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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拐腿的人也想踢一场足球

2014-04-29廉世广

椰城 2014年8期
关键词:领导

■廉世广

一个拐腿的人也想踢一场足球

■廉世广

1

我的外甥于海曾经十分崇拜我。

我是我们这个家族唯一混迹于官场的人。于海就是凭借我的关系,从一个没有文凭,也没啥特长的农村青年走进了政府机关。虽然那个部门很小,很微不足道,但对于一般人,想凭空进入,是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但我做到了。我给一把手当办公室主任,办这点事,不是太难。可这也是我为我的亲属做的唯一一件事。人情也是资源,资源都是有限的,不能索取太多,还要留一些给自己用。比如,我不能总当这个伺候人的办公室主任吧,到时候,还得一把手说话。我对我外甥于海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如果不看在我姐当年辍学挣钱供我上大学的份上,我才不腆着脸求领导呢。以后,发展如何,就全靠自己了。

于海当时十分满足,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大舅,你放心吧,我绝不给你丢脸。

开始的几年,于海在单位干得还不错。于海最大的优点是勤快,会来事。自从他到单位上班,他的领导家的活儿几乎全被他包下了,买煤买柴,清理庭院,包括上冻前溜窗户缝儿,都由他来操办,而且毫无怨言。他们单位的领导很喜欢他,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他的那个单位实在是太小了。领导就给他出主意,让他找我,看能不能找找关系,调到个大部门展示一下。

于海拐弯抹角地跟我说了他的意思。他说,他的那个单位山高皇帝远,就是累死了,上面的领导都不会知道,不像你们办公室,就在领导眼皮底下,干点事,有点成绩,不用说,领导都能看到,绝对埋没不了。要不然,领导身边的人咋都提拔得快呢!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在奔我们办公室使劲。

我说,我们办公室现在真的正缺人手。

于海的眼睛立刻亮了,说,你看我行不行?举贤不避亲啊!

我说,我们缺写材料的人,就是能给领导写总结、报告、讲话的人。

于海一听,立刻蔫了。但他还不死心,说,你们不缺搞事务的人吗?比如跑腿学舌,给领导拎拎包,开开车门子之类的。我敢保证,只要能让我在这里干上一个月,领导一定会喜欢上我,两年内一定能得到提拔!

我说,你知道我是凭什么当这个办公室主任的吗?

于海说,凭你笔头子硬呗!

我说,我从来不屑于干那种给领导拎包开车门子的活儿。能干那种活儿的,大道上随便一划拉就是一大堆,可是,能给领导写讲话写报告的,有几个?

于海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没再说什么。

我接着说,一个单位,只有十几号人,舅舅当主任,外甥当秘书,有可能吗?听我这样说,于海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于海走到门口,又转回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说,还有什么事,说吧。于海说,大舅,你也别光靠笔头子啊。

我明白于海的意思,笑笑,没说什么。

2

后来,我不时听到于海的消息,大多说他会来事儿,会说,会讨领导喜欢。话里话外,我也听出一些弦外之音,就是说他善于巴结领导,会溜须。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评价。能不能提拔是另回事,弄不好,把自己的人格弄没了,可是一辈子的事。不是有个“新四大傻”的段子吗:默默奉献等提拔的;当众对头儿特肉麻的;感情靠酒来表达的;养个二奶还生娃的。

我的外甥于海肯定是“当众对头儿特肉麻的”那种。不光听人说,我还亲眼见到过一次。那是县委召开常委会,有一个议题是听于海他们单位领导汇报。在我的印象里,常委会听他们单位的汇报,还是第一次。他们单位非常重视,不光一把手来了,还把于海带来了。一定是他们单位领导知道我和于海的关系才这么安排的。这也没什么,部门领导带个随从参加会,很正常。可不正常的是于海。看得出,他非常珍惜这次能够和县领导面对面的机会,一坐到那里,他的眼睛就四处转,细心观察领导们的每一个动向。一把手主持会,麦克风有些歪,他本想自己调整,于海却冲了上去,把麦克风调直了。一把手没看他,继续讲话。不一会儿,他又站起来,抄起水壶,给每一位领导面前的杯里添水。有一位常委的杯本来是满的,于海也没看,结果水冒了出来,把桌子弄湿了一大片。那位常委皱了皱眉。我们的副主任,还有几个小秘书,都有些愤怒地看着于海。怎么的,就你眼里有活儿,就你有眼力见活儿,难道我们都是木头橛子?我当时就想找机会说于海几句,告诉他机关里是有规矩的,该你勤快的时候你要勤快,不该你勤快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木头橛子。可是一忙活,就把这茬给忘了。这次,我必须找于海谈谈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的外甥于海一向都是对我毕恭毕敬的,不管我说的对与错,他都点头,从不反驳我。可这次的情形不大一样。为了便于让他接受,我先跟他讲了那个“新四大傻”的段子,告诉他刻意巴结领导不是个好习惯,是非常让人反感,非常让人肉麻的,说得直白点,就是没有自尊,让人瞧不起的。我刚说到这里,于海就说,那也要分什么样的领导。据我观察,领导大多喜欢别人恭维,奉承。领导需要干实事的人,比如你。但领导也需要前呼后拥、溜须拍马的人。你想啊,如果没有这样的人,领导当得还有意思吗?

