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器物(三章)
2014-04-29南飞
星星·散文诗 2014年8期
南飞
瓦 罐
碾盘边,风吹着瓦罐的黑和四周的静。
它用唯一的耳朵,陪伴谁听过雨夜鸡鸣,雪夜狗叫,月夜蛙声?
它用唯一的耳朵,陪伴谁听过隔壁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听过迎亲或送葬的唢呐?
谁的手,摸过它耳朵上的伤口,摸过它命里的疼?
它的肉体和灵魂,被火焰热爱和包围了一生。
那个抱着瓦罐到麦地送水的妹子呢?
那个从瓦罐里舀出食物的汉子呢?
那个用瓦罐熬中草药的少妇呢?
身边的流水,带走那么多落花和叶子,带不走我的回忆和瓦罐的忧伤。
青花瓷
祖母的房间阴暗,潮湿。当日光透过小窗和亮瓦射进房内,我看见光线中的灰尘悄然浮动。祖母乌黑发亮的木柜上,两只青花瓷,像亭亭玉立的姐妹,不离不弃。一只青花瓷上,画着藕花和鱼。另一只青花瓷上,画着奔月的嫦娥。我仿佛听见嫦娥的裙子,被风吹动的声音;仿佛嗅到来自嫦娥发丝中淡淡的香味。
祖母用青花瓷装过花生、豌豆和鸡蛋,装过窗外的天籁,装过自己的笑声、叹息和咳嗽。后来,一只青花瓷,陡然下落不明。另一只青花瓷,被一个爱吹笛子的知青买走了。那个知青的衣服很旧,胡子很长,脸很黑。风吹着桂树的叶子。风吹着我的寂寞和无奈。我望着那个知青抱着青花瓷远去的背影,一抬手,摸到腮边的泪。
铜 币
铜币,这民间的小磨盘,转过风,转过雨,转过谁的姓氏和族谱?它从500年前谁的手中,穿越地震、洪水、瘟疫和硝烟,转到我的手中?
在菊花坡黄昏的光线里,我看见一个老铁匠,抓住一枚铜币,占卜吉凶。一个老光棍在那个有裂纹和污垢的木桌上,把一枚铜币旋转得天昏地暗。然后,用巴掌一遮,吆喝别人赌博。
曾经,邻屋丫头把一枚铜币,握成水边的野菊。她的麻花辫很好看。
曾经,我在河边用瓷片打水漂时,捡到一枚绿锈斑斑的铜币。它中间的方孔,被我望成小小的窗子。我举起它,透过小小的窗子,望见时光匆匆而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