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鬼”的中国恐怖片,你害怕吗?
2014-04-29赵静
赵静
自2009年《午夜出租车》创下恐怖片票房以小博大的小奇迹后,国产恐怖片开始掀起热潮。不过,因为电影审查制度的约束,电影中不能有“鬼”、不可言“鬼”,这就让国产恐怖片成为一个另类。
就算另类也影响不了国产恐怖片的扎堆,今年夏天,就有《京城81号》《笔仙3》《封门村》《碟仙诡谭》《金童子》《恐怖电影院》等恐怖片“踊跃”上映。
在国内有趣的电影环境下,国产恐怖片一直都艰难地匍匐爬行,而中国观众对恐怖片的强烈需求衍生了其独特的爬行姿势。近日,记者被朋友兴致勃勃地拉去看评分为2.2的某国产恐怖片,并抱着“一切恶鬼都是假老虎”的心态看完了这部电影。说实话,在看到结局前,许多女孩都是在惊恐中度过的,因为片中一惊一乍的强大配乐实在能够提醒你:这是一恐怖片。这种拍个老鼠镜头都恨不得拿尖刀挖你耳朵的配乐,确实能引起一定的恐怖效果。不過,这导致我在任何时间里都无法把恐怖这个概念灌输到我的脑海中,耳边只剩下各种刺耳的音效。这好比你走在夜路上,一直有个声音在你耳边不断地肆虐,那么你觉得——恐怖吗?
国产恐怖片现状:扎堆+低成本+狗血剧情
无处不在的刺耳音效,是所有国产恐怖电影从上世纪80年代的经典恐怖片里学来的标志性特点之一,并在新世纪发扬光大。这种方式可以用来极大弥补片中令人智商和情商捉急的各种缺陷,弥补你逻辑和视觉上带来的恐怖不足。
国产恐怖片里是不可能有鬼的,但是大家想看鬼片怎么办?不急,塞一个女鬼进去就能卖钱!但是塞到哪儿呢?所有电影工作者一致认为,只有塞到梦里了。因此,你在预告片里就能看到各种超自然现象,各种披头散发的女鬼,直到掏了钱才发现坑爹。所有到处乱爬的女鬼只存在于角色的梦里或者幻觉里,醒来就跟本片毫无瓜葛。就算角色清醒的时候看到了,女鬼最后把面具一拉,里头还是个活人。
这种设定是所有国产恐怖片所共有的,颇有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感觉。好比方便面,你撕开后才发现跟包装袋上印的简直两码事儿,两者唯一的区别是,方便面的包装袋上还印着“此图案仅供参考”。
影片扎堆:盲目跟风还是市场需要?
让我们先做个简单的数据统计,上世纪90年代至2000年后,国产惊悚片只有一根独苗——1994年娄烨执导的《危情少女》,而2004年开始这个数字几乎是每年都在递增,直到2010年,伴随着票房大爆发以及题材多样化,恐怖片数量最终被改写到了8部。
虽说惊悚片日益增多,其市场占有率还是很少。以2013年广电总局公布的电影类型统计数字来看,喜剧片和爱情片占有90%以上的市场,惊悚片仍属于“稀有”的片种,不过这种局面也导致惊悚片走红市场。有着“中国第一悬疑作家”之称的蔡骏告诉我们“从商业角度来说,惊悚类型发展空间还是很大的,因为它有固定的市场”。
电影人说法:
肖凯(《守望者》制片人):惊悚片和恐怖片在国内已经培养了一大批忠实的观众,因此可以用很低的投资博得不错的票房,比如《午夜心跳》和《夺命岛》。但是这些影片最终质量出了问题,口碑不太好。
于超(首都电影院市场部经理):中国的惊悚片其实在2000年之后就有了崛起的苗头。因为很多片子都是中小成本,因此票房还是能挣钱。相比以前,现在排片的时候不会很犹豫。
张番番(《密室之不可告人》导演):人类天生就有恐惧心理,所以恐怖惊悚在全球电影市场这么活跃,可以说是抓住了人的天性。劣势也是这样,由于这种恐惧,很多人放弃看它,所以造成这个片种没法像喜剧动作片那样形成大规模票房,这是个双刃剑。
非行(《守望者》导演):从市场上说,惊悚片有一定的基础,我至少可以让投资方不赔钱。我个人很喜欢惊悚片这个类型,因为我们可以通过惊悚片这个表象看到人性的突变。它有固定的观众群。
影片低成本:商业行为还是无奈之举?
