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时期的“猪”与“麦兜”猪
2014-04-29董晓霞
摘 要:王小波和冯唐都是北京当代作家。二者有很多有趣的相似点,如都在体制外游离,追求文字的趣味和对写作以及对历史独特的态度。王小波的杂文名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通过对文革时期“猪”的描写体现了作者的大胆、叛逆以及思想的锋芒;冯唐在杂文集《猪和蝴蝶》中通过对日常生活的审美体验,面向世俗给我们呈现了“麦兜”猪的生存哲理,提升到了“道法自然”的境界。
关键词:王小波;冯唐;杂文;“猪”意象
作者简介:董晓霞(1987-),女,云南腾冲人,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助教,西南大学文学硕士学位,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叙事文学。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7-0-02
一、特立独行的意象选择
提到文学中的“猪”形象,自然会想到《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它贪食、贪睡、贪色、贪利,这些都是凡人本性。如果说,明代创作者吴承恩在作品中表达了对猪八戒凡人本性的嘲讽。然而在当代社会尤其是后现代思潮所宣扬的解构崇高,消解神圣批评视野下,猪八戒堪称一个真正能够无视神权、无视皇权,只专注于个体生存需要之满足的文学形象。时隔几百年,王小波和冯唐用他们的智慧之笔再次给我们呈现出了极富个性魅力的“猪”意象。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可以说是王小波杂文中最具有特色的一篇。文章以“文革”为背景,叙述了“猪兄”的故事,描写了它种种不可思议的行为。“猪兄”不服从组织给它安排的主题生活,即长肉,并逃脱被阉的噩运成为“花花公子”。后又学汽笛叫,被认定成了破坏春耕的坏分子,这种行为引起“领导们”的憎恶并要对它采取专政手段。而最后,它在机警敏锐的躲闪后成功逃脱,成为一个流传的“神话”。“猪兄”之所以“特立独行”,是因为它敢在特殊时代背景下张扬自我与反抗权威。当时的生活环境是充满了教条刻板、充满了规约限制、缺乏生气活力的环境——“文革”。王小波在杂文中一再批判、反思这个压抑、禁锢、混乱、荒谬的年代。那是一场 “集体性的瘾症”,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魔,是一个“狂信”导致偏执而无理可讲的年代。“我当时的生活也不见得丰富了多少,除了八个样板戏,也没有什么消遣” 。他直言“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 在这样充满了枯燥的单调和窒息的遏制的情况下那只“ 特立独行的猪” 就显得潇洒而无畏。它“长得又黑又瘦, 两眼炯炯有光”,“ 像山羊一样敏捷”,“它只对知青好,容许他们走到三米之内,要是别的人,它早就跑了”,“吃饱了以后,它就跳上房顶去晒太阳或者模仿各种声音”,“总而言之,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喜欢它,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儿,还说它活得潇洒”。[1]这是一只“不像猪” 的猪,猪应该有猪样,肥胖、墉懒、愚蠢、听话,这是人类为其设置的生长方式,只有遵守这种生活方式的猪才是正常的猪。而这位被王小波尊为“猪兄”的猪,完全违背了固有的认知方式,它的“潇洒”正是一种自由的精神状态,是不畏强权、洒脱自然、无拘无束的生命本真形态。
比起王小波笔下的“猪”在“文革”中的“特立独行”,冯唐笔下的“猪”就显得可爱而亲切。冯唐没有像王小波一样通过故事情节给猪赋予传奇色彩,只是在杂文中提到对现实中的猪和香港漫画中小猪“麦兜”的喜爱。在《小猪大道》中他这样写道:
猪和蝴蝶是我最喜欢的两种动物。我喜欢猪早于我喜欢姑娘,我喜欢蝴蝶晚于我喜欢姑娘。猪比姑娘有容易理解的好处:穿了哥哥淘汰下来的大旧衣服,站在猪面前,也不会自卑。猪手可以看,可以摸,还可以啃,啃了之后,几个小时不饿。猪直来直去,饿了吃,困了睡,激素高了就拱墙壁,不用你猜她的心思。猪比较胖,冬暖夏凉,夏天把手放到她的肉上,手很快就凉爽了。[2]