我惊愕。我发现于海没白在机关混,的确不像当初那个朴实的农村孩子了。不得不承认,于海说的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就拿我们一把手来说吧,我们一把手从最基层干起,当过生产队长、公社书记,一直干到现在这个位置。他没什么文化,这一路杀过来,靠的就是实干。他甚至有些看不起那些读书人,管他们叫“文人骚客”,一个文人骚客,能干啥大事?可是当上一把手了,他才知道文人骚客的作用了。虽干不了大事,可也离不开。县里,也是一级党委,政府,也要开一些冠冕堂皇的会,领导也要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老百姓谁会说这鸟玩意?就要靠那些文人骚客写了。所以,我们一把手亲切地称我为“骚客”。一把手对骚客们不求全责备,比如你办错事了,他也不大批评,只是叹口气,说,都说你是骚客,你真是个骚客啊!如果换了别人,就不一样了,比如那些科局长,乡镇长,党委书记,谁没挨过一把手的骂?

当上一把手后,我们领导开始练习书法。办公室里特意摆了个长条桌,铺上毡子,再铺上宣纸。秘书把墨研好了,领导就开始练书法了。我给领导找来各种字帖,王羲之,柳公权,颜真卿,赵孟頫,全给他摆上案头。要不人家咋是领导呢,干啥都像样,几个月的工夫,毛笔字就写得有模有样了。身边的人就开始夸奖了,不管懂不懂的,都说好。一天,领导心情好,在宣纸上写了“一帘幽梦”四个字。《一帘幽梦》本是领导在歌厅里最喜欢唱的歌。写完后,领导站在那里,像伟人那样,端详良久,然后问我,骚客,看我写得怎么样?我迟疑了一下,说,不错,挺好的。说过这句话,我心里开始谴责自己说的不是真话。我从来没把领导的字当做书法,顶天说,也就是会写毛笔字,过年给农村老百姓家里写那种“天增岁月人增寿,福满乾坤喜满门”的对联还可以,再往大了说,就是假话了。当时,我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位是县委常委,一位是副县长。我刚说完,那位常委就说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说,王羲之的字,也就不过如此吧。那位副县长接过话茬,说,嗯,有帝王之气啊!

说实话,我当时差点儿没晕过去。我以为我们一把手会批评那两位。很显然啊,他俩说的不是真话。就比如,说我的文章写得比政府办主任的好,我还能接受。可是,你若说我的文章写得比鲁迅好,那不是骂我吗?但是我想错了,我们一把手尽管谦虚了几句,但看得出,他很高兴!从那以后,县里每有印刷品出版,都找领导题词。每有书法展,都请领导参加,而且每次都得特等奖。领导说,骚客,又有找我题字的了,你给我拟几个词。我就用碳素笔在稿纸上写下他需要的词或语句。

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说某市机关搞一次足球赛,书记亲自上阵,一个人踢进了五个球!天,咋不进十个呢?

我讲这些,不是证明我外甥于海的观点,而是反过来证明我的观点。在此之前,我还比较尊重那位常委和副县长,这件事之后,我就对他们另眼相看了。

于海说,你怎么看有什么用?关键是一把手怎么看!

我再一次语塞了。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于海再一次给我上课了。他说,那个段子说的是“四大傻”,如果说我是那第二句“当众对头儿特肉麻的”,你就是那第一句“默默奉献等提拔的”,你说你不是吗,大舅?

3

其实我很理解于海的心情。

我姐和我姐夫都在农村,经营着几亩薄地。如果年头好,日子还勉强过得去。要是赶上旱涝、风雹、霜冻等灾害,一年的粮食都不够吃,常年没有一分闲钱。姐夫闲暇时好打鱼摸虾,打到了,就弄点小酒,找几个哥们,喝一顿。喝多了,也讲讲宋祖英、巩俐或者章子怡的事,算是娱乐了。可是自从于海进了机关,姐夫的鱼虾就归于海了。他也不吃,都送给了他的领导。他说,这是野生的鱼虾啊,绿色无污染,我爹亲手打的。不这么说,那点东西拿不出手啊!除了我这个十分死性的大舅,于海城里没有一个靠山。但他身边的人都在进步,他也想进步啊。他曾跟我说,35岁之前,一定要弄个实职副科级。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除了拼命表现自己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于海还跟我说,他总有一个感觉,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他坚信这个机会一定会来。

