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中山路历史街区的多元文化特征探析
2014-04-29成帅刘珊
成帅 刘珊
摘要
以青岛中山路历史街区为典型实例,通过分析其历史街区形成的过程,现存建筑特征以及空间形态,从文化的历时性与共时性的角度探讨了历史街区的多元文化特征,以期为历史街区的遗产保护提供参考。
关键词多元文化;青岛中山路历史街区;形成过程;空间形态
中图分类号S26;TU-0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517-6611(2014)28-09834-04
Analysis of Multi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Zhongshan Road Historic District in Qingdao
CHENG Shuai1, LIU Shan2(1. School of Architecture, Qingdao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 Qingdao, Shandong 266033; 2. School of Art, Qingdao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 Qingdao, Shandong 266033)
AbstractTaking Zhongshan Road historic district in Qingdao as example, through analyzing. The forming process, existing building feature and space form, the multiculture characteristics of historic district were discussed from the angle of diachronic and synchronic, which will provide basis for heritage protection of historical district.
Key words Multiculture; Zhongshan Road historic district in Qingdao; Formation process; Space form
多元文化是指在一群体、社会或区域系统中,同时存在、相互联系且各自具有独立文化特征的几种文化,是相对分存于某一群体或社会的单元文化概念而言的。伴随工业社会的形成发展,人口大规模流动,特别是移民热潮兴起,使得先前难以接触的诸国家、地域、文化背景的群体共存于同一区域与社会。
自19世纪中叶至20世纪初,以开埠为起点,以西人租界与租住地建设为主线,中国西方化进程肇始。随着数量的增加,范围的扩大,开埠由最初沿海孤立的几个通商口岸扩至沿海全域、长江流域与腹地,此路线也是近代中国多元文化产生发展的脉络主线。玛丽·普拉特(Mary Louise Pratt)称此区域为“接触区”,是指“文化相遇、冲突与斗争的社会空间,通常包涵权力的高度不平等关系,如殖民主义、奴隶制或它们在当今世界诸方面的残留”[1]。中国近代历史街区多集中在租界、租借地、铁路附属地,严格意义上此类遗存均不同程度表现出多元文化倾向,但部分历史街区历经变迁,显性遗存已很难反映多元文化特征。该研究探讨的是现有遗存中特征明显的历史街区。近代历史街区的保护与更新应考虑各单元文化遗存的共同性与差异性,尊重多样性与真实性。青岛作为重要的港口城市,其中山路历史街区是极重要的历史地段和多元文化接触区,历经德租日占,数次变迁,较完整地保留了各个历史时期的遗存,颇具代表性。所以研究以此为典型案例,通过分析其形成过程与空间形态来详释其多元文化特征,为相关保护工作提供参考。
1中山路历史街区的形成过程
1897年胶澳成为德国租借地后,新建殖民地市区命名为青岛。殖民当局致力于将其建设成一个展示、传播德国文化的中心和“向中国大规模地传播德国精神”的基地,扩大德国文化在中国的影响[2]。经勘察,沿栈桥北向从山腰开出纵向干道路——斐迭里大街,其后又修筑了斐迭里街至大窑沟中国人居住的北段道路——山东街。德国为数不多的移民带来当时先进的思想、技术与生活方式,强势地展现了日耳曼文化。斐迭里大街建筑密度低,且与边界多余间距,类型多为公共建筑;山东街为建筑临建商业区,体量高度,设计质量逊于斐迭里街,且未进行绿化。南北兩段反映欧人区与华人区不同的面貌。
1914年日本侵占青岛后,将中山路南段斐迭里大街改为“静冈町”,北段山东街改为“山东町”,又称“新泽町”。1914~1922年青岛移民高潮时期,大批日本人涌入青岛,在现今街区北部形成日本人的聚集地,带来新的文化类型。1922年12月北洋政府接收青岛,仅对部分街区局部调整,将中山路南北统一更名为“山东路”。南京国民政府统治后,城市发展进入相对稳定阶段。1929年青岛为纪念孙中山先生将山东路更名为中山路。20世纪30年代中山路商铺、字号、俱乐部、影院、餐厅、银行、报馆等服务类建筑云集。1938年1月日本第二次占领青岛后取消中山路名称,恢复为山东路。1938年建的银町百货大楼是当时华北最大的综合型百货大楼,抗战胜利后改为国货公司,现已拆除。1939年在南端建造日本海军司令部与日本海军俱乐部,两栋建筑现已拆除。日遗留建筑的拆除从侧面反映出侵略导致的国人去日化的心理倾向。
