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非死不止”的丁玲
2014-04-29吕凌风
吕凌风
摘 要:丁玲作为我国二十世纪杰出的革命女作家,丁玲先是以明确强烈的女性意识进行写作的,带有鲜明的文学启蒙意识。但随着三十年代革命形势的急剧变化,丁玲开始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身份进行文学创作,由初期的主观抒情逐渐表现出强烈的文学革命精神。本论文从丁玲文学创作的转向来反映三十年代文学救亡意识的觉醒进而揭示文学救亡压倒启蒙的现象,这对研究现代作家的创作趋势及整个现当代文学史的发展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
关键词:丁玲;创作转向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02-0-02
丁玲一生的创作正是牢牢系于20世纪中国文坛包含的种种历史的激变,可以说她的创作正是由独立不羁的个人情绪向被时代的潮流所裹挟的方向而发展前进的。丁玲开始走向文坛并不是以所谓的革命女作家身份进行的。丁玲首先是以明确强烈的女性意识进行写作,她的《梦珂》《莎菲女士的日记》带有鲜明的文学启蒙意识,反映了女性个性解放的强烈要求,这与五四运动所提倡的启蒙精神是十分相符的。但随着三十年代革命形势的急剧变化以及丁玲自身生活的遭遇,丁玲很快加入三十年代初成立的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开始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身份进行文学创作,从《韦护》到《水》《夜会》等作品的发表反映了丁玲由初期的主观抒情和自我寄托逐渐表现出异常强烈的文学革命精神。
丁玲早期文学创作的思想承续着五四个性解放的民主启蒙思想,这从丁玲早期创作的女性主义文学作品便可以解读出来。早期的丁玲以敏锐执著的眼光和女性特有的细腻情感创作了很多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这些形象为人们所喜爱。丁玲早期作品中的女性大多是以小资产阶级知识女性的视角去抒发自己苦闷的情思。《梦珂》是丁玲创作的起点,是对半殖民地都会上层及其男性色情的批判和识别。梦珂出生没落的官僚家庭,只身来到上海读书,不满艺校中下流腐败的空气,退学住进姑妈家。在姑妈家,梦珂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亲戚,置身其中的她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伤和孤独,最后离开姑妈家,为生活所迫,进入影艺界成了电影明星。
《莎菲女士的日记》中的莎菲是个离家到社会上寻找个人出路的知识青年,丁玲笔下的莎菲,茅盾是这样评论的:“莎菲女士是心灵上负着时代苦闷的创伤的青年女性的叛逆的绝叫者。”“五四以后解放的青年女子在性爱上的矛盾心里的代表者。”[1]莎菲有着强烈的个性追求,身上满带“五四”时代烙印,是旧礼教大胆的叛逆者。莎菲同梦珂一样有着矛盾苦闷,本受过五四叛逆精神熏陶的她进入都会便陷进了都会色情文化中,自身渴望纯洁的她不愿意被同化,因而出现矛盾苦闷。
从丁玲创作的梦珂和莎菲这两位女性的典型形象上,我们读出了另类的女性特点。这就是新时期的女性形象。丁玲早期的创作主要从新女性的个性主义视角出发,关注的主要是新女性,她们的叛逆性、被压抑和苦闷。梦珂正是受着父权文明的压抑而不得翻身,虽然她身已异化为都市色情的商品,但“精神上还给自己留下一块纯肉感世界中未被吞噬的孤岛。”[2]而莎菲自身具有的五四叛逆精神在都市色情文化中混淆矛盾,但莎菲却有自省意识,表明了现代女性的进步成长,社会独立性的加强。而这些则鲜明蕴含了五四的启蒙精神。
而进入三十年代的丁玲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韦护》是丁玲思想发展的一个转折点。这篇小说中的丽嘉是一个敢于追求爱情与幸福,敢于享受生命的新女性。在与韦护的爱情上,丽嘉并不自私,最后接受了韦护的离去,把感情移到“好好做点事业方面去”,她从失去爱人的悲痛中挺身而出,准备投入革命的浪潮。丽嘉属于新女性,是与革命有所亲近的新女性。这不仅是丁玲开创的“恋爱加革命”的经典写作模式,还是丁玲力求突破自身情绪的宣泄,是首次以革命者为主人公的创作。除了丽嘉,男主人公韦护也是正处于爱人丽嘉和革命工作的两难选择中,最后在同志的帮助和教育下,自身得以觉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决然离开深爱着他的丽嘉,全身心投入革命的事业当中去了。无论是丽嘉还是韦护,在爱情和革命面前虽然都有一番挣扎和矛盾,但最终的结果仍是革命事业,准确揭示了现代知识分子由个人主义向集体主义转变的矛盾心理。《韦护》与以往作品不同,开始真正突破自身局限为自己人生做一次真正的选择。除了《韦护》,丁玲在三十年代以前所未有的创作激情推出一系列的经典作品,为了响应左联的号召,丁玲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创作方向,积极进行尝试,出版了她的短篇小说集《水》、《夜会》,长篇小说《母亲》等作品大都以30年代初农村社会现实生活为题材,真实地再现激变的农村中农民心理的变化,在此过程中,丁玲摆脱描写知识阶层的窠臼,开始描写农村生活,反映了对现实主义创作的執著追求。