我知道,机会,或者叫机遇,对于一个人是多么重要。比如,去年那个72名拆迁户集体上访事件,在全县,全省,乃至全国都造成了影响,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矛头直指我们的一把手。面对复杂局面,那几个善于溜须拍马的副手们也都干瞪眼了,除了讲几句类似标语口号的话,均无良策。一把手急了,满嘴都是大泡。就在这时,计划生育办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科级干部刘某找到我们一把手,献计说,擒贼先擒王,要设法找出带头闹事者,然后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抓住主要矛盾,整个问题便迎刃而解。我们一把手虽然文化不高,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关键是怎么才能把带头者找出来,他们,往往都是幕后策划者,决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的。刘某说,在这72名拆迁户中有他的直系亲属,他可以做他们的工作,使他们成为潜伏者。领导点头。于是,这个过去连我们一把手办公室的门都不知道朝哪边开的刘某一下子成了领导办公室的常客,经常一个人单独向领导汇报工作。效果很明显,很快,闹事的背后策划者被掌握了,原来就是计生办的主任孙某。去年孙某想调城建局工作,结果没有去成,心怀不满,就鼓动这72名拆迁户上访,给城建局施压,也给领导施压。后来,县里找了个理由,把孙某挂起来了,刘某被任命为计生局副主任,主持工作。看看,这个连刘某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就这么轻松地落到他身上了。还有,也是这起上访事件中发生的事。拆迁户20多人在一天中午突然闯进县府大院,直奔一把手办公室。由于正是中午休息时间,办公楼里的人不多,有的人伸出头,也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就在这时,信访办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杨某冲了出来,极力阻止上访群众。但寡不敌众,他被上访群众拥着,将领导办公室的门撞开,杨某也被撞进去了。正在休息的领导早被吵闹声惊醒,他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和一大群人推搡着,不断高喊,擅自冲击政府机关是犯法行为,你们要承担后果!当然,最后平息事件还是要靠领导。我们的一把手四两拨千斤,刚说几句话,突然捂住胸口,头上冒出汗来。杨某不失时机地喊,领导有心脏病,心脏病犯了!群众一看要出人命了,还上啥访啊,赶紧撤吧。稀里哗啦,办公室空了,只剩下领导和杨某。杨某说,领导上医院吧!领导摇摇头,问,你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杨某一一做了回答。以后的事便可想而知了,这个年轻人很快得到了提拔。

这就是机遇。我知道,我的外甥于海,做梦都在盼望着这样的机遇。我对他说,这样的事属于突发事件,不是工作的常态,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年轻人还是要踏踏实实地工作,终究人间正道是沧桑,千万不能急于求成……

于海显然听不进去这些话,虽然没出声,但我知道,他在心里笑我。

其实,于海不光是在心里笑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越来越蔑视我了。我头上原来的光环,在他眼里早已荡然无存了。他曾经跟别人说过,我大舅那个位置白瞎了。我明白他的意思。特别是当我伺候的一把手调走前,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而我仍然原地踏步的时候,我的外甥于海更是忿忿不平。我对他说,什么事都要讲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强扭的瓜不甜啊。于海说,还怎么熟啊,再熟就烂到地里了。不就是差那点事吗,扫大街的都知道!

我知道他所说的“那点事”指什么,赶紧制止他,说,没有根据的事不能乱讲。

于海很激动,瞪大了眼珠子说,大舅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就是短腿,缺项,当年乾隆爷跟前,不光有纪晓岚,还有和坤呢,你以为只有纪晓岚给他写讲话稿就行了,他更需要和坤的阿谀奉承,偷着给他找小姐!

越说越不像话了。那天我真的生气了。我说,于海,你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不料于海竟然和我叫起板来,说,大舅,咱们走着瞧!

4

后来,于海果然出事了。当然,“出事”是我的说法,也许在于海那里,他会认为是抓住了机遇,实现了梦想。

一把手调走后,县里又来了一位新领导。新领导比我还年轻,上过大学,也是笔杆子,按老领导的说法,也是文人骚客那伙。我呢,就自觉点吧,还用领导说吗,主动提出想换一换工作,毕竟干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干不动了。这是真话。新领导礼节性地挽留了一下,就把我安排到一个非一线的县级部门了,答应我,将来换届时,把我推到副县级岗位。我很感激。

