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受伤的水(五章)
2014-04-29郭野曦
郭野曦
一地受伤的水
高粱杆上的秋天一节比一节凉了。
青春的三套车渐去渐远。把镜头从伏尔加河畔拉回来,就能在皮肉翻卷的伤口中看见白花花的骨头。
为爱情燃烧的保尔,一如刚刚出炉的一块铁,通红通红的,激情四溅。被冬妮娅随手抛在俄罗斯冰冷的雨水中,或许是一种即兴。只听“吱”的一声,一地受伤的水,冒着蒸腾的热气。
冬妮娅回过身来,看着被爱情击倒的保尔,冷冰冰地说:钢铁是这样炼成的。
或许无产阶级的保尔唯一的财富,就是冬妮娅带来的痛。
高粱杆上的秋天,从心一直凉到了骨头。
剔亮心灵的灯盏
归巢的云雀领回了走失的爱情。
一地散落的花朵等着被蝴蝶认领。
我心仪的女孩,推开虚掩的柴扉。庭院里的云影越积越厚,紧接着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拍窗的雨声,擦亮了玻璃蒙尘的音质。
习惯用花朵的光亮取暖的蝴蝶飞走了。
还指望一缕春色,剔亮心灵的灯盏吗?
花枝招展的春天留下一瓣瓣啼血的歌吟,道破了生命的单薄和浮浅,一如灵与肉剥离的情殇和脉动。
一如流血的伤口让板结的生命又鲜活了一次。
浮出水面
巨鲸死了。海鸥舒展的羽翼是一部无字的天书。
大海不会在沉船的桅杆上改弦易辙,盐不会在丧失秩序的滩涂上,凸现出海水腌制的孤独和白。
压迫冰山的巨鲸死了。
倾覆的肚白,像一片黎明的曙色。猛然间,海风卷起的狂涛巨浪,掀翻了巨鲸的尸体。
浩瀚的海一下子又宽阔了许多。
在无字的天书翻开合上,合上又翻开的一刹那,冰山。
自水天一色的蓝抬高的吃水线上,喷薄而出。
陪自己多坐一会
一瓣灯花,止住窗口流进的黑暗。
空落落的秋夜,就是一首破败的有上句没下句的唐诗。
等待的敲门声一直没有响起,小巷深处的犬吠被半掩的柴扉挡在墙外。
一叶蜡质的小舟,泊在朦胧的夜色中,摇曳的波光像一阵思乡的心跳,像被午夜的钟声颠覆的爱。
无梦的秋夜,寸草心枯黄,三春晖已成隔世。
断断续续的虫鸣,不是月亮弄出的声响,是如水的月光渗出的疼。
在一朵菊花的光亮里,陪自己多坐一会。
别默念孟郊的《游子吟》,让慈母手中线勒疼自己。
别让眼眶里的一汪乡愁,把游子的归期打湿。
月亮背面的女人
将春夜推向高潮的是一浪高过一浪的蛙鼓。
月亮背面的女人,花香盈袖。浅浅的笑靥掩饰不住草本植物的鲜亮和水灵。
屋檐上的风铃,压低了向晚的暮色。
北斗木勺的唱针划开的夜空,扑灯蛾拨亮的灯盏把握不住夜来香的脉动。
折桂的人空手而归。
彻夜不息的马蹄遍洒旷野之际,月亮背面的女人,用修长的红指甲剥开一掀一掀的草裙,在野生音乐的唱片上录下蛙鼓、虫鸣和月亮的低语。
遗漏了痛,遗漏了对自己的仇恨。
作为爱情的参照物,不能剥夺其在场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