正如上文所述,低成本带来的高回报催化了如今内地惊悚片扎堆的风潮,也正是因为如此,“小成本”逐渐成为该类型影片的代名词。对此,不少业内人士也提出了质疑,认为对于这样一个需要专业技术与团队制作的类型片来说,一定数目的投入是必需的,因而那种打着小成本旗号撞大运的行为无异于是缺乏品牌概念的投机举动,这对于惊悚片发展乃至中国电影都是致命伤。
在我们和另外一些电影人交谈的过程中,却隐约发现隐藏在小成本背后的或许还包括中小公司和新导演的生存之道。虽然这几年在国内新兴的影视公司如春笋般涌现,但不可否认中国电影行业的大钱依旧掌握在为数不多的几家权势型企业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少中小型电影公司在有限的资金人脉和发行条件下,要想在这块富饶的土地上占据一席之地,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放弃大阵容、大制作将目光再投放“新”和“怪”,也就是花更少的钱吸引更多观众的眼球。对此,《密室之不可告人》的导演张番番认为,“除了每年几位大导演的电影以外,大部分影片的票房甚至还要考虑运气的成分,因为你不可避免地会遭遇进口大片、批片,包括网络的冲击。”
电影人说法:
张江南(《午夜出租车》导演):目前惊悚片题材成本不能大,它是个比较特殊的类型片,因此受众群是单一的部分观众,再加上国家政策的原因,大的投资在市场回收上可能会面临问题和压力。你想请好的演员、好的团队,都是要用钱的。
肖凯(《守望者》制片人)电影投资都是一种风险,合适不合适总是要有人做嘛。如果我还是像他们一样投800万,最后两三千万的票房,最后出来效果欺骗了观众,肯定最终伤害了这个市场。
张番番(《密室之不可告人》导演):中国惊悚片目前有一种夹缝求生存的感觉,其实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影片剧情:人才匮乏还是客观限制?
观众对国内惊悚片的各种恶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于去年宣传攻势极为猛烈的某惊悚片,观众普遍看过后奉上了“好笑、缺乏想象力、题材单一、一点不吓人”等等差评,基本也代表了中国惊悚电影的尴尬处境。
在国内惊悚片发展的初级阶段,内容重复和抄袭似乎成为一种必经之路,但在中国电影市场大环境的前提下,这些惊悚片最终在特定的路线上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作家蔡骏表示,“审片的问题就让很多惊悚片不能拍,迫使很多作品千篇一律,最终都是人吓人或者幻觉,不会有什么太恐怖或者太血腥的内容;而在国外能拍出很多不同题材的作品。另外就是主创的能力和视野有限,缺乏特别好的导演。”
对此局面,电影工作者也纷纷表示无奈,在中国电影产业的大环境面前,惊悚片所面临的瓶颈和承受的压力很大。其劣势不仅仅体现为资金缺乏、设备陈旧、人才短缺,最重要的是国产恐怖片根本没有形成完善的产业机制,也缺乏成熟的市场支持。
电影人说法:
非行(《守望者》导演):中国拍惊悚题材最大的难处第一是审查;第二是想象能力的瓶颈,创作力很匮乏,故事很拙劣。当审查这关已经過的时候,一定要有能力编制一个让观众欲罢不能、看完大呼过瘾的故事。
许斌(《夜惊魂》导演):中国人对故事有很高的诉求,因此我认为我们今后的发展要以好故事为依托。就像意大利有西部片,日本有武士片,那我们也要做自己的类型片。
蔡骏(惊悚小说家):从本质上说,所有的惊悚片都是一样的,但是体现在外在文化方面有区别。日韩比较偏重于气氛和心理,美国片是感官刺激,像《德州电锯杀人狂》。如果说我们中国的创作者要做到不同的话,就是文化背景和创作元素,但是风格和技巧方面,目前还很难形成我们自己的风格。
影片审查:规避退让还是讨巧迂回?
