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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一根藤上的瓜

2014-04-29罗光太

青春期健康·青少版 2014年3期
关键词:陌生姐姐电话

罗光太

1

父母离婚那年,我已经7岁,刚上小学一年级。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幸福和睦的家,说散就散了。无论我和姐姐如何哭闹、哀求,他们还是狠心把这个家一分为二。

爸爸带走了11岁的姐姐,他们去了另一个城市的爷爷奶奶家。我和妈妈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一切依旧,一切又那么的不同了。没有姐姐在的家,冷清得像一座坟冢。姐姐是个大嗓门,爱笑,爱唱歌,以前家里每天都会回荡着她“哈哈哈”的笑声,银铃一般。她一笑,我也就会跟着乐,在她身后寸步不留。最开心的事就是姐姐教我唱歌,她唱“小锣号,嘀嘀嘀吹”,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姐姐的歌声很甜、很嘹亮,楼里的阿姨都夸姐姐是个小歌手,说她长大后,肯定能成为歌唱家……姐姐是个好动的女孩子,整天蹦蹦跳跳,但她去哪,都会带上我,还笑着说我是她甩不掉的小尾巴。我喜欢紧紧地拉着姐姐的手,她的手湿润、柔软,被她牵着,我的心会很踏实。那种温暖的感觉,多年后,我依旧清晰地记得。

爸爸拎着行礼带姐姐离开的那天,我抱着姐姐,哭着不让她走。妈妈强硬地抱住我,掰开了我紧抓在姐姐衣服上的手。姐姐哭得泪流满面,但她还是被爸爸拉出了家门。她边走边回头,哭喊着:“弟弟,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看见了爸爸濡湿的眼眶,但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妈妈也哭了,哭得肝肠寸断。她紧紧地搂着我,泪水流到了我的脸上。我不明白,他们都如此伤心,为什么还要离婚?那些成人世界里的事情,我始终都想不明白。我只知道,没有姐姐在的日子,我会孤单,我会想念她。

2

姐姐离开的当天晚上,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她说,爸爸回家后就喝醉了,她还说她想念妈妈想念我。拿着话筒,我们放声大哭。妈妈站在我身后,她默默地蹲下来搂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很久后,姐姐在电话里对我说:“弟弟,你要乖,要听妈妈的话。”“我不要妈妈,我要姐姐。”我哭着说,还回头把搂抱着我的妈妈推开。挂上电话,我依旧不停地抽咽。

妈妈可能是忍了很久,在我哭得筋疲力尽时,她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有些严厉地说:“把眼泪擦干,这个家以后就你一个男子汉了,你要保护妈妈,别整天哭,知道吗?”我瞪着她大叫:“我不要你,我要姐姐。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呢?”妈妈无语,她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地说:“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你们只是分开来住,她会回来看你的,你也可以去看她。”她软硬兼施,好说歹说,才把我安抚好。

那段日子,我总会做梦,梦见姐姐,她带着我玩滑滑梯,教我唱歌,在我们正玩得欢时,突然一阵大风吹来,姐姐就不见了,找不到姐姐,我害怕得直哭。梦醒后,我才发现,我早已泪湿枕巾。窗外月光如水,我起身站在窗前,望着苍茫的夜空,心空荡荡的,像洗涤后的沙滩。

没有姐姐在的日子,孤单的我愈加沉默。妈妈总是很忙,每天早出晚归。我明白,她所有的辛劳都是为了我。姐姐也一次次在电话中对我说,不要恨妈妈,要做个乖孩子。可是我无法原谅妈妈。我知道当时是她坚持要离婚的,是她让我和姐姐分开的。

我生日到时,收到了姐姐和爸爸寄来的礼物,是我喜欢了很久的“嘟嘟熊”。但我并不开心,因为姐姐再也不能陪我过生日了。晚上妈妈一个人为我过生日,在点燃蜡烛时,我说:“如果爸爸和姐姐也在,那该多好。”抬起头,我发现妈妈哭了。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惊慌地低着头。姐姐的电话很及时地打来,在我们说话时,妈妈才止住眼泪,为我唱起了生日歌。姐姐也唱,在电话里唱,听着她熟悉而遥远的声音,我突然就开心起来,而泪珠却禁不住地悄然滑落。在我的心里,姐姐才是我唯一想依靠的人。

姐姐每个周末晚上都会给我打电话,这个习惯,她坚持了很多年。虽然没见面,但在电话中,我知道她去学了拉丁舞,也知道她每次考试得了几分,我也一样,事无巨细,把每天的行程和心情都告诉姐姐。

小小的电话线,像一根亲情的藤,紧紧联系着我和姐姐。

3

虽然我的成绩很好,但在学校里,我没有朋友。我的沉默寡言是身边的同学最不能容忍的,我也不屑和他们交往,因为我有自己的姐姐。我一直固守着自己的想法,虽然过得孤单,但浓浓的思念充溢着我的心田,我一直吟唱着姐姐教我的歌谣,唱了很多年。

