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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孜妮楂——天使还是妖妇

2014-04-29海来呷呷

青年文学家 2014年17期
关键词:天使

海来呷呷

摘 要:《孜孜妮楂》是以诗歌形式广泛流传于大小凉山彝区的优美的叙事性咒鬼经,经诗内涵丰富,涵盖了远古时期彝族先民在宗教、政治、民俗、药理卫生等方面的内容,具有宗教学、文化学、诗学、民俗学等多学科的交叉综合研究价值。本文主要以女性主义视角来对《孜孜妮楂》进行解读。

关键词:孜孜妮楂;天使;妖妇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7-0-02

《孜孜妮楂》主要流传于大小凉山彝族聚居区,同时云南省弥勒县等少数几个彝区也有其异文流传。“孜孜妮楂”为彝语音译,是经书中女主人公的名字。“孜孜”是彝语中通过拟声命名的“鸟儿”的意思,而“妮楂”直译为“女美”,即“美女”。所以,孜孜妮楂可译为“美女孜孜”。《孜孜妮楂》在不同的传抄本中,有的名为“涅茨波帕”,意思是“鬼的起源”;有的名为“涅茨日特伊”,意思是“咒鬼经”;有的则名为“之子宜乍”。虽然在名字上有所差别,但故事梗概和情节是基本相同的,他们都讲述的是鬼的起源。其故事梗概如下:

远古时期,彝族部落酋长阿基家的狩猎队伍在森林中遇到一只箭射不中的神奇白獐,白獐在奔跑途中被大英雄阿基君长家的武将罕依滇古射死,变成一棵开满红色鲜花的红树,罕依滇古拉弓搭箭向树射去,树枝被射落地后不见了,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她就是孜孜妮楂。但后来由孜孜妮楂变成的山羊从岩洞里被水冲到河中,落入乌撒君长家的三个牧人在河里布设的接鱼笼里,“山羊被捞起,石板作肉板,牧人剥羊皮,羊皮绷地面;姑娘理羊肠,竹筛来盛肉;吃了羊肉后,毒死很多人” ,吃了孜孜妮楂变成的山羊而致死的人,又都变成了到处害人的鬼。乌撒拉且、维勒吉足、果足吉木、笃信比撒等部落支系的彝人都被这些孜孜妮楂变来的鬼给害尽了,各部落的毕摩、苏尼都在诅咒孜孜妮楂,千咒万诅,都说鬼的来源是孜孜妮楂。

对《孜孜妮楂》的研究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起至今不断有新的成果产生。从学科归属上来讲,有从宗教学角度去研究的,如《道教与彝族咒鬼经的研究的比较研究》;有从社会学角度研究的,如《凉山毕摩教和彝族女性——宗教对性别角色的塑造》;有从文化学角度研究的,如《彝族鬼祖“孜孜”文化内涵浅析》;有从文学人类学角度去分析的,如《彝族神话<紫孜妮楂>的原型分析》;有从文学叙事学的角度研究的,如《彝族祝咒经诗<紫孜妮楂>的巫化叙事风格》;有从女权角度来研究的,如《从彝族史诗、神话和民俗中看彝族女权》。从以上研究可以看出《孜孜妮楂》的文本本身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可从多角度、交叉学科来研究其学术价值,但本文主要以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角度对《孜孜妮楂》进行女性主义的解读。

一、 从整个彝族妇女文学史中来看《孜孜妮楂》具划时代意义

本文是从历史的角度,站在彝族妇女文学史的高度来审视《孜孜妮楂》中孜孜妮楂这一形象的,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孜孜妮楂这一彝族妇女文学中的形象从彝族妇女文学史当中凸显出来。所以,从这点上看,本文在对《孜孜妮楂》进行女性主义解读时,背后隐藏着一个潜在的文本,即《孜孜妮楂》之前的彝族妇女文学史和《孜孜妮楂》以后的彝族妇女文学史。她一改早期妇女文学中女性总是智能超男、救世救难的形象(如姿妮史色、姿娥妮托、濮嫫妮惹等),在《孜孜妮楂》以后神话传说里的鬼怪多为面目狰狞而多变、美丽而无神色、可怕又可恨的妖妇形象。

根据女权主义的经典著作《阁楼上的疯女人》一书中的理论,男权充斥的文学中经常有两种妇女形象,即“天使”与“妖妇”。妇女要么被描述为“天使”——美丽、迷人、纯洁、善良,最重要的是没头没脑。另一种则被描述为“妖妇”——淫荡、风骚、凶狠、多嘴、丑陋,自私无比。如托尔斯泰笔下的吉提与娜塔沙,理查逊笔下的帕梅拉,莎士比亚笔下的苔丝德梦娜,这些生活在不同国度、不同历史时代的女性们的共性是:他们都是西方文学史中的天使形象。另外一种女性形象则与前者恰恰相反,她们不愿意顺从,不恪守妇道,不愿意放弃,自私。如希腊悲剧《俄瑞斯忒亚》中的克吕泰墨斯忒拉王后,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中的麦克白,《哈姆雷特》中的乔德鲁斯,《美狄亚》中的美狄亚等。天使般的女性是美丽动人、温柔可爱、纯洁无瑕的,他们为了自己的所爱的男人,情愿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去。妖妇般的女人是丑陋恶毒、自私疯狂的,他们是对男性的挑战和威胁。男权社会下的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女性形象是父权制下男性对女性的歧视,要么希望女性是他们心中的天使形象,要么把不符合他们价值观的女性描述成为妖妇的形象,并对其进行无情的诅咒,彝族妇女文学《孜孜妮楂》中的孜孜妮楂就是这样一位女性形象。

