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川端康成“雪国”中的虚无之美
2014-04-29陈思龙符夏鹭
陈思龙 符夏鹭
【摘 要】雪国之美,在于虚无。这种虚无之美穿插在《雪国》的整部作品中,无论是爱情的描述,还是景物的描写,还有人物心灵的刻画,甚至最后,美都是一种虚无的美。本论文从雪国中的爱情、景物、以及人物刻画几个方面论述雪国的虚无之美。
【关键词】《雪国》;川端康成;虚无之美
1、雪国中的虚无的爱情之美
《雪国》之中,已有妻子的岛村试图在雪国中寻找另一种爱情,他曾经对驹子有情,可是当驹子真的爱上他的時候,他又想要放弃,从本质上来说,他的内心深处孤独又缺乏安全感。而驹子将一腔热情都付给这个本就是以虚无为基调的男人身上。这种爱情本身就带有一种凄凉美丽的虚幻。而驹子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种爱情的绝望,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飞蛾扑火般的扑了进去。
川端康成在文中竭力的描写驹子的洁净,以至于这种洁净本身也带有虚无的色彩,而作为与驹子双生的叶子,她的爱情寄托在病入膏肓的行男身上,她爱行男,却不可能得到行男,这种爱仿佛是水中月,镜中花一样,可以看到又不能触摸。
2、雪国中的景物虚无之美
从一开始,川端康成就在小说中描述到:“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在作品的设定中,雪国是一个与外界联系较少的偏僻山村,有着美丽的风景,大部分人还保留着传统的习俗。这种感觉与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描写的桃花源十分相似。这种设定使得雪国本身就有一种世外桃源的虚无感,是承托了作者理想的人间净土。
这便是为雪国本身定下的基调,虚幻的,不真实的。川端康成用其高超的文字技巧,描写雪国:是一个晶莹剔透又纯白的世界。而这种美,从一开始就充满着似乎会消失的淡淡的忧伤。
在雪国结尾处的描写,本应该是非常可怕的火灾的景象,在川端康成的笔下,却透着一股脱离世俗的美,地上是冰冻的雪,冲天的火光,以及天上的银河,都隐隐的映衬着,叶子从二楼跌落下来……
在这样的情景下,白雪,银河,火光,与叶子构成了一幅极具有冲击力的画面,而那一瞬间,生死仿佛都定格了一般,岛村寂然的看着,作者正是用岛村的眼睛,为读者映出了这样一幅华美又悲哀的画卷。在这样的画卷中,冲天的火光,似乎是要把叶子燃尽,又似乎是要把整个“雪国”燃尽,而岛村也在一过程中,顿悟到,无就是有。叶子的生命似乎是无,却又似乎是幻化成了所有的有。川端康成所构建的这个美丽的幻境中,人物都是仿佛透明的美好的映像,而景色则是月色下的朦胧的暗流,人物与景色相互衬托,互相依存,达到了天人合一。而最后的描写,则是艺术之美超越了生命的短暂和虚无。
3、人物刻画的虚无美
在《雪国》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那就是,对人物的外貌刻画都是寥寥几笔,但却给读者深刻的印象。比如驹子的形象“脚趾缝都仿佛是洁净的”叶子的形象“刺人的视线和美丽的声音”。
叶子的出场最初就是在一面车窗上,从一出场就带有着虚幻空无的色彩。而驹子第一开始的出场虽然是在现实中,但作者对驹子的描写,却是梳妆镜上映衬出的洁净的模样。两位女主人公,从一出场,作者就匠心独具的暗示了,两位都是真实存在的人,而是镜中的映像,也或者,作者极力想要暗示的是,整个雪国的故事都是一场幻象而已。而岛村,更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川端康成正是借由岛村的眼和心来刻画叶子和驹子的美。
在雪国的最后,川端康成用一把大火洗净了尘世的烦扰,使得整部作品有了一个涅槃式的升华,叶子获得了真正的自由,而岛村也在最后的一瞬间参悟了生命的本质,“觉得叶子没有死,他的内在东西在变形,变成一种别的什么”,而驹子,她怀抱着叶子,“仿佛抱着自己的牺牲和罪孽一般”,这似乎也暗示了这一场幻境的结束,又似乎是另一场幻境的开始。
