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耀东的赌业大计

吴丹

2013年，澳门博彩业的骄人业绩令许多分析师都大跌眼镜。

澳门博彩业的收入体量已远高于美国拉斯维加斯，本以为内地强力打击贪腐的举措会令这架高速运转的吸金机器稍稍慢下来，然而它却飙出了新速度。根据官方统计，2013年，澳门博彩收益总额同比增长近19%至3500亿澳门元，近7倍于拉斯维加斯。入境游客增加4%至2930万人次，其中内地旅客依然是增长主力军，同比增长10%至1860万人次，占澳门旅客总人次64%。今年首季澳门博彩收入继续不负众望，整体博彩毛收入突破千亿澳元，同比增长近20%。

但是，博彩业中产化、牌照续期以及日本赌业开放，澳门博彩业的考验、变革和机会正在悄然逼近，赌业大亨们在竭力保住赌牌和贵宾厅收益的同时，如何谋定而后动，进行前瞻性的布局，将左右未来20年东亚博彩业的格局。2014年的澳门博彩业，已走到承上启下的关键时点。

亲民路线

在澳门经营赌场，有句人尽皆知的俗语，叫“得贵宾厅者得天下”。根据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博彩监察协调局的官方数据，2013年幸运博彩带来的收入远超赛狗、赛马、中式彩票、即发彩票、体育彩票等其他项目，占毛收入总额约99.7%。在幸运博彩类别中，2013年收入占比前三名分别是“贵宾百家乐”、“百家乐”及“角子机”，其中，“贵宾百家乐”毛收入达2385.24亿澳元，较排第二的“百家乐”高出1.6倍。

在博彩公司的收入来源中，贵宾厅收入、中场收入和角子机收入呈“三足鼎立”之势，尤以贵宾厅的表现为重中之重。欲在白热化的赌场竞争中取胜，每家赌场都想尽办法在贵宾厅上做文章——扩大贵宾厅规模、提供更奢华服务、激励招徕豪客的中介人。美高梅首席执行官兼执行董事Grant Bowie告诉《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下称《21CBR》）记者，由于公司2013年在二楼引入额外贵宾博彩厅及相关设施，令贵宾赌枱转码数同比增长27.4%至8945.927亿港元。

由于市场对贵宾厅保持盈利强劲增长的忧虑加重，澳门博彩公司正投入精力提振更加“亲民”的中场业务。银河娱乐在这方面表现优异，贵宾厅与中场博彩“两手都要硬”的经营方式令其备受基金经理喜爱，2013年全年市值增长128%。银河娱乐旗下两大支柱赌场“澳门银河”与“澳门星际酒店”，中场博彩收益按年分别增长44%和59%，这是任何一家赌业贵宾厅都望尘莫及的增长速度。银河娱乐副主席吕耀东告诉《21CBR》记者，集团在澳门路氹的提前布局会进一步增大中场业务的收入。

与银娱一样，由何鸿燊控制的澳博控股也已未雨绸缪，积极寻找更多适合中场的新业务。今年2月初，澳博控股宣布旗下子公司Elite Most Limited与全球博彩业供应商eGame Solutions全资子公司eGame Solutions Operation Limited合作成立合资企业。该合资企业将管理运营一系列经营博彩业的子公司，第一步计划在全球五个允许博彩经营的国家分别建立五个子公司。

eGame Solutions在非洲、亚洲、欧洲和南美多个地区提供博彩技术支持与平台服务，除了赌场支付平台系统、防作弊系统、安监系统等技术解决方案外，其多达数十项博彩项目的创新也令其成为赌业大亨眼中的香饽饽。eGame Solutions内部人士在越洋电话中向《21CBR》记者透露，澳博控股在尝试开发吸引赌客的新产品，正向其寻求专业帮助：“比如有些新游戏庄家的赔率可能过高，可以开发一套系统填补这些漏洞，或者让庄家赔率达到一定风险时向庄家预警，这有点类似于赌场的风控。”

赌牌争霸

如果说，从贵宾厅到中场的逐步转型是中长期的攻坚克难，那么，各大赌业公司今年迫在眉睫的则要做好公关，守住自己的牌照。澳门博彩牌照将陆续从2020年开始到期，政府明年正式启动续牌咨询。年初业内收到风声，称澳门当局或有意改变目前六大牌主格局，增发牌照引入新的竞争者，并将持牌年限从现在的20年缩短至10年或更短。

澳门今日的赌业格局要回溯12年前。自回归中国后，澳门博彩业渐有起色，2002年，当局决定打破由本地博彩公司80多年的垄断，引入海外博彩公司，放开博彩牌照，促进博彩业更全面的同业竞争。博彩牌照由1个增加到3个，在18份有效标书中，澳博、银娱和永利雀屏中选。金沙旗下的“威尼斯人”则出人意料旁落，后通过与银娱合作成功获得第四张赌牌，业内称为银娱的副牌。澳博和永利紧随其后，各分拆出一张副牌，分别由美高梅和新濠博亚所有。

