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局
2014-04-29张本清松
张本清松
第五章 地上的血
“密室?警方对此有判断吗?”我突然打破沉默问道。
张山说:“你知道,这种案件似乎永远只能够出现在小说、电影里,我们不相信这一套。可是,这个案子就摆在那里。”
我眨眨眼睛,说:“算了,咱们说说这个徐中树,我觉得这家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张山笑笑说:“没错,这家伙的死更离奇,这回连见到他尸体的人都不存在了。”
在田芳失踪的三周之后的一天夜里,时间与发现田芳尸体的那天差不多,或许还要早一点,因为只有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家属区的巡视大爷才会进行今天最后一次巡视(也可以说是第二天的第一次巡视)。按照老爷子平时巡视的习惯,他前前后后巡查了所有的十三栋楼之后,回到锅炉房前,不会急着回屋去睡觉,而是站在原地再用视线把能够巡视到的地方再次巡视一遍。不得不说,这个老爷子真的是一个称职的人,尽管他这份工作的工资不算高。绝不偷懒,这是他们老一辈儿人的光荣传统。
当老爷子看到了锅炉房后面的楼时,恍惚地看到这栋楼的楼顶上有一个黑影。老爷子试着将手电的光射上去,但手电光一下子就被茫茫虚空吸收了,分散的光柱什么也照不见,黑夜像丝丝缕缕的黑气弥漫在周围,有一点神秘和恐怖的意思。
老爷子试探性的“哎”了一声,问道:“谁在那儿?”
黑影向前移动了几步,然后开腔回答道:“是我,徐中树。”
老爷子收起手电筒,有点放松地说:“这么晚了,你在上面干什么?快下来睡觉去?”
黑影再没有任何声响。
老爷子提高了一点儿声音,道:“徐中树?我让你下来哪,大半夜的不睡觉到楼顶去干什么?”
确切地说,“干什么”这三个字还没有问出来,黑影一纵身,从楼上伸展的跳了下来,据说是双臂展开,有那么一点飞翔的意思。
老爷子大叫了一声,顿了顿,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接着飞快地绕过锅炉房,向徐中树跳落的方向跑过去。
根据老爷子的证言,因为他所站的位置,锅炉房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够看到四楼以上的情况。所以当徐中树以自由落体的速度落到四楼以下的时候他便看不见了。
然而,当他绕过锅炉房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因为地下并没有徐中树的影子。锅炉房窗户透出的黄色灯光照亮的地面上,只有一滩血迹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老爷子茫然地愣了一会儿,慢慢走到那滩血迹前,呆呆看看半晌。这才想起回去找电话报警。
等警察赶到的时候,现场跟老爷子描述的一模一样,除了那滩血迹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痕迹。
老爷子依旧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没有花眼,也没有耳聋的毛病,他听见的确实是徐中树的声音。后来,老爷子的话得到了警方的证实,因为那地下的血迹,经过化验之后,被证明的确是来自徐中树。
警方也搜查了徐中树位于四楼的家。家中没有任何疑点出现,门窗紧闭,室内不是十分凌乱,也不是很干净。家里的钱物都在,并没有被带走。
我从资料中回到现实,张山有点呆滞的坐在我边上,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发愣。我也没有说话的心情,因为我知道这家伙所知道不会比我更多了。而我对于这两起奇异的自杀事件,一时之间也理不出头绪。
首先,二人的自杀都是有人明确见到的,这一点千真万确。我曾经一度怀疑张瑶和这个名叫蔡明志的巡视老爷子的证词有问题,但知道了验血的结果,我可以坚定的认为这俩人没有撒谎。
我们可以简单地推测一下,张瑶从看到上吊的尸体之后,跑到楼下去敲蔡明志老爷子的窗户,然后这两个人再没有离开过这栋楼的前面。这就表示,无论是田芳没有死还是自己溜达走了,活着是有人偷了田芳的尸体,都不可能是从门离开房间,也不可能从楼梯下楼。
随后到来的警察,更是暂时封锁搜查了整栋楼,包括徐中树和田芳的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居民们也没发觉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此看来,田芳自己或偷田芳尸体的人,最有可能还是从窗户出去的,但这又存在两个疑点,第一是如何从三楼下去的。当然,三楼并不算太高,但是跳下去毫发无损也存在很大的难度,更何况是一个女人,或者是一个背着尸体的人?