在美国的电影分类标准里,惊悚类电影囊括了恐怖与悬疑两大类型,此举表明无论是血肉横飞或者鬼狐仙怪造成的纯粹感官冲击还是离奇诡变的事件的悬念迭生带来的心理恐慌都可以算作惊悚一列。但在国内,森严的审查制度已经明确表明不可以出现灵异或者过于血腥的电影。这样国内惊悚电影主创人员不得不另辟蹊径,无论电影采取如何手段制造恐怖和悬念效果,最终只能在不突破审查制度的前提下“自圆其说”。这就导致了国产惊悚片无论制造多么离奇的故事基础,最终无外乎只有三种结局,或者是“人扮鬼,鬼变人”,或者是“精神分裂,纯属臆想”,或者是“变态凶手,人上有人”。
虽然国内的电影人也表示无可奈何,但面对无法撼动的审查制度,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适应或放弃,大部分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守望者》制片人肖凯表示,“我们要尊重审查部门的意见,因此在前期准备的过程中也作出了一些权衡。”
电影人说法:
张番番(《密室之不可告人》导演):既然大家都知道这样一个现状,当你在抓题材作故事的时候,完全可以考虑别去触碰它。而且我觉得东方人的恐惧,不一定非要鬼,比如你去坐电梯,一开门突然冲进来一条狗,你会不会害怕。所以惊悚也好悬疑也好,不在于鬼吓人,其实真正吓人的还是人。
蔡骏(惊悚小说家):其实我们小时候看的电影电视剧的尺度不是很严。如果现在再拍一部当年那样的《聊斋》,肯定是过不了审的。
张备(《荒村公寓》《夜惊魂》制片人):我高兴的是中国电影审查制度放松。感谢《让子弹飞》,要不是它,我的片子里面暴力血腥都不能有。我们没资格去挑战制度,但是有大腕们去挑战,我们跟在在后面就成,他们敢拉肠子,我们就敢拉皮。
国产恐怖片尴尬:片中无鬼,如何吓人?
作为中国电影审查标准的《电影管理条例》一文中明确规定:“禁止宣扬迷信和邪教”,也就是片中必须“无鬼”,制度会成为恐怖片的拦路虎吗?其实,一直以来,电影人选择打擦边球,比如《画皮》,将周迅饰演的角色改成了“狐狸精”。不过,恐怖片难道一定要有鬼,才能具备吓唬人的功效么?
必备恐怖元素一:吊人胃口的恐怖剧情
看一下欧美的恐怖片,如国内观众熟悉的《死神来了》系列,虽是讲死神,但片中却没有出现死神的踪影,仅用一阵风来取代,不过这阵风在北美轻松一刮便揽获4000多万美元。引用网友的一句话,“故事简单却拍得扣人心弦。死神在隐蔽处大玩技巧性招式。每个人的死法带着玄邪可又符合情理”。除了该片之外,《恐怖游轮》《致命魔术师》等众多欧美恐怖片皆是秉承“悬念至上”的观点。换而言之,就是欧美的恐怖片主要以故事情节取胜。可见,恐怖片并不一定要有鬼,正如俗话说的,“最恐怖的莫过于人心”。只有吓死人的故事,才能产生“恐怖效应”。
必备恐怖元素二:阴森恐怖的氛围
如果说欧美恐怖片凭借故事悬念取胜的话,那么日韩恐怖片则更多的是凭借高超的制作技巧营造心灵上的恐惧。一是,用音效、布景制造阴森感觉,如《午夜凶铃》中,安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我的见鬼女友》中,黑夜中空荡的房间里猛然吹来的一阵狂风;《咒怨》中,外观设计漂亮的小洋房周围却杂草丛生、房子内隔间较多。实际上,电话铃声、空闲的房间等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却被导演巧用静与动、人少与多对比的方法制造恐惧的感觉。二是,用高超的化装术制造恐怖的场景。《咒怨》的小演员眼睛实际上长得非常漂亮,可是经过化妆处理,在影片中看起来更像两个带着邪气的“无底洞”,更不用说《咒怨》中从垃圾袋中爬出的没有下巴的尸体。又如《我的见鬼女友》中困在水缸中睁着眼睛的女演员等等。三是,日韩对于演员的要求,前不久执导过《鬼铃》《公寓》《笔仙》等多部惊悚片的韩国导演安兵基认为:“演员台词的语调和呼吸很重要。尤其不能让在演员在演戏时眨眼睛。因为演员一眨眼睛,观众的紧张感就会消失。”
