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玉器上的翅羽纹(下)
2014-04-29丁哲李吴
丁哲 李吴
(接上期)
元代
元代琢玉既有简约粗犷、不拘小节的特征,具蒙古人健壮豪放之气魄;又有受中亚伊斯兰纹样影响,精碾细磨、细腻繁密的风格,可谓粗放疏朗与精细密实兼备。此期宋金以来的翅羽纹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纹样形态趋于复杂,组织结构更加成熟,加之流行深雕重刻以及斜刀碾琢,开始大量使用细密的平行短斜线,使得元代翅羽纹亦颇有特色,大致可区分为以下五类:
第一类,分区直线纹。河北石家庄后太保村出土的一件凤形玉簪首(图17),长5.6厘米。凤首有冠饰,眼部细长,双翅欲展,镂雕花纹的尾部微翘。头部与双翅的羽毛,皆以单阴线刻划,雕工粗犷,不拘小节。
第二类,斜刀深雕的隐起瓣状翅羽纹,分两至三区,此类多见于春水题材玉器之上。以斜刀雕琢翅羽,始见于宋金时期,但元代的瓣状羽毛单元较前期狭长。如内蒙古通辽博物馆收藏的一件鹘攫天鹅纹玉饰(图18),长8.3厘米,宽7.2厘米。青白玉。椭圆形环托,多层镂雕与浮雕巧妙结合,雕琢出海东青(捕)天鹅的“春水”图案。以飘动的芦叶和水草为背景,天鹅形体高大肥硕,双翅奋展,长颈前伸,嘴部微张,海东青体形瘦小,右翅弯曲,左翅展开作昂首回眸状,双爪抓攫天鹅脑部。天鹅双翅琢有两区羽状纹,系斜碾而就,排列整齐,质感强烈,极具写实风格。此类中亦有在瓣状羽毛表面加琢平行短斜阴线者,为前期所未见,如江苏无锡钱裕夫妇合葬墓出土的鹘攫天鹅纹玉饰(图19),长8.3厘米,宽6.7厘米,厚2.2厘米。青白玉,通体遍布土沁及灰斑。在椭圆形环托上镂雕、浮雕出鹘捕天鹅的“春水”纹饰。此器图案层次丰富,构图饱满,疏密有致,立体动感很强。
第三类,覆羽用内填箭头状细线的扇形鳞片纹表示;翼羽为平行直线或弧线(瓣状羽)。如上海嘉定法华塔地宫出土的一件玉鹅(图20),高2.3厘米,宽3厘米,厚0.6厘米。青白玉。鹅作回首理羽状,圆眼,尖喙,长颈,躯体肥硕,双爪贴腹隐起,双翅紧收。翅根部刻出扇形羽片,上琢叶脉纹,中部以一列平行短线为界,后部刻出整齐的平行阴线,亦有在翼羽两两线问添加细密平行短斜线者。内蒙古敖汉旗博物馆收藏的一件天鹅穿荷莲纹玉饰(图21)长6.5厘米,宽5.5厘米,厚1.8厘米。青白玉。椭圆形,正面为一天鹅游于莲花、芦草之间,天鹅翅羽雕琢较细腻。
第四类,覆羽用填有箭头状细线的网格纹表示,翼羽为平行直线或弧线(瓣状羽),抑或在两线问刻饰密集平行短斜线。可参考陕西长安上塔坡村出土的一件玉凤(图22),长6.5厘米,高4.3厘米,厚1.4厘米。白玉。扁平体,两面纹样相同。透雕作回首展翅歧尾的凤鸟,浅坑状圆眼,尖嘴,翅根部刻饰方格纹,内有阴刻箭头纹,以中部阴刻双钩弧线为界栏,外侧阴刻由对称平行斜线组成的叶脉纹。
第五类,翅根部刻划网格纹表示覆羽,中后部为一到两层平行阴线以作翼羽。陕西西安南郊何家村出土的四件玉雁(图23),长2.8~4.5厘米,高2.8~3.4厘米,厚0.6厘米。青白玉,表面有灰白色沁斑。半圆雕,背面均有一对隧孔。四只雁形态各异,或振翅欲飞,或滑翔着地,或伫立眺望,或回首顾盼。雁圆眼、尖嘴、长颈、短尾。身上羽毛用单阴线勾勒,翅膀阴刻网格、平行直线,羽纹式样概括凝练,刀工简洁明快。
明代
明代玉器在雕琢风格上,呈现出早、中、晚三个时期的阶段性变化。明代早期玉器受宋元遗风影响,尚有一些较为精致者,但简括潦草之做工已日趋盛行,这在玉器翅羽纹上有所反映,下面以五组器物对此期翅羽纹进行简单介绍:
其一,天鹅穿荷莲纹玉饰(图24)长3.9厘米,宽4厘米。白玉略泛黄。近椭圆形,正面弧凸,以镂空加饰阴线雕刻而成。画面主要由天鹅与莲花、水草等构成,荷花盛开,茎蔓与水草交错缠绕,天鹅圆眼,曲颈前伸,拢翅俯冲。天鹅通体雕琢羽毛,翅覆羽、翼羽分别用内填箭头状细线的扇形鳞片纹和数绺密集平行短斜线表示,给人一种刻划细致但神形略差之感。上海龙华乡三队明嘉靖年问墓葬出土。
其二,鹘攫天鹅纹玉饰(图25)长5.5厘米,宽3.3厘米,厚1.4厘米。青白玉。器体呈弯月形,正面在边框内,镂雕一天鹅俯身冲向芦苇丛中,海东青落于天鹅颈部,欲琢其脑。天鹅躯干密布菱格叶脉纹,翅覆羽为加琢短直线的菱格纹刻饰,短线均与菱形对角线平行,翼羽为数绺细密的平行短斜线纹,尾羽亦用叶脉纹表现。背面边缘一侧阴刻“大明宣德年制”款,另一侧有“御用监造”款。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