如果说王小波笔下的“猪”继承的是猪八戒人性的一面的话,那么猪在冯唐笔下则体现了猪八戒的猪性,或是一种自然属性。但作家并不拘于表面,他有提升的才智。冯唐在翻完四本“麦兜”后更坚定了对“猪”的喜爱。在香港漫画家谢立文、麦家碧笔下的“ 麦兜和麦唛”图书中,麦兜的人生故事很平常,上学、工作,希望、失望,他都一一经历。虽然麦兜资质平平,却有很多梦想,然而一次次遇到失败。但麦兜还是凭他正直善良的“死蠢”创造了他美丽的世界。麦兜或许傻,或许笨,或许慢,在人生的追求中屡屡尝试屡屡失败,但他却把生命过得自自然然,像在做一件简单的事。麦兜生活在低处,麦兜们天资平常,出身草根,单亲家庭,抠钱买火鸡,没钱去马尔代夫,很大的奢望是有一块橡皮。麦兜不仅是一只猪,而且是一只生活在低处的猪,一只饱含简单而低级趣味的猪,一只得大道的猪。麦兜们说,“没有钱,但我有个橙。” 因为麦兜不完美,像我们每一个人。他的希望,让人看了喜悦,他的失望,让人感同身受。冯唐因为麦兜麦太说,“我们现在很好。”“我们已经很满足,再多已是贪婪。”而触动,这是成人的童话。
二、小猪大道
王小波在《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中把猪称为“兄长”,从感慨“人和猪的音色差得太远了”来肯定猪的优秀,到幻想挥舞双刀和猪“并肩作战”,他为我们展示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如何逃离秩序和规则。王小波使用惯常的调侃性语言,正反颠倒,雅俗错位,对文革时期革命话语有意地复制和嘲弄,更是产生了强烈的反讽、解构效果。肮脏粗鄙的“猪”、“牛屎”、“粪坑”,对比高高在上的“指导员”、“军代表”和各种革命话语,狂欢化的语言后面是荒谬的时代悲剧。而领导们认真严肃的召开大会讨论一只猪,并将其定为“破坏春耕的坏分子,要对它采取专政手段”的煞有介事和振振有词,更是彻底瓦解了政治权威的神圣和庄严。纵观王小波的创作,这只猪亦是他写作姿态的代言。在充斥着“沉默的大多数”的年代里, 王小波选择“说话”,勇敢挑战所有的“愚昧”、“无趣味”、“迷信” 以及“庄严肃穆的假正经”。他坚持“战斗”,这样的战斗姿态正是背向世俗文化的高蹈独立。
在《猪和蝴蝶》中冯唐说:“麦兜得了大道。麦兜做了一个大慢钟,无数年走一分钟,无数年走一个时辰,但是的确在走。仿佛和尚说,前面也是雨,在大慢钟面前,所有的人都没有压力了,心平氣和,生活简单而美好。麦兜没学过医,不知道激素作用,但是他总结出,事物最美妙的时候是等待和刚刚尝到的时候。这个智慧两度袭击麦兜,一次在他的婚礼上,一次他老妈死的时候上。”[3]冯唐对猪及麦兜的赞美或认同其实反映了道家“道法自然”的哲理。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因为“道”是依据自然之法而存在,即“道”之存在及生成是依据自然生态之法,因而是道法自然。老庄所说的“自然”并不仅仅是指实体存在的自然界,而是指事物存在的一种状态,指生命存在的本然状态。冯唐认同麦兜饱含简单而低级的趣味,这个“低级”是人的一种普遍存在模式,生命本来就是这样,真实而细微,具体而琐碎,应像麦兜一样把生活过的自然而又踏实。冯唐的“道法自然”观念如王小波的“特立独行”姿态一样在其杂文中得到了呈现。相对于王小波别有意味的“有趣”,冯唐对文字有趣的营造就显得低俗而市井。因为冯唐相信:在无聊中取乐,低俗一些,这比较接近生命的本质。这也体现了他对“道法自然”境界的追求。让一切自然地运变流行,不假造作,自由自在,其杂文文字曼妙、才情灿烂。如在《你到底爱不爱我》中说:“我终于明白,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但是更加痛苦的是和英雄美人最亲近的人。”[4]而在《挣多少钱算够》中的“大奢,我不敢,畏天怒。吃龙肝凤髓,可能得非典,请西施陪唱卡拉OK,我听不懂杭州土话。”[5]如果说王小波是一个走着的思想者,那么冯唐就是坐着的论道者,“道”表达的是对文学艺术、对日常生活的见解,折射着他思想的锋芒。
参考文献:
[1]王小波.思维的乐趣[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2][3][4][5]冯唐.猪和蝴蝶[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173;175;73;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