1945年9月3日国民政府收回青岛,将山东路恢复为中山路。中山路原日本海军司令部用作美军司令部,原水兵俱乐部成为美国海军俱乐部。1949年青岛解放后至20世纪80年代末,中山路一直是青岛的商业中心,两侧建筑部分有改动、拆除,但整体面貌基本保存。
2中山路街区现存近现代建筑概况
2.1近代重要历史建筑遗存
中山路街区的形成过程是殖民势力在青岛进行规划与建设更新的过程。西方近代建筑史上的众多建筑思潮与流派使中山路建筑呈现多姿多彩的面貌。在街区以及中山路沿街建筑中现存的众多历史建筑(图1),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数处,如浙江路15号的天主教堂,中山路1号的青岛国际俱乐部旧址,广西路33号的医药商店旧址与湖北路17号的水兵俱乐部旧址。
图1中山路街区重要历史建筑分布
这些近代优秀历史建筑与合理的规划景观使街区呈现出欧洲田园城市的部分特色,当然街区内还有许多德、日与国民政府统治时期建筑,虽然未被列入市历史优秀建筑名单,但仍具有较高价值。
2.2里院建筑的现状与特征
在德国占领时期,青岛的下层市民都集中在大鲍岛区。此时,因为德国人的规划以及商业政策的影响,大鲍岛区的华人商业发展很快。为了满足这种经济上的需求,“里”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从地图上的建筑平面看,其中一些早期的华人建筑就是“里”。随着城市规模的日益扩大和区域规划的完善,新移民进入青岛,要求有能同时容纳更多底层市民的新居住形式,于是促成了“院”的形成。它沿用了“里”的模式,一般情况下规模普遍要比“里”大得多,可内院的公共区域则相较要小,经常是由众多小院组成多进的大套院,一个大的“院”群落,通常有3~4个主要出入口,每个出入口设置一个公用的自来水龙头,每个小院设置一个双坑位的厕所(图2)。这些院中的居民数多以千计,在旧青岛被称为“贫民”。
图2中山路街区内里院内部
中山路区内有许多这样的“里院”式建筑,典型代表如海泊路、德县路与保定路、济宁路、河南路围合的区域。这些房屋比较破旧,居民们在院里加建了许多临时建筑,使得院子里杂乱不堪,成为了大杂院,加之现代的生活习惯与方式正在发生变化,基础设施的缺乏与功能空间的局限使得其居住环境恶化,没有相关的维护与管理。从建筑角度来说,这种“里院”住宅作为青岛的特有民居形式很值得保留和保护,不应因为其衰败就拆除。从历史和人文角度来说,它们记载了城市一个阶段的历史,包涵了许多人生活的记忆和生活场景,如何保存这段历史及其背后的文化,是新的课题。
2.3历史街区内的现代建筑
中山路街区内的现存现代建筑多为20世纪80年代后所建,其中80年代前所建建筑因为高度达到7层,且数量非常少,没有对街区形态与肌理造成大的损害。90年代后在中山路南段相继建成百盛商贸大厦与发达商厦(图3)。2000年后在发达南部地块又建起山东检验检疫局,对整个街区造成很大的破坏。特别是百盛200余米的高度在整个区域成为制高点,完全取代原先天主教堂在街区的视觉统领构图,不仅破坏了街区的宜人尺度,与低山丘陵的城市背景也无法相容。
近几年又对街区内部分地块进行完全拆除重建,虽然并非高层建筑,但在高度上与体量上也突破了德国规划时的尺度,而且新建建筑多以混凝土为主材,部分建筑开窗面积不大,细部的粗糙使建筑整体上过于冷漠,缺乏情趣。这些地块上原来有价值的近代历史建筑既没有保护,也没有很好地利用,完全拆除显然打断了街区的连续性,损害景观效果。建筑本身的设计考量也过于简单化,虽然加入塔楼与装饰构件,但在与周边环境的对话和建筑细部装饰纹样的选择上仍然有不尽人意之处。
3中山路历史街区的现存空间形态
中山路南起栈桥,北到大窑沟,全长约1 350 m,为一南北主干,东西连接20多条道路。中山路历史街区区域围定为:胶州路与北京路以南,河南路以东,安徽路与济宁路以西(图4)。下面从诸方面分析其空间形态,揭示其多元文化的空间表现特点与影响。
图3中山路3座高层建筑:百盛、发达商厦与山东检验检疫局
图4中山路历史街区区域
3.1 街道名称与平面布局
中山路街区路网成型于德租时期,辐射式与棋盘式结合,是西方与东方典型之路网模式。当时青岛路网多用此二例,欧人区辐射式,华人区则多用棋盘式。1898年的城市规划图以中山路为南北纵轴,总督府为核心,沿岸线与地势等高线结合处理散射结构。修改后,中山路作为南北主道向外辐射的思想未变,周围道路则变为规整直线,北部棋盘式布局(图5)。规划布局改变除其功能需要外,从文化角度分析,反映当时德人将西方城市规划理想形态楔入青岛的尝试遭遇中国本土文化阻力的折冲回旋。德租时期相关法规对建筑密度与边界距离皆有规定,据《建筑监督警察条例》,青岛区“建筑面积应占宅第面积十分之六以下,邻居中间距离至少三公尺,有窗之面至少四公尺”[3]。正是这种规定使得斐迭里街的建筑与街道过渡空间多栽植树木,外围多采用绿篱,栅栏处理使空间通透,加之小体量多装饰建筑,整体上呈现出西方田园城市风格。斐迭里大街宽约15 m,道路两侧栽植树木,建筑密度较低;山东街宽約10 m,其功能设定为商业区,建筑毗邻,房屋质量逊于斐迭里街,且未进行绿化。南北两段面貌的不同一定程度上表明当时德人对本国文化与生活方式的自豪感,对中国本土文化的排斥。