二、 孜孜妮楂——美丽的“天使”

(一)孜孜妮楂的美丽,“孜孜妮乍呢,头发黑又长,鼻梁直端端,眼睛明而圆,睫毛黑又翘,眉毛成影影,嘴唇薄又小,容貌体态啊,完美又无缺,风度神态啊,稳重又大方,言语举止啊,好似云雀鸣。”

(二)孜孜妮楂的贤惠勤劳,在故事文本中有这么一段是描写女主人公的贤惠勤劳“孜孜妮楂贤惠无比,勤劳过人,体贴夫君,日日早起晚睡,養畜见着长,织布一日织一匹,一会儿功夫煮好一顿饭”。

(三)孜孜妮楂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实际上,这个所谓的女性的黄金时代根本就是一个神话。说女人是他者,这也就意味着男女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女人已经被神话为大地、圣母和女神,她的力量不是人类所能概括的,所以她也不再是人类。

三、 孜孜妮楂沦为“鬼源”(妖妇)

(一)孜孜妮楂嬗变。

经诗中这样描写孜孜妮楂嬗变,也体现了彝族传统社会的女性是如何在男权话语之下被塑形的:“第一年,孜孜妮楂是位花容月貌的美妻,第二年孜孜妮楂是位聪慧能干的贤妻,但到第三年,孜孜妮楂开始变了,变得凶恶无情,寨子里开始莫名其妙地连续死人;第四年后阿维尼库生了重病。”男性的在进入具有自我意识并把自身意志强加于女人的关键时刻,都必然走向父权制形态,但即使他对生命、自然和女人的神秘力量迷惑不已,他也从来没有失去过权力。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社会从来都是男人的,孜孜妮楂嬗变也是徒劳的,世俗权力一直掌握在男人手里,所以列维.施特劳斯最后为原始社会下结论说:“公众的或纯粹的社会权力自始至终都是属于男人。”在这些经诗的描述中,深刻地揭示了彝族传统社会的女性是如何在男权话语之下被塑形的。

(二)孜孜妮楂成为禁忌。

经诗中描写的一些行为,在彝族传统文化中成为了妇女的行为禁忌和日常禁忌,如“山羊被捞起,石板作肉板,牧人剥羊皮,羊皮绷地面;姑娘理羊肠,竹筛来盛肉;吃了羊肉后,毒死很多人。”当男人还不了解自己在生殖中的作用的时候,婚姻对他已是无比重要:异族联姻可以使他获得男性的尊严和一块领地。此前,他受到母系氏族是束缚——从母亲的祖先到所有可以给以他财产的食物的束缚。所以禁忌这种习俗从远古至今天始终存在的。

(三)孜孜妮楂最终沦为鬼源。

无论孜孜妮楂做怎样的全身心的努力,最终还是沦为妖妇形象,这在古老传说的深层寓意不可忽视。男人宣告自己是主题和自由者的同时,发明了他者的概念。从此他与他人的关系就发生了转变——他者是危险的并构成一种威胁。古希腊哲学先提出他性、相异性即是否定,即与罪恶无异。善恶二元说就是在他者的基础上确立的,于是宗教和习惯法以他们所制造的敌意来对付女人。人类发明了文字用以记载神话和法律之时,父权已完全建立,法律由男性来制定,他们当然要将女人至于从属地位。这篇经诗的划时代意义是:她使妇女由先前神话传说中的神的形象沦落为鬼的形象。尽管孜孜妮楂全身心投入,终以难改成为鬼的定势。她的命运早已由其丈夫、毕摩等男人摆布。把妇女从神坛上请下来,把她和她们众多的女性抛入鬼域,让人去痛恨。文本被男权统治者所创造和利用,成为妇女和后人的麻醉剂。“女人不再是神,她们都会变成鬼”,文本反映了父权已进入兴盛时期女权制已衰落,妇女的地位已经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从女权中心社会转变为父权中心氏族社会。文本把孜孜妮楂塑造成女性形象的两种极端,并置于经诗中,表现男权氏族社会对女性的歧视和丑化,是男权社会对女性根深蒂固的偏见。

四、结论

当我们联系彝族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来考察,就会发现在尊重妇女的表层下潜藏着男女两性的不平等。实际上女性的崇高地位已成为遥远的绝唱,或仅作为习俗的一部分保存下来。这是由于当彝族社会进入父权制阶段,特别是进入父权制阶段以后,男权统治代替女权地位,歧视女性,把妇女当作男子的附庸已成为普遍现象。就社会普遍价值观而言,妇女只不过是男性的附庸,是家支、家族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因此,在彝族传统社会中,妇女的社会地位极其低下。首先表现在婚权上受男权支配,女性的婚权实际掌握在家支、家族长老、父兄手里。女性没有婚姻自由,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其次表现在道德生活上受到男权压抑,背负着更沉重的法理和道义责任。在男权为中心的社会生活中,两性关系是以牺牲女性的情感和尊严,甚至以毁灭女性生命为代价的。在政治经济地位上,女性没有参政议政、处理社会事务的机会,女性社會角色被限定在充当家庭主妇和纯粹的生育工具上。彝族文化对妇女行为的规范,几乎贯穿与他们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它是彝族人民心理活动和信念上的传承,也是彝族人民内部相沿积久的一种普遍的文化现象,与本民族的宗教观念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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