就在那年的夏天,松花江流域发生了自1998年以来最大的一次洪水。县领导,各委办局全都动员起来了,分段把守江堤。于海他们单位把守的堤段位于东部涝区,是全县的险工弱段。他们死守江堤,一连几天几夜不敢离开。就在洪峰到达的那天傍晚,于海出事了。这个消息是我的一位下属告诉我的,他说,于海在抗洪前线受伤了,很重。我问,伤到哪里了?他说,腿,据说是粉碎性骨折。我赶紧赶到医院,于海正在抢救室里手术。手术进行了3个多小时。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腿总算保住了,但肯定要留下残疾。

于海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表情痛苦。于海单位领导见到我,有些躲闪。我问于海是如何受伤的,竟然没人回应。于海单位的领导说,于海在洪水面前表现得很勇敢,我们都为他感到自豪。不一会儿,县委宣传部的领导也来了,好像还带来了报纸、电视台的记者。我知道,我的外甥于海要成为这次抗洪抢险斗争中的先进典型了。

至于于海受伤的具体经过,新闻报道中都没有详尽描述,只说他在受伤的情况下,仍然不肯退却,与洪水进行了顽强的搏斗。我询问当时在现场的一些人,据说当时那个堤段岌岌可危,聚集在那里的人很多,除了守堤人员之外,还有县领导,媒体记者等等。当我问到于海具体受伤的细节时,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我感到奇怪。后来,一个跟我个人关系比较好的下属告诉了当时的情形。我听后,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洪峰即将到来的时候,县里组织精兵强将,对于海他们把守的堤段进行重点加固,因为这里是全县堤防的最弱段,随时都有溃坝的危险。县领导亲自坐镇,新闻媒体也进行跟踪报道。那天,天上下着雨,风卷浊浪,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就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新领导站在大堤上,发表动员讲话。他虽然穿着雨衣,但帽子却没戴在头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形成了一条条小溪。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书记讲话,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但于海注意到了。我猜想,于海那一刻肯定非常激动,他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来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迅速抓起身旁的一把雨伞,果断地冲了上去,给领导撑起雨伞。雨点打在雨伞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就像于海激动的心跳。领导突然停止了讲话,愣愣地看着于海。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突然,领导一把将雨伞扒拉到大堤上,怒不可遏地吼起来。这位新来的一把手是个读书人,但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对身边这个年轻人破口大骂!随后,飞起一脚,将于海踹到大堤下。那一脚吃的部位很准,很有力,甚至比中国足球队队员的脚法还好,泥水飞溅,于海一路翻滚着,然后,一条腿重重地撞在堤下的一块大石头上。于海当场昏了过去。

5

于海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个春天了。于海也已成为另外一个人了。一方面,他的头上闪耀着抗洪模范、青年突击手、优秀党员等一系列光环,另一方面,他成了一个跛足之人,就是老百姓所说的瘸子。我一迈步,世界就在摇晃。这是一位跛足诗人的一句诗。于海肯定没读过这句诗,但用来形容他,还是满贴切的。

于海出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见那位踹了他一脚的新领导。他没有空手,给领导带了件礼物。礼物很别致,体现了他的良苦用心。那是用许许多多个用过的小药瓶制成的一盏灯,心字形,装上电池,一按开关,红灯闪烁,并奏出歌曲《感恩的心》的旋律。尽管于海很善于言辞,但那天他并没有多说话。用一个小小的礼物,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这是于海的聪明。领导也没多说什么,鼓励他振奋精神,从头再来。

于海说声谢谢,转过身,一摇一晃地朝门口走去。领导望着他上下错位的背影,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他觉得于海走得很吃力,很漫长,也很揪心。直到于海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领导的眼光仍然难以收回。他的耳边响起欧阳菲菲小姐的那首《感恩的心》的歌词:

我来自偶然 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 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天地虽宽 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 我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 我不认输

领导沉思良久,拿起电话,把组织部长叫来。

领导问,残联的副职有没有指数?

组织部长摇摇头,说,已配满了。

领导想了一下,说,超指数配一个吧,以后慢慢消化。

组织部长问领导人选,领导说,你看于海如何?

应该承认,以上这些很大程度上是我的想象。但可以确定的是,于海给领导送了那盏感恩的心,于海也确实被任命为县残联副主席,实职副科级。这一年,于海恰好35岁,他的梦想如期实现了。

我应该为他高兴。可一见到他,我就要想起一首诗,诗的名字叫《一个拐腿的人也想踢一场足球》。

我抚摸着枯萎的右腿

注视着足球滚远

滚得远远

一直滚到我结婚之前

现在的桌边

叫我去想以后会遇到的好事

真忍不住要哭上几声

一个拐腿的人为了踢一场足球

诗的作者是车前子,著名跛足诗人,我读大学时的崇拜偶像。

那天我和于海在路上见面了,我想说的话很多,但我只跟他说,我参加了登山比赛,获得中年组第三名。

于海笑笑,宽慰我说,第三也不错,大舅,知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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