丁玲四十年代的创作更是延续着现实主义创作的道路,将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发挥到极致。四十年代的丁玲在陕北革命根据地延安,进入了一个新的创作天地。她用小说谱写了解放区新的时代风貌,创作了短篇小说集《我在霞村的时候》《一颗未出膛的枪弹》及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这些作品标志着丁玲现实主义创作真正走向成熟,也是三十年代文学救亡意识的延续。虽然革命斗争的内容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但在三十年代战争创伤下,丁玲的现实主义的救亡意识已经根深蒂固,创作已经到了稳定期和成熟期,她的创作只会一直沿着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为社会斗争的现实需要服务。
综观丁玲创作发展的几个阶段,可以看出丁玲前后创作的转向是十分明显的:在丁玲登上文坛的时候,丁玲看到社会的黑暗内心充满了苦闷,受到五四文学革命的影响,她投身于文学,开始以小资产阶级知识女性的视角去抒发自己苦闷的情思,以一种异常坦白而真挚的细腻笔触去抒发一个又一个少女的情感和心理,这不仅是对女性文学的一种拓展,也是丁玲当时心态的一种真实写照。丁玲写女性是以自己作为一个女性的立场出发,想替千千万万的女性一抒自己压抑的心情,要求女性的个性解放和大胆突破。虽然文学创作比较局限于个人主义的小天地,但丁玲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性启蒙者,通过女性写作来贯彻五四之初提倡的民主启蒙和个性解放精神,这是丁玲的独特之处,而当时的革命低潮使她一时还看不见历史的光明前景。三十年代的丁玲笔触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韦护》正是她开始突破自身个人主义情绪的开始。面对社会形势和周围环境的变化,她勇敢地面对现实生活、敏锐地把握时代的脉搏,将强烈的时代意识贯穿到作品当中,及时调整自己的创作适应革命斗争的需要,创作上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创作题材从熟悉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题材转向陌生的工农题材,塑造的人物由以前小资产阶级女性的人物形象转向广大的工农群众,从女性的性爱悲欢和不满的个人主义情绪转向了广阔的社会苦难和阶级矛盾,形成两种不同的艺术风格的文学作品。这是社会救亡的需要,也是左联无产阶级文艺思潮对丁玲创作的巨大影响,奠定了丁玲以后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成就。这是以丁玲为代表的众多作家的一个共同转向,可以说是从早期的人文主义、现实主义到后来马克思主义的演变,也是五四初期提倡的民主启蒙精神向民族救亡意识转变的一个必经的过程。她代表了中国广大知识分子在那个民族危亡的时代所作出的应有的抉择,而她具有鲜明变化的创作也正提醒着广大民众社会救亡意识的需要和民众的团结。
总之,丁玲的创作从现代文学史跨越到当代文学史,转变的轨迹是十分明显而突出的。从选择女性创作的启蒙主题开始,到救亡主题的转变及延续,这期间丁玲自身也经历了很多痛苦的经历,她的创作也是她自身生活的真实写照。丁玲的转变不是刻意的,也不是被逼的,是丁玲作为一个作家而具有的敏锐心理和社会责任感。她选择改变,也选择了社会。丁玲的这种伟大转向也给现代人带来许多启示:文学具有功利性我们不能否认。那么文学创作者就应灵活掌握自己的笔,面对时代的变化,顺应形势,时刻调整自己的创作方向,扭转笔锋,所表现的思想内容和情感应该具有时代的高度,反映时代风貌,启迪人们心灵,陶冶人们崇高的人格,使人们的精神世界更加完美,而不应该仅仅追求语言描绘的卓具创造性的色彩鲜明和形象生动以及想象的丰富和构思的巧妙等形式因素。因此,丁玲的适世而转不仅对她本人文学地位的奠定而且对于后人的创作要求都有着不可忽视的重大影响。
参考文献:
[1]丁玲《在黑暗中》,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7月
[2]张炯《丁玲全集》 河北人民出版社 2001年12月
[3]王增如 李燕平《丁玲自叙》北京团结出版社 1998年1月
[4]杨桂欣《观察丁玲》 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 2001年5月
[5]李辉《沈从文与丁玲》 湖北人民出版社 2005年1月
[6]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5年7月
[7]茅盾《女作家丁玲》,《茅盾全集》19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
[8]乐铄《中国现代女性创作及社会性别》,河南郑州大学出版社2002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