牌照更迭的咨询将要展开，而澳门政府将向在位的赌牌牌主“动刀”的传言已甚嚣尘上，令现有持牌经营者异常焦虑，通过各种方式向政府传递利己信号。作为牌照最早到期的牌主之一，美高梅首席执行官Grant Bowie告诉《21CBR》记者，牌照是否续期对公司未来发展“至关重要”：“我们完全达到政府各项要求，也拿钱出来回馈当地社会，没有理由不续牌照。”

为稳定目前赌业经营者情绪，澳门经济财政司司长谭伯源在3月份明确表示，澳门不会考虑增发赌牌，六大牌主的格局不会改变。在谭伯源看来，澳门的博彩法明确规定只有3张赌牌，另加3张副牌。如果要调整增加至6张“正牌”，需修改博彩法，“这绝不是容易的事情”。谭同时指出，未来顾及澳门本地利益，会对赌牌拥有者提出更严苛的要求，包括增加本地员工规模、优先提拔本地雇员以及推进与更多本土企业的合作。

驻澳门的国际赌业研究机构Union Gaming Group分析员Grant Govertsen告诉《21CBR》记者，澳门要改变或增发赌牌十分不易，“因为这无论对澳门经济还是政局都是一场大地震”，如欲从势如破竹的赌业繁荣中分一杯羹，他建议“最好方法是入股已有牌照的企业”。

然而，就是否将缩短赌牌续约年期这一焦点，谭伯源则不予置评。Grant Govertsen对持牌年期也不乐观：“续牌20年这种美事应该不会再有，比较理想是持牌10年，只给5年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如果续牌时间较短，签订新合约是否需承诺新建设投资则成为赌业公司关注重点，澳博和永利过去得到牌照时都承诺投资金额在40亿港元以上。

“如果续牌年份只有5年，出于经营时间过短的顾虑，博彩公司寻求外部融资可能会出现困难。”Grant Govertsen说。

冲出澳门

只要赌牌顺利续期，澳门赌场的生意一定照旧日进斗金。然而，博彩业中产化趋势日益明显，澳门捉襟见肘的土地和极其单一的业态已严重制约博彩大亨们的扩张大计。根据澳门政府统计暨普查局最新公布的数字，今年2月份入境旅客有256万人次，入境不过夜旅客有138万人次，占总入境游客比例达五成以上，不过夜的旅客平均只停留5小时，留宿旅客平均也只停留两天。这些数字充分说明，澳门仍是一个赌完即走的小城，除了赌博甚少留下其他积淀。

为留住客源及其潜在消费能力，几乎所有赌业公司都把目光投向了与澳门一桥之隔的横琴。在将珠海横琴建设为澳门旅游后花园的商业大计中，何鸿燊的澳博控股及其关联公司信德集团等都有深度参与，而银河娱乐是动作最快的一个，吕耀东告诉《21CBR》记者，银娱对横琴的投资定位是“不赌的高级后花园”，公司计划拿出100亿元人民币开发类似马尔代夫环礁的超五星级豪华度假村项目，希望首期赶在2016年港珠澳大桥通车前投入运营。

目前银娱已经与珠海政府达成框架协议，将购买横琴岛西南方面积约2.7平方公里的土地。吕耀东最看好该地块拥有的2.5公里无敌海岸线：“这么长的海岸线，找遍整个横琴岛都很难再有第二个。银娱一定会充分利用这个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将横琴与澳门互补的优势充分发挥好。”

除了计划在横琴大展拳脚，吕耀东也正把目光投向日本。虽然多番追问之下仍不愿向《21CBR》记者透露目标城市，但他心中显然已有筹划：“银娱这样的公司，肯定不会进入不成规模的市场，必定要做当地标志性的轰动项目。银娱不打算把其他区域的赌场经验照搬过来，而会与当地公司一起合作，从事符合当地消费观的赌业。”

吕耀东显不是唯一一位剑指日本市场的赌业大亨，金沙中国母公司拉斯维加斯金沙主席Sheldon Adelson今年2月底表示，将豪掷100亿美元“开赌”日本，投资额比在建的路氹澳門巴黎人项目高出近3倍。Sheldon Adelson透露，金沙已经在日本设立办公室招兵买马，准备兴建含博彩娱乐的大型度假村，他表示金沙只对东京和大阪感兴趣，而不会考虑冲绳这样的小地方。

Grant Govertsen认为，日本成功申办2020年奥运及日本政府为振兴旅游业计划大力发展博彩业，成为众多澳门博彩巨头剑指日本的契机。日本政府希望赌业项目赶在奥运前完成，除了东京、大阪和冲绳，还计划在其他10多个热门地区开放博彩业。不仅银娱和金沙，永利、美高梅等盘踞澳门的赌业巨头均已对日本表现出浓厚兴趣。届时，博彩业的兴旺繁荣将跃出澳门这一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