我没有想到,当年和姐姐分开,再见面时,会是在六年之后,那时我已经念初一了。

突然见到姐姐时,我已经认不出她了,她的容貌早已模糊,熟悉的只是她在电话中的声音。那天回家,推开门,见妈妈正和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说话。我随口问了句:“妈,家里来客人啦?”妈妈还未回话,那女孩却先叫我:“弟弟,你不认识姐姐啦?”姐姐?我愣住了,拿在手里的东西就慌乱地掉在地上,心底欢喜暗涌,然而才一刹那的功夫,泪水在眼眶里蠕动。“为什么这么多年后才来看我?”我伤感地埋怨,心里有深深的委屈。“弟弟……”姐姐欲言又止。“你也有很多为难的地方,对么?我理解的。”我强颜欢笑,不想姐姐太尴尬。

那天一起吃晚饭,我的话很少。我最想念的姐姐,我和她之间已经隔了六年的岁月。六年,我已经从一个爱哭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敏感而习惯沉默的少年。我们之间真的太陌生了。陌生的不仅仅是容貌的改变,还有彼此之间的感觉。我不知道隔了六年岁月的河有多宽?要如何我才可以穿越?

“你不是一直叨念着要见姐姐,现在姐姐来了,你又没话说了吗?”妈妈问我,她對我的冷漠很不满意。我瞪眼看妈妈,却没吭声。我是想念姐姐,但现在的她,太陌生了,我找不到过往的那种感觉,我不知该说什么。

姐姐一直微笑地看着我,很安静。突然间想到,她再也不会是我当初那个会“哈哈哈”放声大笑的姐姐了。

晚饭后,我一个人关在房间生闷气。这样的见面情形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她还是当初那个会搂着我唱“我爱北京天安门”的小女孩,希望她会开怀大笑,会牵着我的手说:“弟弟,要小心哟!”……那么温馨的画面,只能存留在记忆中了。

她推门进来时,我背对着她。我知道是姐姐,但我不吭声。

“弟,我们聊聊好么?”她说。我没回答,却把头趴在桌子上。姐姐径直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一只手轻抚着我的后背说:“弟弟,姐姐一直都很想你,但是……”“你说话不算数。六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我抬起泪水婆娑的脸愤愤地说。“是呀,六年了,我们都不是当初的我们了,但是弟弟,你要记住,我们始终都是一根藤上的瓜,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弟弟……”姐姐说着,哽咽了。看见姐姐流泪,我又难过,我不想看见她哭,我希望她永远都是快乐的,于是轻声安慰她。

那天晚上,在我房间坐了一阵后,姐姐拉着我的手上了天台。我们并肩坐着,望着头顶幽暗的夜空。没有月光,只有满天繁星在闪烁。姐姐把头靠在我肩上,轻声说:“记得么?那时候你最喜欢让姐姐带你上天台看星星了。”她说得很轻,仿佛在叹息。

我默默感受著从姐姐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心,一点一点湿润起来。凉爽的夜风好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我们的面颊。良久,我问姐姐:“一直以来,你和爸都过得好吗?”“嗯!但没有你和妈妈的存在,一个家总是残缺的。”姐姐又叹了口气。

我们一直坐在天台,聊着过往,说着未来,直到凉意侵袭,感觉有露水扑面时才离开。姐姐最后说:“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要怨恨父母,我们终究要长大的,为他们祝福吧,把心放宽,就可以一样拥有我们自己的快乐人生……”

我肯定地向姐姐点头,心情豁然开朗。

4

我上初三时,姐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那年,妈妈终于在我的支持下,嫁给了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中年男子。那个中年男子丧妻多年,是个本分真诚的人,我叫他陈叔。人与人之间绝对是有“缘分”的,我和陈叔一见如故,我相信他会照顾好我妈,因为他们彼此怜爱着对方。

打电话给姐姐,她夸我事情办得漂亮。虽然最终姐姐没空回来参加妈妈的婚礼,但她的祝福,妈妈收到了。姐姐依旧时常打电话给我,在电话中,我们谈笑风生,再也没有哭哭啼啼过。偶尔,我也会主动打电话给早已经陌生的爸爸,他也在几年前再婚了。我和他话不多,但我的问候和关心,我想,他会感知。

姐姐帮我打开了心结,我已不再怨恨任何人。就像姐姐说的: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与其怨恨,不如祝福,这样我们自己也可以幸福快乐一些。

我们虽然分开了,但我们始终都是一根藤上的瓜,无论何时,何地,我们依旧都是最亲的亲人,我们要相亲相爱。

(编辑 刘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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