我不会再相信这件事是一个武功高手干的,现在看起来整件事已经够“扯”的,不会更“扯”吧?
第二就是所谓的密室问题,我从未想过世间真的有“密室杀人”,暂且如此认定,那么田芳或者是偷尸体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我自嘲的笑了一下,就算那个胖子是被徐中树和田芳的鬼魂杀死的,鬼魂离开身体,尸体还是要存在的,可是如今尸體也没有了。这是不是有点难以置信?
张山看到我脸上复杂的表情,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说:“这里面有太多的想不通。”
张山长出一口气,说:“是啊,我们也被这些疑点搞迷糊了,而胖子的死更是让我焦头烂额。”他看了一下手表,说:“不行了,我得赶快回去,出来这么久不行。”
我送他出门,他一再叮嘱我两件事,第一千万千万不要见报,否则后果是我们两个谁都承担不起的。第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是他提供给我线索和材料,否则后果是他承担不起的。
我表示绝不会违背职业道德,这家伙才匆匆赶回单位。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我才有点儿后悔,应该给他弄一点儿吃的,估计这几天他不仅没睡好,一定也吃不好。
第六章 这世上没有巧合
接下来的几天,我需要上班,写一些不疼不痒的新闻。最近运气不大好,没有什么企业需要稿件,我也捞不到什么外快。不过,这些小钱儿与这起离奇的杀人案比起来,有点儿微不足道。任何人都可以想到,只要这样一篇惊世骇俗的稿件能够有机会发表出去,那就不仅仅是钱的问题,甚至可以让我扬名。如果,得到领导的支持,举全报社之力好好策划一下,挖掘得深入一点儿,或许得个新闻奖也不是难事。
其实扬名都是次要的。相信所有做新闻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件都会激动的汗毛直竖,浑身发抖。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我倒不是那种幼稚到,认为新闻记者就要冲到危险的前线去,但有好的新闻素材,是绝对不允许错过的。
几天来,我一直试图理顺自己的思路,关于整个案件的。胖子的死没有更多可想,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绝不会是一起简单的入室抢劫案,应该是一起有预谋的连环杀人案。现在虽然也有很多疑点,但没有更多线索。说白了吧,只要是连环案件,不连着发生几起,是难以找到规律的。这不是残忍,而是事实。
相信很多人也明白,还有更多的事实比这要残忍得多。
有人可能要说,也许是劫匪随便挑选了这个倒霉的胖子,将他折磨至死,并不是什么鬼魂杀人之类耸人听闻的怪事。而徐中树和田芳的死或许与胖子的死完全没有联系,仅仅是一种巧合。
但我不相信巧合之说,我常说,这世上没有巧合。事件发生都是有关联的,用佛经的话来说,都是有缘的。缘是什么?条件。任何事的发生都有条件,不可能无缘无故。我就是要试图证明,徐中树和田芳的死以及尸体的消失是必然的,而胖子的死也绝不是整个案件的结束。
结果,我的预测正确。
关于这件有可能产生爆炸效果的新闻,我已经与我的两个上级领导打过招呼。有一个直管我的领导,听完我的讲述之后,很兴奋,给我出了几个报道的方式,但我觉得这几个方式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或者干脆就不具备操作性。
另外一个领导听完之后,对这类案件的报道表示悲观,认为可以不用抱太大希望,最终能够报道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他的意见是,可以先跟踪事件的进展,但是不要陷入太深,也不用费太多力气,否则未来的封杀令一下,可能会感觉得不偿失。
这也是我这几天没有太关注这件事情进展的原因,我觉得领导们不是说了屁话,就是说了真话。对于真话,我又无能为力。
等等看吧,张山那边有消息,会主动联系我的。
孙国忠下了班之后,又来到家门前的火锅店。每次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他不吃火锅,要一盘溜肥肠和一盘溜豆腐,然后来上半斤散装白酒,就坐在角落里慢慢喝着酒,翘着二郎腿眯缝着眼睛看饭店里吃饭的人。
从五点多钟进门,一直到九点多,火锅店的人越来越多,穿着大红色传统服饰的服务员也没有时间摆弄山寨电话,两腿不沾地儿地跑前跑后。
这时候门前又来了一男一女,男的个子不高,平头,脸色有点儿发青。女的个头跟男的差不多,脸上颧骨有点高,两个人都是南方人典型的面相。
服务员招待过去,环顾了一圈,发现已经没有空桌。眼光扫到孙国忠这边,看见孙国忠一个人霸占一张桌,便与两个人商量是否可以拼桌。
