄托的意义并未加以阐发……所谓‘怯言其志,指此”,曹旭本解释:“延年遭际,与阮籍类同,‘怯言其志,即怯言‘己志也”,周振甫本解释为:“颜延之的注,胆怯而不敢说他的意旨”。曹旭的观点透彻精到,钟嵘在阮籍条目中提及颜延之的注,用意其实就是说两人的遭际相似。

结合以上分析,笔者认为对这段话最合理的解释是:

阮籍的诗歌本于《小雅》,意义曲折隐晦,多用比兴,并不刻意雕琢。《咏怀诗》是他陶冶性情、抒发情思之作。他的诗歌言近旨远,《咏怀诗》合于《风》《雅》,读者读之会忘却凡俗鄙近,自致胸襟豁达。阮籍诗歌有很多感慨之言,但是深远放达,意旨隐晦。由于颜延年同阮籍的经历相似,因此他的注同样不敢直接说出阮籍的意旨。

参考文献:

[1]吕德申.钟嵘《诗品》校释[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

[2]曹旭.诗品集注[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4.

[3]周振甫. 诗品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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