川端康成曾经直言,他的“虚无”与西方的“虚无”并不一样,他的虚无是认为“灭我为无,无即是万有自在的空,是无边无涯尽藏的心灵宇宙”的虚无思想。而禅宗则被定义为“无”的哲学。川端康成从小的经历,让他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即生是虚空,而死是必然。生是无常,而是死是永恒。川端康成崇尚虚无,是在穷极的无中凝视着无常世界的实相,虚实相生,他认为无是最大的有,是产生有的精神本质,是所有生命的源泉,有无相连。总之,川端康成是以禅的“虚无”本来面目来表现人生社会的,这“本来面目”是超越生死透过现象来认识生命的本来面目的开悟之心。
如果用心体会这句话,就能明白川端康成所希望表达的内容,即虽然世间万物都是虚幻的,但是表达出的艺术之美,诗情画意,艺术中所表达的真理是存在的。这种顿悟出来的真理,就是佛心。这种“万物皆空,一切本无”的世界观,实际上与禅宗中的“梵我合一”是一致的。禅宗认为,世间万物皆存与本心,人的内心就是一切,即万物都是人的本心所化。
川端康成并不是一个宗教执念者,但是其作品中却常常带出浓厚的禅味。因为任何的文学创作都是人的创作,其主题都不可能脱离作者本人的思想。雪国的虚无之美,不只停留在表象中,更深的内涵是用文学和艺术的方式表现出了禅悟“虚无”的过程。岛村、驹子、叶子就象是苍茫空灵的雪原上三个飘忽的光点,时而交合、时而分化,同处一室相互陌生,天各一方却无尽相思。雪国的神妙邃远包蕴了他们三人,他们一切内在和外在的行动又与雪国的白然旋律巧妙暗合。“雪国”是另一个世界,那么体味雪国情韵也应当有一副全新心智。岛村醉眼中移动的画面,融和着虚幻的人物和朦胧的风景,正是在这样的视角中,才有了叶子“眼睛和灯火重叠的那一瞬问,她的眼睛就成了在薄暮的余晖中飞舞的妖艳美丽的夜光虫。”才有了驹子的“肤色就象刚剥开的百合花或洋葱的球根一样娇嫩。”
小说结尾叶子的死留给岛村的是“象超现实主义的幻影一般。僵硬的身体从空中掉下来,变得柔软了。然而,她那姿势象木偶一样没有任何抵抗,又象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自由自在,`好象生与死都休止了。”
当叶子和雪国、银河、自然同化时,这个美的精灵和象征便获得了超越生命的自由和存在。“岛村仍然没有感到她的死亡,却感到叶子内在的生命在变形,在变成另一种东西。”只有深情禅道的人才会面对美的对象消遁时产生这种生死同一、美在自然中永远具有生命力的思想。也就是说,在那非生即死非死即生的一瞬,人物心灵的目光从生至死,从死至生,穿行其间,自由往返,因而也打通了生死,祛除了“我执”,超越了二元。
这一段描写,就是“禅悟”的一瞬间的描写,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岛村豁然之间仿佛看透了雪国这个幻象的实质。
在这种“从死来认识生,从虚无来思考存在,最后达到一切皆抛”的认识中,不仅没有一丝的悲观、绝望,反而有一种顿悟之后摆脱的魔界、进人自由佛界的喜悦感,一种超越了一切有形界限之后所体验到的内心平静感,一种达到了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永恒超越感。。
川端文学中透射出的"虚无”和潜含在这一"虚无”背后的作者的生命感悟, 以及由此衍生并活跃于川端文学作品中的一系列关乎人生存在根本性问题的哲学美学意念和意象:灵肉、生死、天人、主客—正是这些共同铸就了川端文学的深刻性和复杂性。
【参考文献】
[1]叶渭渠.雪国 古都[Z].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2]王文宏.川端康成的禅意[J].外国文学研究,2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