那男女看了看这边,点头同意。服务员引着二人过来,也没有和孙国忠商量就把两人安排坐下。
两人快速地点菜,服务员也很快地把滚烫的铜火锅端上来,随后各种菜品陆续上齐。
那个男人看着孙国忠,说:“这位大哥,我们一起吃一点儿吧。”
男人普通话不好,“大哥”发出了“代锅”的音。
孙国忠已经有点儿醉眼朦胧,呲牙笑着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这俩菜行,你们吃你们吃。”
“那这样,酒算我的。”男人叫来服务员,叫了一瓶不错的白酒,将孙国忠的散装白酒替换下来,看上去很仗义的样子。
孙国忠当然高兴得合不拢嘴,喝酒是他每天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他将老婆喝跑了,儿女也已经不理他,人们才知道酒是他的命。而他当然也有酒精依赖的很明显的症状,比如不喝酒手抖,说话没力气。只要喝上酒立刻就好了。
换上好酒之后,孙国忠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他之所以原来到这里来,是因为以前这家店是他自己的,而他自己的“光荣历史”是进过监狱。当年他与两个朋友一起入室盗窃,三个人大概做了四十多起案子吧,后来有一天那两个哥们又去一家盗窃,他在家里睡大觉。结果是,那两个哥们挂在墙上的时候,听到下面一声断喝,直接就被接进警察局去了。
他的觉睡得正香就被堵在被窝里了,他非常感叹的硬着舌头对男人说:“犯罪就不能合伙,这种事情没有合伙的,我是有过教训的。”
男人沉默地听着孙国忠的话,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脸,拿起酒杯示意一下,一口喝下半杯。孙国忠当然跟着喝了一大口。
这口酒喝下去,孙国忠咳嗽了一声,接着讲述他的故事。
出狱之后,孙国忠开了这家饭馆,当时还没有这么大,只是现在的一小部分。他的儿子后来领着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女朋友回来,就住在饭店里,孙国忠只好在打烊之后打地铺。本来日子过得不错,尽管儿子和女朋友什么都不干只是每天窝在屋里上网,逗狗,但孙国忠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有一天,孙国忠在出门的时候,撞上了儿子,儿子突然发疯似的给了他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然后就是破口大骂。
讲到这的时候,孙国忠的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嗓门有些提高:“我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换一个人我也不饶他,我儿子,啊?我儿子打了我,骂我操你妈。”
孙国忠接受不了的是,儿子打他的时候,四周围的老邻居们都看在眼里了。一气之下,孙国忠将饭店关门了,将儿子轰出家门,至今也没有任何联系。
男人的臉也因为酒有一些红,眼神中冷漠的感觉似乎并没有减少。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接近午夜,火锅店里还有零星几桌客人在大着嗓门吹牛逼。孙国忠抹了一把脸,摇晃着站起身来,耷拉着眼皮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男人说:“我也去。”就与孙国忠一起往洗手间走去。
大概十多分钟之后,男人甩着手上的水回到桌前,女人问:“老头呢?”
男人打着酒嗝,道:“不知道,进去了很长时间。”
两人又吃了一点儿东西,也没见到孙国忠出来,便付账离开了火锅店。
凌晨两点钟,服务员开始打扫卫生,准备打烊。打扫厕所的工作是大伙都不愿意干的,因为总是被客人弄得很脏,而火锅店的厕所还是坐便,便池上经常沾满客人的呕吐物。
李健打扫完所有的厕所之后,发现只剩下一间里面似乎还有人。他再次走过去敲了敲门,问:“里面还有人吗?”
没有回答,门是从里面锁住的,他透过门缝看到一双腿在地上。他就知道一定是有客人喝醉了,到厕所吐,然后睡在了里面。
他拿出身份证,从门缝伸进去,拨开了门。李健看到了孙国忠双手紧紧搂着马桶,跪在地上,还保持着呕吐的姿势。
李健露出厌恶的表情,试探着伸手准备扶起孙国忠,一下竟然没扶起来。李健突然涌起不祥的预感,因为他搀扶孙国忠的感觉很不寻常。他双手用力,将孙国忠翻转过来,孙国忠翻到在地上,双眼圆睁,尽管脸上都是自己的呕吐物,但依然能够看到扭曲的表情。
李健“啊”了一声,后退一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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