可见,就算没有鬼,尸体也是可以吓人的;就算没有尸体,普通的布景也是能营造吓人的效果的;就算没有布景,演员也可用表情加演技来吓唬人。
链接:恐怖片“绝杀武器”
【化装】让观众产生错觉的真实
要数恐怖片中最直接、最具冲击力的、最能让观众心里膈应身上起鸡皮疙瘩的,一定要数各种惨不忍睹的面容或伤口。在欧美日韩恐怖片中,出色的化装技术功不可没,那种足以乱真的真实度可以引起人的生理反应,这也就达到了恐怖片的至高境界:产生错觉的真实。
资深化装师表示,脸上伤痕的化装要求是比较高的,仅一个头部要分额头、脸颊、下巴、鼻子和脖子五个部分,每个部分的要求都不同,而基础材料都是硅胶,但是做伤痕的硅胶要非常薄,尽量像皮肤一样,然后化装师便要在这层薄薄的硅胶上施展本领。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化装师会用各种颜料笔在演员脸上上色,从外围的淤青到最中心溃败的血肉,一共上十几遍。如果碰到大面积的伤痕妆,化装师们基本上是从天亮站到天黑。
【道具】硅胶不可少,生活中取材料
在恐怖血腥片中,最常见的就是四分五裂的尸体,这是作为恐怖片来说最基础的东西,若是这些都无法以假乱真,那么票房惨败是一定的。所以对于特效化妆师来说,制造残肢断臂、横尸遍野的效果是“基本功”。
据业内人士介绍,电影中的诸如“割喉”等镜头,都是依靠硅胶+人工血浆来完成的,比如割喉的镜头,通过事先在演員脖子上贴上一层薄薄的硅胶皮肤,里面藏有许多血浆导管,当镜头需要时,戏中演员用刀划破硅胶皮肤,工作人员同时操作,将血浆通过导管挤出来,就会形成喷血的效果。
挖心、撕头皮的戏份也是如法炮制,拍摄时演员需要做的就是上演狰狞痛苦的面部表情,剩下的会全部交给硅胶假体、工作人员和后期的剪辑师。
【场景】墓地、野坟都得去
恐怖片的拍摄场地,除了荒郊野岭,老宅、墓地等,一些具有诡异气息的地方也是拍恐怖片的必备场所,《咒丝》选用的主要拍摄场地,其实就是老旧的化工厂和深夜的地铁站。
其实,相比于荒郊野外拍摄的场景,日常的生活场景也是恐怖片中非常重要,甚至是更加恐怖的环境——因为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如《午夜凶铃》中,安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的电话声;《咒怨》中,伽椰子从楼梯转角处蠕动爬下……实际上,电话铃声、楼梯、浴室、镜子……这类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地方,只需导演巧用静与动、少与多对比法,配以音效、灯光和布景,就很容易产生“带入感”,营造出心灵上的恐惧感。
【音乐】恐怖片之魂
把音乐称作恐怖片之魂,一点也不为过。如大提琴可以制造低沉抑郁的气氛,容易给人一种压抑紧张的感觉,其哀凄的音色更能表现“死亡”的主题。令人焦躁不安的金属乐队利用电子合成器也能制作出恐怖的音效,其表现的气氛偏向于狂吼咆哮、诡异吓人、死亡仇恨等。此外,电子合成乐器还可做出尖锐的鸣声,借由忽大忽小的音量、忽快忽慢的音速,给人一种受压迫、急躁不安的感觉。
当然,并不是所有恐怖片的音效都是这么高端大气,女鬼的笑声、歌声、半夜猫叫、乌鸦叫、敲门声、血溅出来的声音……这些都是鬼片里必不可少的因素,而它们大多是“拟声音效”,由拟声师在特定的环境下人工合成的。在拟声师手中,电影中的任何声音,都能用再普通不过的物件模拟出来:用木块捶打沙土模仿马蹄声,用铁板模仿雷击声,甚至用芹菜抽打皮垫模仿出众人扭打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