其三,玉凤(图26)左:长3.95厘米,宽2.54厘米,厚0.4厘米;右:长2.83厘米,宽1.8厘米,厚O.2厘米。青白玉,局部有灰白色沁痕和绿色铜锈。透雕扁平体,大件作回首展翅状,小件为展翅飞翔形。双翅皆刻数组短平行线,满密而整齐,每组间有斜刀碾出的宽槽为界。安徽嘉山板桥陇西恭献王李贞夫妇墓出土。
其四,鸳鸯形玉佩(图27)高7厘米,宽6.3厘米,厚0.3~1.3厘米。器略呈椭圆形,正面微凸,背面平,上薄下厚,其上方雕出一对鸳鸯做戏水状,下部为荷叶形。鸳鸯翅膀以阴刻网格纹、平行短线为饰,形态简略,做工草率。湖北钟祥梁庄王墓出土。
其五,凤纹玉珩(图28)长8.2厘米,宽4.1厘米,厚0.2厘米。青玉,表面大部分沁为白色。扁片云头形。正面阴线镌刻凤纹,凤昂首翘尾,展翅飞翔。以略显弧曲的阴线交错而成的长方形网格纹作为覆羽,翼羽则用平行直线表示。此类翅羽纹极其简略,雕工亦潦草,常见歧出、过界、错刀等工艺上的瑕疵。其初现于明早期,在中晚期依旧流行,是明代特有的一种形式,仅见装饰于组玉佩的各种构件器表。河南上蔡金井吴村顺阳王墓出土。
明代中晚期翅羽纹风格发生了明显的转变,形态日趋程式化、图案化,立体感较差。如甘肃兰州上西园彭泽墓出土的雉鸡牡丹纹玉带饰(图29),长6~7.6厘米,宽3.3厘米,厚0.6厘米。青玉。镂雕雉鸡嬉戏于牡丹丛中。雉鸡翅膀刻饰网格纹、平行线,纹样简单省略。
在大量传世明代玉器中尚有一些翅羽纹式样,由于缺少考古资料比对,故无法确定其细致年代分期归属。覆羽为细碎的扇形鳞片纹、网格纹,鳞片内多无纹饰;拢翅者常见,其翼羽多为瓣状,末端汇聚于翅尖,展翅者翼羽则用平行直线表示;翼羽两线间常加琢密集平行短斜线(图30-32)。
清代
清代翅羽纹繁缛细密,层次丰富而分明,布局规整也协调。工艺精致细腻,碾磨光润,阴刻线条圆熟,藏锋不露,且连贯性较好,一气呵成,斜刀法、剔地法雕琢的纹样亦被大量使用。此期覆羽以扇形鳞片纹或网格纹为主,鳞片羽内常填有箭头纹;翼羽多作双区阴刻或浮雕瓣状,末端大多汇聚于翅尖,表面往往加琢密集平行短斜线(图33 34)。下面结合三件器物对此期翅羽纹进行介绍:
其一,玉雕双鹅衔莲(图35)高3.6厘米,宽6.2厘米。青白玉,有褐色沁斑。圆雕,双鹅并体,作回首衔莲状。鹅圆眼,体形肥硕,三角形鹅蹼紧贴腹下,双翅收拢,阴刻菱形网格纹和平行短斜线纹表示翅羽。上海市陕西北路清墓出土。
其二,玉雕双鹤(图36)长14.2厘米,宽4.4厘米,高9.7厘米。青白玉,整块玉料圆雕而就。双鹤一大一小,皆卧姿,圆眼长喙,拢翅,双腿藏于腹下,尾下垂,翅膀上的纹饰繁缛复杂,以鳞片纹作覆羽,两层瓣状羽毛为翼羽,末端聚拢尖收,鳞片、瓣羽内亦装饰细密的纹样。大鹤曲颈回首,头微昂,口衔一灵芝;小鹤卧于大鹤身旁,口衔桃枝仰头于大鹤呼应。此器造型生动,琢磨圆润,体现出一种强烈的质感美和造型美。北京艺术博物馆收藏。
其三,玉鸭(图37)高10.5厘米。青白玉。圆雕,鸭体壮肉肥,圆臀阔胸,颈翅皆短;作回首状,合翅翘尾,一足踏地,一足向前,似在行走中,其口衔谷梗,梗垂于鸭身,谷叶似飘似摇。此玉鸭装饰纹样复杂细腻,充分反映了清代玉器以繁复取胜、功以尽致的装饰特色:鸭身装饰浮雕仿古勾云纹;翅羽纹层次极为丰富,根部铺陈密集的鳞片状羽,中后部分两区,每区由排列整齐的瓣状羽组成,表面琢有密集的平行细线;尾部则以叶脉纹为饰。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
以上对古代玉器中翅羽纹的发展演变过程进行了大致的梳理,可以发现各历史阶段纹样的时代风格是比较鲜明的,但是由于直线纹、网格纹等简单纹样的持续使用,以及明清时期对早期纹饰的普遍模仿,都使我们有必要在考察翅羽纹组合结构的同时,充分注意到历代琢纹的工艺特征,以及凤鸟其他部位形态、玉器的器形,乃至同期其他艺术品上的凤鸟纹。只有将各方面的特征综合起来进行判断,方能得到科学的鉴定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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