图5青岛城市中部和大鲍岛
安徽农业科学2014年
3.2建筑高度与街道宽度的关系
中山路南段即斐迭里街建筑多为2~3层,局部多高起的山花与塔楼,限高在18 m,街道宽度D与建筑外墙高度H之比D/H≈1.2/1~1.9/1。当时德国受花园城市运动影响,其建筑师倾向于将陡峭屋顶的不对称建筑作为地域风格用于设计,提倡回归自然、合作、传统工艺与社会准则。南段斐迭里街所在区呈现疏朗的城市近郊面貌。北段即山东街比值D/H≈1.2/1~1.9/1,同南段基本相同。德人对南北道路宽度的设定是诸多考量的结果。采用南北划分区域,欧华分治,其一,彰显其生活方式、文化传统的优越;其二,北段为围合商业区,街道宽度减少利于商业氛围形成。从视线分析图(图6)看出,北段道路宽度减小为10 m,但由于建筑物层高由4 m多减为3 m,因此行人观察檐口视线基本保持32°(三层)与22°(二层)。根据德国建筑师麦登斯观点,人看前方时成40°仰角,若考虑在建筑上部有天空作为背衬,D/H=2,仰角成27°即能观赏建筑整体。斐迭里街道路的宽敞保证行人视野构图是天空—建筑—街道地面的完整图画,反映出注重正面性的设计考量。
但由于商业迅速发展与建筑技术进步,20世纪30年代多座建筑整体高度提升。近20年来,多层建筑与高层建筑的建成打破街区原有的空间形态,使得南部街道空间构成出现异化,部分地块D/H接近0.1。高层建筑负面影响是显见的,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它代表了当时新商业文化的彰显,高层建筑成为财力和信心的象征。
图6德占时期中山路南、北段的街道行人视线分析
图7肥城路一线塔楼对景
3.3对景处理与建筑轮廓线
德租时期针对青岛低山丘陵的特色,路网结合地形,除考虑与建筑物结合、建筑高度与道路宽度比例外,还考虑到景观的形成,道路尽端与折点上多有对景处理。中山路南北对景分别是前海栈桥回澜阁与胶澳商埠电气事务所。另外路口处的建筑塔楼对景也很有特点:例如肥城路与中山路交汇处,亨宝商业大楼、德国商会与希姆森公司出租公寓的塔楼呼应。湖北路与中山路交汇处,水兵俱乐部与原王太子咖啡店的对景。圣弥厄尔教堂与金
城银行的建成使得肥城路形成塔楼呼应迭现效果(图7)。
虽无资料表明在规划中有硬性规定,但德国建筑师意识到塔
楼对景表现力,将其移植到青岛。
建筑物外观形态为建筑第一轮廓线,建筑外墙凸出物与附加物为第二轮廓线。相对来说,前者秩序与结构清晰,形式感强;后者呈现无秩序,非结构化。遮挡第一轮廓线最主要是側招牌,根据芦原义信的研究,墙面每隔10 m悬挂突出1 m的侧招牌,距道路边界线3 m左右时外墙面就看不到,距离6 m左右遮挡面积与可见的外墙面积大体相等,之
后,距离越远,可见面积越大[4]。因此应限制招牌的凸出距离,减少招牌面积。较早的历史照片表明,解放前中山路店铺名称多在建筑外墙面而不用招牌,保持建筑外墙轮廓线。因此应规定招牌的尺寸与位置以利于形成招牌统一秩序与韵律。德租时期,南段斐迭里街建筑沿街窗多有遮阳伞,遮阳伞形状采用统一半圆形,融入建筑的第一轮廓线。对于这些丰富景观效果又不影响建筑轮廓的附加物,应考虑为满足遮阳需要,恢复其特色。
4结语
在对青岛中山路街区的形成过程与空间形态的分析中,可以清晰地发现多元文化的影响贯穿街区的历史进程与现时形态,街区现状是历时性发展的共时性体现的明证。而其空间形态所隐含的规划思想和空间设计手法不仅反映出不同历史时期较先进的外来科学理念与流行的风格特征,同样从另一侧面反映不同时期的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现代思维与传统观念的冲突与隔离,强势与弱势,融合与妥协。街区复杂的物质遗存及其空间组织形态,是历史的真实性叠加,未来其保护与更新应充分考虑街区的历时性的延续,各单元文化遗存的共同性与差异性及其间隐含的相互关系,尊重文化多样性与真实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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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ATT M L.Arts of the Contact Zone[J].Profession,1991,91:33-40.
[2] 田龄,王忠春.德国占领青岛时期的文化政策及其实施[J].史学月刊,2007(9):53-57.
[3] 谋乐.青岛全书——德属之境分为内外两界章程[M].青岛: 青岛印书局,1912:11.
[4] 芦原义信.街道的美学[M].尹培桐,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6: 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